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山海自有歸期
  當第一縷陽光灑向長安城。

  這個繁華的城市便再度開始了這一天的生機。

  白晶晶推開房門時，只見玄奘正坐在院落中間的石椅上，眺望著晨曦剛剛升起的東方。

  碧瓦飛甍，金殿巍峨。

  這座興善寺之崇廣為京之最，號曰大興佛殿，制度與太廟同。

  在陽光的映襯之下，更加凸顯出一個莊嚴大氣、金碧輝煌的感覺。

  坐在周圍這個典雅院落中間的玄奘，其周身上下的孤獨、沉重氛圍顯得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望著沉默不語的玄奘，白晶晶大抵便明白了什麽。

  “你在這坐了一夜？”

  白晶晶的目光之中稍微有一些擔心。

  師尊昨晚在素面攤上交代完後事，隻陪著他們走到了準備借宿的興善寺門口，然後便消失不見。

  來不及一點點反應，他的消失是那樣的突兀。

  但是周圍密密麻麻的行人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

  只有白晶晶和玄奘能察覺到。

  師尊那偉岸的身影在某一刻突然變得模糊起來，然後就在幾步踏出之後化作了夢幻泡影。

  對於玄奘來說是十一年，對於白晶晶來說是六年，這其中經歷一切的一切似乎也在這一瞬消失。

  留給他們的，只有師尊在最後一刻面向他們的那一抹笑容。

  那一刻，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

  師尊就只是這麽笑著看向他們，然後這個笑容便定格在了他們的腦海。

  “我沒事。”

  玄奘望向白晶晶，面容平靜的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白晶晶見狀抿了抿嘴，有些擔心自己的這位師兄。

  她不是擔心師兄在這坐了一夜會不會有什麽身體上的損害，她才不信這個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馬的猛男，會因為吹一夜風就生病。

  她擔心的，是師兄的心理狀況。

  昨晚在那個素面攤子上，面對師尊說出的一系列臨別前的囑咐，師兄也是這樣的一言不發。

  與快要哭出來的她不一樣，師兄對於師尊最後的諸多囑托只是默默地點頭，沒有任何的表情。

  白晶晶不相信師兄玄奘會沒有任何心理波動，那句“我隻想跟著師尊”或許已經是玄奘最大的努力了。

  只可惜，師尊的離去無法阻止。

  “那位波羅頗迦羅蜜多羅法師，今天會在這興善寺內繼續講法，我們要去一起聽一聽麽？”

  “昨晚你就沒聽，今天不聽一下麽？”

  “師尊走之前，說過你對西域的佛法一直很好奇，眼下不就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麽？”

  白晶晶望著沉默的師兄玄奘，緩緩地開口詢問起來。

  為了安慰師兄，她寧願去陪著聽一聽自己平時不喜歡聽的佛經。

  “你說，師尊他能看到我麽？”

  玄奘有些迷惘的望著逐漸亮起來的天空，望著愈發升高的朝陽陷入沉思。

  “看得到，一定能看得到。”

  白晶晶認真地點了點頭。

  玄奘聞言沉默良久。

  望著白晶晶認真的面龐，聽著耳邊響徹的寺院敲鍾聲，他的心靈在這一刻終於寧靜下來。

  離別。

  這是世界上最常見的傷痛，作為佛學大師的他本不該深陷其中。

  不過好在，現在他終於看透了。

  他相信，師尊一定看得到！

  接下來，他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盡善盡美！
  師尊交給他的所有事情，都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你之前說要和我一起聽人講法。”

  “那我們走吧？”

  玄奘說著，望向了白晶晶。

  而白晶晶則是擺了個鬼臉，然後就是一溜煙的衝出了院門。

  只聽見遠遠的還有她模糊的聲音，好似被拉長了似的緩緩傳來：“你心情好了就自己去，我可要趁著最近僧人眾多熱鬧起來的時候好好逛一逛長安城。”

  見狀，玄奘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原樣。

  小師妹依舊是這麽的跳脫，脫胎於那個怯生生大小姐人設的她，已經漸漸活出了自己的模樣。

  而他也如往常一樣，準備動身去聽高僧講經說法。

  唯一的變化，似乎就是身邊少了一個重要的人。

  ………………

  “賣糖葫蘆咯～”

  “蔥油大餅新鮮出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這些可都是剛采摘的菱藕……”

