黑武士和薩伊爾沿著街道向鼠亡邊界城中央走去，兩側還跟隨著高大的精銳·重錘骸骨戰士。

  薩伊爾還是第一次深入鼠亡邊界城，此前的交易都是在城門旁邊的小屋中完成的。

  他好奇打量著四周的建築，每座建築都相差無幾，非常整齊，有植被，有鮮花，還有些樹木。

  看這些植物的種類基本類同，應該都不是市民自己隨便種的，而是有規劃種的。

  見到的亡靈和傳說中的亡靈變得割裂。

  相差也太大了。

  在傳說中，亡靈是毀滅一切的存在，他們所過之處，所有的生靈都會絕跡，一切生命都會歸於死寂。

  可現實中見到的亡靈，不僅講規矩，也不會胡亂殺戮，甚至還會建立城市，讓生靈居住。

  果然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

  要不是親眼見到，別人和薩伊爾說亡靈不會濫殺，他絕對不信。

  他們來到城市中央，這裡是一片獨立出來的場所，用金屬柵欄攔著，鐵門擋住了他們的道路。

  薩伊爾抬頭看去，鐵門的上面有一塊牌子，上面用亡靈語印著“墓園”兩個字。

  亡靈語是最讓薩伊爾感覺驚奇的東西，因為這種語言自帶魔力。

  它不是正常的文字，而是一種類似符文的存在，哪怕你不懂得亡靈語，只要看到了那文字，就自然而然明白它的意思。

  亡靈語文字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

  薩伊爾神色很古怪。

  這裡是墓園？
  草地青青，花兒綻放，一排排的綠樹，處處透著股生命之意。

  誰家墓園這個樣子？

  墓園不應該是墳包挨著墳包，旁邊插著墓碑，只要靠近，就會感覺心裡冒寒氣的地方嗎？
  怎麽到了亡靈這裡反而反過來了，弄得好像個大花園。

  在墓園中央，還有個巨大的建築，漆黑色，由條形石建造而成，處處透著威嚴肅穆，恢弘大氣。

  浮雕著各種骷髏圖案，這種建築才符合亡靈的特點嘛。

  幾個骸骨亡靈走上前，拉開了鐵門，黑武士示意薩伊爾可以繼續前行。

  順著墓園中的步行道一路走向亡靈大殿。

  “這是供奉先祖的地方嗎？”望著越來越近的建築，薩伊爾忍不住問道。

  “亡靈沒有先祖。”黑武士平靜的回答道。

  “那是供奉亡靈之神的地方？”薩伊爾又問道，除了神殿，他想不出那建築有什麽用。

  “差不多吧。”黑武士思索了下，才回答，亡靈大殿中供奉的實際上是李子瑜的雕像，自家主人算神嗎，應該算吧，至少他召喚了自己這些亡靈。

  城主為什麽會住在神殿中？
  難道鼠亡邊界城的城主是薩滿或者神官嗎？

  好像還真挺有可能的。

  據說鼠亡邊界城的城主是個人類，亡靈讓一個人類當城主，要說裡面沒點事，他是不信的。

  而唯一能讓人信服的可能，就是這個人類是亡靈之神的信徒，地位還很高，如此才有可能成為城主。

  他的身份可能是薩滿、神官、亡靈法師、巫妖等等。

  黑武士將薩伊爾帶入了亡靈大殿。

  大殿很高，有十幾米，進入大殿後，薩伊爾一眼就看到了矗立在大殿中的那座高大的雕像。

  “啊，您是如此偉岸，偉大的亡靈之神……？”

  薩伊爾看到雕像，想也沒想，讚美詞脫口而出。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

  眨巴眨巴眼睛，認真的看了看那矗立著的雕像，接下來的話薩伊爾說不下去了。

  亡靈之神是個人類？！
  先祖在上，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薩伊爾的臉皮抽動，嘴巴開合了兩下，就好像離開了水的魚。

  放在正中央，雕刻得最大的雕像，那形象完全就是個人類，雖然它的臉是看不清的，但怎麽看都是個人類好吧。

  黑武士扭頭看了看瞠目結舌的薩伊爾，對他說道，“向前走吧，城主在等著你。”

  “啊？哦。”

  經過黑武士提醒，薩伊爾才回過神來，連忙繼續向前走。

  走過雕像，薩伊爾忍不住又看了兩眼雕像，又看看身邊的黑武士，他很想問問，為什麽亡靈之神會是人類形象，但卻沒有開口，老老實實的向前。

  後方是長廊，兩側有著許多房間，黑武士將薩伊爾帶到了一間房間外，扣響了門。

  “進來。”

  張鵬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黑武士這才推門，示意薩伊爾進去。

  薩伊爾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深吸口氣，邁步走入房間。

  房間很寬敞，被布置成了辦公室的模樣，有兩個人類正在說著話，見到薩伊爾進來，兩人停止了交談，其中一人站起身。

  “你就是薩伊爾吧，歡迎你的到來，我是鼠亡邊界城的城主張鵬。”

