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已經放下了心理包袱，王巧萍也把心放在了肚子了，又開始全心全意操辦起縐雅倩的升學宴席了。

  恰好此時陸永家已經回國了，在京城給王巧萍打了個電話回來。

  “媽，我升學的時候你怎麽沒給我辦這麽大的宴席？”陸永家假裝吃醋。

  王巧萍：“你好意思說？臭小子，自從考上大學之後，你一年回來了幾次啊？我倒是想給你辦，我見得著人嗎？

  你說說，我養你有什麽用？

  你看看你嫂子，人家不光考上研究生，還生了安安這麽好個孫女給我，天天陪著我。

  要我說，十個兒子都比不上一個兒媳婦。

  你啥時候給媽帶個兒媳婦回來啊？
  你要帶媳婦回來，我就是給她辦一百桌我都高興。”

  “媽，你怎麽又說到這事兒上了？”

  “怎麽？我說這事怎麽了？
  你瞅瞅你都多大了，二十幾歲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

  你要是在村裡，都要被人把牙齒笑掉了。”

  “啊，媽，我忽然想起來了，我還有一台手術需要跟，先不跟你說了哈。”

  “你別我一說這事你就……”

  “嘟嘟嘟……”

  王巧萍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對面已經掛了電話了。

  臭小子！
  王巧萍到嘴的話都沒說出來心裡那個憋火啊！
  她就說帶兒子沒用吧！
  “奶奶……”那邊安安在叫她了。

  “誒……”

  王巧萍打了電話看見安安站在村辦公室外面，戴了一個白帽子，又穿了一件圍裙，她小小的個子，那圍裙差不多有人那麽高了。

  “哎喲……”王巧萍趕緊叫喚起來。

  “快摘下來，快摘下來，那白帽子可不興戴啊！”

  “為什麽不能戴？”安安道：“奶奶，你都不知道，那城裡的飯店做飯的都戴這個叻。”

  “是麽……”

  “那城裡人可真挺奇怪哈。”王巧萍小聲地念叨。

  “奶奶，你看給媽媽辦宴席，我做這些菜怎麽樣？”安安拿了一個小菜單。

  王巧萍拿過菜單看：“紅火魚？”

  “是紅燒魚啦，奶奶。”安安在一旁糾正。

  “是……是嗎？”王巧萍有些不好意思。

  “安安，這上頭的字你都認識嗎？”

  “那當然了，上學前媽媽都教我認會啦。”

  哎喲，現在的小孩兒真是不得了，這麽小的年紀都會認這麽多字啦。

  王巧萍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家裡不讓她上學，她只能做農活，趴在私塾外面看哥哥們上學。

  她害怕在孫女面前丟了臉，把紙條又塞回了安安手裡。

  “好好好，你說做什麽就做什麽。”

  “真的嗎？”

  “當然了，奶奶給你燒火，讓你四叔還有你爸爸都來給你下手。”

  “那媽媽呢？”

  “你啥時候見過你媽媽下過廚房？

  你媽媽不會做飯，她那雙手是做學問的手，萬一被割到了怎麽辦？
  你爸爸和你四叔不同，他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被割了也不心疼。”

  “哦，是這樣啊……”

  祖孫兩個人牽著手，聊著天往家裡去。

  聽說陸家又要辦大席了。

  陸家的席面實在是太夠意思了，上次的搬家宴村民們到現在都還意猶未盡呢，關鍵是還不收份子錢。

  好幾年了，才終於又等到一次。

  大家期待萬分早早都來陸家等上了，大姑娘、小媳婦兒也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結果一看，傻眼了。

  居然是一個小孩子在廚房裡忙活。

  這……

  他們可是看到一剁剁豬肉、一剁剁的羊肉往裡頭送啊，結果……讓一個小孩兒辦？
  這鬧著玩兒呢？
  大家原本期待萬分，見了這一幕，瞬間像被潑了瓢冷水。

  不大一會兒，第一道菜出鍋了，是大菜——紅燒肘子。

  一桌一個完整的大肘子啊，陸家這是什麽家底啊？敢這麽出菜……

  但是……再好了的菜還不是一個小孩做的？
  此時大家已經聞到香味兒了，是肉香混合著麻辣的紅油香，一陣一陣地鑽進人的鼻子裡，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拋開其他的不說，至少陸安安在味道上弄得還不錯。

  肘子上桌了，色澤鮮紅油亮，亮晶晶的肘子皮晃晃悠悠的，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就是……能吃嗎？

  但畢竟是肉啊……

  有人“咕嘟”咽了一下口水，夾了第一筷子。

  嗯？
  肘子皮軟爛耙糯、膠綿而不粘牙，配上紅油和各種辛香料，麻辣而鮮香、肥而不膩……

  “這……這……”

  “怎麽了？怎麽了？”

  旁人看到吃了肘子的人這個表情，馬上關切地問。

  “是不是肘子有問題，快吐出來、吐出來……”

  “真是的，陸家這是做的什麽事啊？叫大家來吃席卻叫一個小孩兒來做菜，誰知道小孩子不懂往裡頭亂加什麽？
  吃出毛病了怎麽辦？”

  大家已經抱怨起來了。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陸家欠他們一頓大席，啊，啊……

  “這真是太好吃了！”那第一口嘗試肘子的人此刻才緩了心中的震驚，驚呼出聲。

  “好吃？”

  “怎麽可能？”

  “你是不是耍我們啊？”

  大家紛紛發出質疑，但是那人已經懶得解釋了，而是拿上筷子吃起了第二口、第三口……

  大家看他這個樣子可不像是裝的，紛紛也拿起了筷子嘗試了一下。

  這不吃還好，一吃不得了啊……

  這一次沒有了質疑的聲音，紛紛開始操起筷子朝著肘子肉就開攻。

  八十年代的農村，大家本來就缺吃少穿，身體裡本能地對蛋白質渴求，而且，他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肘子肉。

  眾人一頓瘋搶，一人一筷子，一大不會兒一整個豬肘子就剩一個骨頭架子了。

  第二個菜，醋溜肉段。

  菜一上桌，十雙筷子一齊夾上來，不過一個轉眼就沒有了。

  第三個菜、第四個菜……

  九大碗菜，就連青菜和小米粥都是如此。

  最後桌子上除了骨頭和湯汁就剩下一個個空盤子了。

  眾人捧著圓滾滾的肚子，滿足地打著飽嗝。

  “陸家嫂子，今天這個菜真的是你家孫女做的？”有人不可置信地問王巧萍。

  “呵，這事兒還有假？我孫女在廚房裡忙活，你們不是看到的嗎？”

  看到是看到，但是……

  “她才一個六歲的小娃娃啊，她怎麽可能……”

  王巧萍表示，她也不知道。

  “這可能是天賦吧。”

  “你孫女真有本事，光憑這個廚藝，這輩子都餓不死了。”

  王巧萍聽到這話忽然想到先前安安想要混吃等死。

  “我孫女的本事大著呢，再說了，就憑我孫女這福氣，誰餓死了都餓不死她。”

  哼！
  她家孫女，擺爛的姿勢都要比別人擺得好看些。

  “叮叮……”恰好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郵差自行車的聲音。

  “陸聞祁，有你的信件，加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