  出了興善寺沒多遠，就是一處不小的市集。

  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各式的香氣不斷鑽入鼻腔。

  白晶晶饒有興致的在這其中閑逛著。

  只是枯骨化形的她對於吃食不感興趣，但是對於人多扎堆的熱鬧地方，卻是異常的感興趣。

  六年前，隋朝剛滅亡不久，唐朝也就剛建立起來兩三年。

  外有突厥威脅，內有地方割據，各地的情況雖然比之隋末亂世好上不少，但是也是好的有限。

  而在六年前出生的白晶晶，自然也就很少見過什麽繁華景象。

  如今這兩年終於算是安定了下來，又正好來到了長安城這種大城市，喜歡熱鬧的白晶晶自然是感到了一絲興奮。

  漫步在這其中，臉上帶著笑意的白晶晶看不出一點剛剛別離的悲傷。

  這是因為她早就比師兄還要更早的想通一切。

  昨晚在那個素面攤子上，她就堅定的對師尊說過：“我會去找你的，師尊！”

  這並不是戲言。

  她和師尊拉了勾，說好了一定會再次見面的。

  所以，堅信山海自有歸期的她沒有悲傷，只是在做好自己的同時，堅定的朝著重逢的方向靠攏。

  用從師兄口袋裡摸來的錢財，白晶晶蹦躂著買了好幾份吃食。

  雖然自己不像師兄一樣那麽的好口腹之欲，但是在這樣自己所喜歡的熱鬧場合之下，還是忍不住剁手購買了一些吃食。

  不多久，白晶晶在一處商鋪面前停了下來。

  密密麻麻的桃花紋路，雕刻在這家店的木門與牆壁之上，看起來倒是讓人感覺格外的有氛圍。

  白晶晶望了望招牌。

  只見上面掛著《白氏桃花釀》的牌匾，倒是和她算是本家。

  於是她饒有興致的走了進去。

  只見裡面是一張張桌椅，以及許多個大酒缸。

  迎面的方向站著一位掃地的老人。
    顯然，這裡應該是一家小酒樓。

  “敢問貴店這招牌上的桃花釀是價值幾何啊？”

  白晶晶學著師尊平時和別人打招呼的方式，頗有禮貌的拱了拱手。

  見狀，那掃地的老人抬起頭，也是很有禮貌的拱手笑了笑說道：“一鬥合計三百文。”

  “這倒是不貴，來一鬥吧，喝不完我等會帶走。”

  白晶晶笑著說道。

  只是這酒樓裡彌漫的桃花芬芳，讓她就忍不住想趕緊嘗一嘗。

  很快，美酒上桌。

  老人還帶了一碟小菜。

  白晶晶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嘗了嘗這桃花釀的味道。

  入口醇和而味長，能感覺到酒體有一定的厚實感。然後便是一股自然的芬芳在口鼻之間暈染開來。

  “這麽好的酒，怎麽店裡倒是沒什麽客人啊？”

  白晶晶有些好奇地望向老者。

  “店面太偏僻了，也就這兩天偶爾會有人進來，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過兩天我就收拾行李去江南一帶投奔親戚去了，到時候再看看這桃花釀能不能做起來吧。”

  “再不濟，我也要去那種棵桃樹，再埋幾壇桃花釀下去，就當是徹底掐了我這個念想吧。”

  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語氣中有著一絲絲的不甘，但更多的是無奈與妥協。

  聞言，白晶晶一言不發。

  老人不像是需要幫助的人，有著自己的目標以及退路，所以也就完全不需要她的插手。

  不過，老人說要把桃花釀埋在桃樹下的話語，卻是讓白晶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昨晚一夜思考的東西。