  “張鵬城主您好，伊勒馬哈城邦，鼠人族商人薩伊爾向您致敬。”

  薩伊爾連忙行禮，順帶打量著面前自稱是鼠亡邊界城城主的人類。

  這人類年紀不大，穿著很普通，和鼠人貴族比起來，這就是個平民，頭髮亂糟糟的，眼窩深陷，還帶著黑眼圈，無精打采，精神萎靡的樣子。

  說實話，這與薩伊爾心中的城主……很相似。

  先入為主，薩伊爾猜測鼠亡邊界城的城主不是薩滿、神官，就是亡靈法師，而張鵬這樣子，多少和亡靈法師有點像。

  身上都帶著股頹起，雖然年輕，但有種遲暮老人的感覺，這應該是常年研究亡靈魔法帶來的副作用吧？
  薩伊爾在心中猜測著。

  他又看向了另外一個人類，卻不知道那人類是怎麽回事，只是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張鵬點點頭，對薩伊爾說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今天要和你談的人並不是我。”

  薩伊爾聞言一愣，不明所以，你不和我談，我跟著過來幹什麽？
  然後他就看到張鵬指向了後方的人類，對他說道，“來吧，拜見我們真正的領袖，此處領地的領主，亡靈的主人，偉大的亡靈之主李子瑜。”

  薩伊爾：Σ(дlll)
  “亡、亡靈之主？！！！”

  薩伊爾嘴皮子都哆嗦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來見鼠亡邊界城的城主的，沒想到居然能見到亡靈之主。

  向前緊走兩步，薩伊爾噗通一聲跪伏在李子瑜面前，“偉大的亡靈之主，您是如此偉岸，我是如此卑微，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如此卑微的我能有幸見到您，伊勒馬哈城邦，鼠人族商人薩伊爾向您獻上最真誠的問候。”

  他將頭埋得很低，嘴巴卻一刻不停。

  心頭卻有疑惑升起。

  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外面神殿雕塑的亡靈之神是人類，亡靈之主也是人類？

  為什麽亡靈之主會在這裡？
  想不通啊。

  說張鵬是個亡靈法師，擔任了鼠亡邊界城的城主，他還能理解。

  但說亡靈之主是個人類而不是亡靈，他就完全無法理解了。

  這些鼠人看起來真有喜感。

  圖奇，是你嗎，圖奇？
  李子瑜盯著叩拜的薩伊爾，心中吐著槽，臉上保持著平靜，點點頭，“薩伊爾，你的事情我聽說了，起來吧。”

  有了李子瑜這句話，圖……薩伊爾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模樣。

  “我的黑武士告訴我，你不僅僅想成為我們的合作夥伴，還想成為我們的盟友？”李子瑜問道。

  薩伊爾身子一僵，額頭滲出了冷汗，眼神中透著驚疑不定。

  方才黑武士剛剛和他談起盟友的事情，然後就被帶到這裡了。

  來的路上，黑武士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從未離開過，亡靈之主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想起方才城主張鵬的反應，見到他也沒有任何吃驚，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麽過來。

  我的行蹤，說過的話，他們都知道！
  薩伊爾的瞳孔微縮。

  深吸了口氣，薩伊爾把驚訝壓在心底，點頭道，“是的，偉大的亡靈之主，我希望能成為亡靈的盟友。”

  李子瑜輕笑著，“你感覺我為什麽要答應你成為我們的盟友？”

  這句話讓薩伊爾遲疑起來。

  是啊。

  自己光顧著興奮，想要成為亡靈盟友了，卻從未想過亡靈為什麽要接納自己。

  他到底是個鼠人，是伊勒馬哈城邦的商人。

  而亡靈前段時間還和他們鼠人開戰，還是他們鼠人的敵人呢。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巨大的利益已經衝昏了薩伊爾的頭腦，讓他失去了往日的謹慎和精明。

  他沒有考慮過他一個伊勒馬哈城邦擺地攤的小商人，是怎麽進入亡靈法眼的，亡靈為什麽將極樂藥劑交給自己，讓自己銷售。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天上掉餡餅一樣砸在了腦袋上。

  在面對著可以改變一切的希望的時候，薩伊爾失去了判斷力。

  現在亡靈之主當面問出，讓他遲疑了。

  哪怕有極樂藥劑的支持，讓薩伊爾在伊勒馬哈城邦聲名鵲起，可時日尚短，他只是從一個地攤商人，變成了一個受歡迎的商人而已。

  別說和地下城那些鼠人貴族比了，就算是和地上城的大商人比，他也是一無是處。

  巴比特，費迪南德這樣的商人，依舊是他仰望的存在。

  失去特別物品極樂藥劑的供給，他薩伊爾什麽都不是。

  他能有現在這樣的勢頭，憑借的完全就是極樂藥劑帶來的好處。

  伊勒馬哈城邦，只有他有極樂藥劑，壟斷了整個城邦的市場，掀起了一波潮流，才讓他有了成長的機會。

  薩伊爾臉上陰晴不定，遲遲沒有說話。

  “我們需要的盟友，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而是對我們有利的人。”李子瑜邊說邊站起身，從一旁拿起了果汁，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口，重新坐下，平靜的看著薩伊爾。

  “您需要我做什麽？”薩伊爾抬起頭，望著李子瑜問道。

  “不是我要你做什麽，而是你要做什麽。”李子瑜依舊樂呵呵的，但那笑容卻讓薩伊爾感覺到了冰冷。

  亡靈，所圖甚大！
  薩伊爾在心中大吼著。

  他上當了。

  上了亡靈的戰船，甚至已經沒有機會下去了。

  是從什麽時候？
  他回憶著。

  可卻理不清頭緒，一直以來，他都在做和其他商人一樣的事情，為什麽亡靈會選擇他？
  巴比特，費迪南德，那都是伊勒馬哈城邦的大商人，選擇他們不好嗎？
  偏偏，亡靈選擇了自己。

  亡靈到底看上我什麽了？

  薩伊爾弄不清楚，他眉頭緊鎖，不斷的思索著。

  “你有野心，你在努力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張鵬城主很欣賞你。”李子瑜輕聲說道。

  薩伊爾猛的看向張鵬，卻發現那好像亡靈法師一樣的家夥，依舊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看也不看他一眼。

  “偉大的亡靈之主，贖我拙劣，我無法理解您的意思。”薩伊爾乾脆不想了，直接問，他想要知道亡靈之主到底需要什麽。

  “你要想明白，你今天在我面前談，你並不是成為某一個商人，貴族的盟友，而是成為我亡靈族的盟友，你感覺你現在的身份夠嗎，亡靈族缺少一個商人嗎？”

  “你沒有勢力，想要憑借我的資源獲取更多的財富，那與其他商人有什麽區別。”

  李子瑜提點著薩伊爾。

  而就這兩句話，讓薩伊爾背後冷汗直冒。

  他明白了。

  亡靈之主需要的不是一個商人，而是埋在鼠人城邦中的一顆釘子。

  自己是鼠人，但卻是亡靈族的鼠人。

  大機緣！
  薩伊爾意識到，這是個天大的機緣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機緣會讓他成為人上人，但也可能讓他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

  亡靈之主需要他背叛種族！

  這一刻，他什麽都明白了。

  鼠亡邊界城的城主張鵬，到底看上他什麽了，就是看上了他那股努力勁，那股為了讓生活變好，為了獲得權勢，為了獲得財富，不惜一切的那股勁。

  整個伊勒馬哈城邦中，靠著亡靈集市獲利的不知凡幾，但他絕對屬於最有腦子，還最努力的那一批。

  抉擇的時候到了。

  此時選擇退怯，亡靈將放棄他，將不會向他提供極樂藥劑，不再保護他。

  剛剛有起色的生意，也將消失，他會重新變成以前那個地毯商人。

  永遠沒有辦法超過巴比特，對方永遠能盛氣凌人的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他選擇倒向亡靈，他會得到亡靈更多的幫助，方方面面，亡靈都會幫他。

  有一個種族在背後支持，超過巴比特、費迪南德這樣的商人，只是時間問題。

  哪怕是成為地下城的鼠人權貴，都是輕松的事情。

  他能在鼠人之中混得風生水起，掌控一方，成為鼠人豪強。

  但要有一天事情暴露，他就會成為鼠人公敵，會被所有鼠人仇恨，會被殺死。

  而且，看亡靈之主的意思，以後自己要聽他的吩咐辦事，受製於人。

  怎麽選擇？

  ……能怎麽選擇？

  薩伊爾笑了，眼中帶著瘋狂。

  沒得選，不用選。

  這就是他一直期待著的，等待著的機遇啊！

  他曾無數次祈禱的機遇，就在眼前，怎麽可能放棄？！
  背叛鼠族又如何？
  會被殺死又如何？

  鼠人給了我什麽，我的家族世代為奴，哪怕脫離了奴隸鼠人的身份，過得依舊不好。

  我努力拚搏，卻又要小心翼翼，生怕得罪權貴。

  活得卑微且小心。

  我不想這樣活！

  我想拚一拚！
  鼠人族已經腐朽了，統治者們花天酒地，而我們卻沒有出頭之日。

  憑什麽他們生下來就有用之不盡的財富，憑什麽他們就貴族？

  這一切都應該改變了！
  “偉大的亡靈之主啊，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成為您的‘盟友’吧，我將侍奉您，崇拜您，恭敬的對待您，您將成為我的信仰！”

  薩伊爾再次跪拜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