  自己因為堅信著會與師尊重逢，而暫時忘卻了悲傷。

  而經過她一晚上的思考，重逢最好的方法就是硬熬，只要她活的夠久就總能夠再次相遇。

  自己是白骨化形，再加上自己的本質是來自那隻恢復力極強的深淵怪物，所以自己本就擁有著異樣漫長的生命。

  如果再給自己下個封印減緩力量的流逝消磨，然後挖個坑埋了，倒是可以度過很長一段時間。

  昨天她思考了很久自己該埋在哪裡。

  如今經過這老人的這麽一番話，她倒是突然覺得桃花樹下埋著白骨的畫面別有一番意味。

  如果可以的話，把師尊交代的一切事情做完之後，也許可以埋在這本姓白家人種的桃樹下？
  思考著，白晶晶隱隱有了這樣的一個想法。

  ……………………………………

  【緊急任務：不止你會擺弄時間】

  【任務描述：本該抓住物質宇宙漏洞送過來的怪物，在你時空尺度上的操作之下變成了友方。對此，深淵的回應是同樣在時間尺度上發難。】

  【任務要求：系統輔助跨越時間線，解決過往時空存在的裂縫。（注意：在過去時間線需要謹言慎行，過多的影響時空會被送回當前時空）】

  【狀態：已完成，是否領取獎勵？】

  當陳生再次睜開眼睛，自己已經回到了總部洞天之中。

  上一秒，他還在公元626年的興善寺門口，對著自己的那兩位弟子露出最後一抹笑容。

  下一秒，就已經回到了公元2023年的永晝·總部洞天。

  一切似乎都宛若夢幻泡影。

  但是陳生清楚的明白，這一切都是真實無虛的。

  他在那個過去的時空之中，真的待了整整十一年之久，把毛頭小孩時期的玄奘一路帶大培養成超級猛男。

  沉默了片刻，陳生立馬調動起自己不再被時空悖論壓製的偉岸力量，仔細的開始了感知。

  領取獎勵暫且不急。

  目前最緊迫的事情有兩個：第一是看看他失蹤了十一天之後，有沒有出什麽大事？第二是看看過往的歷史，有沒有出現什麽大的變動。

  結合神技·【過往的記憶由星辰見證】，結合自己在過往時空新學會的心靈修行體系。

  陳生對於目前這個時空發生的一切，開始了兜底式的仔細感知。

  目前人類無恙，永晝安好，也沒有哪裡存在著深淵氣息。

  三個他很在意的的信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這讓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看來他這足足十一天的失蹤，並沒有出現什麽大亂子。

  甚至他還隱隱察覺到了小白的氣息正在某處埋著，這讓他不由得狂喜。

  接著他索性暫且不管深淵這十一天都弄了些什麽，他的意識抵達了靈性規則海洋，讓自己想要的信息不斷的如同神而明之一般出現在腦海。

  他沒法逆流時間去查看，他獲得的信息是整合人類歷史書籍總結出來的最合理的信息。

  隋朝末年的各種歷史記載。

  唐朝初年發生的各種時代大勢。

  重要人物的生死存亡。

  一切似乎都與原先的歷史沒有太大的差別。

  陳生滿意的看著沒有巨變的歷史。

  直到兩條信息一閃而過，讓他忍不住頓了頓。

  【公元651年，戒賢法師圓寂。】

  【公元664年，玄奘圓寂於銅川玉華寺，終年62歲。】

  哪怕經過了他的影響，這兩位的逝世時間似乎也沒有變化。

  歷史修正性的無情，令陳生感到慶幸的同時，又忍不住感到了心寒。

  在時間的力量之下，哪怕是變了這麽多的玄奘，似乎也完全改變不了他原先的結局。

  那些有他參與之後的變化，似乎都成了某種影響性不大的地方志怪傳說、沒有實證的野史……

  那些細微的改變，在某種冥冥之中的力量影響下，漸漸的隱入歷史與時間的茫茫大海之中，掀不起一點波瀾。

  沉默了半晌，陳生猛的反應過來些什麽，對著系統問道：“他們倆，在最後到了4級沒有？”

  4級靈力等級便有了不死性，可以尊稱為一句真神，長生也不再是問題。

  對應心靈修行體系，也就是需要達到第八識的阿賴耶識！

  【玄奘已觸及到第八識的門檻，對應半步真神。】

  聞言，陳生眼前發亮。

  是啊，觸及到了第八識·阿賴耶識（四級靈力等級）的層次之後，才可能把那一大團怪物生機徹底磨滅，才會對後世沒有任何影響。

  目前歷史並無大變，顯然戒賢法師、玄奘、白晶晶他們是成功了的。

  逃竄的怪物生機全抓到了，那一大團怪物生機應該也磨滅了。

  他早該反應過來，其實玄奘肯定觸及到了第八識的層次，不然這一切可都不會解決！
  所以……

  “已經明白部分不死性的玄奘，應該在某種程度上還活著。”

  “小白的話，現在也正埋在土裡等待著喚醒。”

  想明白了這一切，陳生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戒賢法師似乎還是不在了，但是起碼還是有人活著。

  那麽接下來，在把小白與玄奘叫回來之前，該管一管現實時空裡還好沒有造成大亂子的深淵陰謀了。

  思考著，陳生的目光投向美奈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