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堯神都，萬城之首。

  作為大堯朝廷的京城，神都有著其他地方無可比擬的地利。

  它處於中州之中，而中州又處於九州之中，說是九州之通衢，萬城之中心都不為過。

  神都之外，南北有兩條大河從西往東而過，隱約將神都夾在其中。

  河水寬闊，波濤奔湧，是天然的護城河。

  有這兩條河作為護衛，神都南北就處於不敗之地了，連守城都便利了許多。

  據說朝廷還在河兩岸組建了水師，作為河上守護力量。

  雖說因為有兩條河阻隔了南北，但在河流狹窄處，大堯建了幾座橋，成為貫通南北的通道。

  日常，這些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而神都作為一個擁有近三百萬人口的都城，日常所需極其龐大，僅靠京畿之地無法供給，不得不從各地調運進京都。

  這也就導致了神都東南西北四個城門所在人們絡繹不絕，繁華至極。

  每天清晨，四個城門尚未打開時，都城裡外就聚集了許多等待進出的人們，人馬車畜，僅是排隊都有一裡多長。

  而等到城門洞開，旭日東升時，在神都之內，處於上好地段的大街，那就真的是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了。

  酒肆、米鋪、茶坊、布店……諸如此類，更是擠滿了人，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至於供外地人食住的客棧，更是迎來送往，吵吵鬧鬧。

  這還是靠近城門之所在的場景。

  再往內走幾裡路，高門闊戶，鱗次櫛比，蔚為壯觀。

  這些都是神都達官貴人的居所，依附他們所形成的大街小巷，也都成了營生的場所。

  繼續往城中走幾裡，就是極其肅穆而高深的各類衙門了，而且是越往中越高級。

  朝廷文武衙門之所在，雖然來往的人還不少，但氣氛卻嚴肅多了，少了幾分煙火氣。

  在附近找一個高處，放眼再看，幾裡外就是神都的中心了——大堯皇宮！
  這是一片聯綿的宮殿群落，延綿數裡，呈南北走向，最北是朝廷的中心——勤政殿。

  此殿坐北朝南，輝煌大氣，巍峨挺拔。

  據說，大堯皇帝就在這裡召見群臣，處理朝政。

  勤政殿周圍，則是一座座如同小城的宮殿，有大氣磅礴的養心殿、慈善宮，還有秀氣綺麗的皇家園林。

  總之，在這裡能看到全天下不同風格的建築，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至於那尋常人無法探知的后宮，則不說也罷。

  就連皇帝處理朝政的宮殿，若沒有征召，一般的官員也無法涉足。

  其他值勤的朝廷大員，也很少在皇城之內行走。

  不過，在皇城之外，緊靠皇城東門的地方，有一個極其龐大的衙門卻顯得極其特殊。

  首先，除了兵馬司，它這裡人是最多的，而且看上去比駐守巡邏的兵馬還要聚集。

  其次，他們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有的甚至縱馬奔馳，絲毫不因身處皇城腳下而有所顧忌。

  此外，打衙門門口大街而過的人，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朝廷官員，手腳都快了許多，好像這裡有什麽瘟神一樣，恨不得趕緊路過，不敢有絲毫逗留。

  就連那些朱紫大員的馬車，到了此處，好似都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附近的人馬一樣。

  為何他們會對此處如此害怕？
  無他，看衙門門前那塊大石所刻的三個字即可理解——

  緇衣衛！
  緇衣衛，大堯皇室鉗製天下武人的機構！
  身為緇衣衛，不受朝廷管控，不受任何部門所轄，他們只聽天子的命令！
  奉天子而藐天下！

  朝廷不能管的事，他們管；朝廷不能殺的人，他們殺——只要天子一言，他們無所顧忌，誰的面子都不賣！

  別說敵人了，只要天子有所表示，朝廷官員他們都敢殺！

  不信？

  百年以來，頭鐵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不乏王侯將相！

  說滅你全家就滅你全家，毫無商量！
  他們的殺性，他們的酷烈，也就造就了他們懾人的威名。

  而此處，正是大堯緇衣衛總部之所在！
  九州緇衣衛，全出自於此。

  它是緇衣衛的中心，是皇帝的耳目，更是天子的刀劍！
  僅是此處駐扎的緇衣衛，就有數千人之多，其中上三境高手都難以盡數。

  在地方各州，加入緇衣衛的門檻是四境修為。

  而在緇衣衛總部，四境修為連看門的資格都沒有！

  外頭就有傳言，說緇衣衛總部可不止有八境高手，甚至還有九境絕頂高手坐鎮。

  至於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因為從沒有人見過，而九境絕頂高手也很少出手。

  不過許多人說得有頭有臉，頭頭是道，哪怕無法確定，估計離真相也不遠了。

  畢竟天下各州都有著武林聖地，其中就有九境絕頂高手坐鎮。

  而作為鉗製天下武者的機構，緇衣衛若沒有最頂尖的戰力，肯定難以鎮壓天下。

  若事事都需要從別的地方調來九境高手助陣，那也太束手束腳了。

  總之，無論是天子賦予的權勢也好，還是緇衣衛本身就有懾人的力量，作為緇衣衛總部，誰都不敢在附近造次的。

  就連在緇衣衛總部內部，人來人往也更多是公事往來，絕少閑談，哪怕是摸魚，也得偷偷地來。

  而在總部衙門最西邊的一處大房，周圍十數丈都無人敢靠近，更不敢去喧鬧。

  只因這是現任緇衣衛總指揮使風開京辦公之所在！
  緇衣衛總指揮使是超品官銜，位比公侯，地位尊崇，堪稱天下官銜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

  而想統領天下數萬緇衣衛，僅僅是靠天子的崇信和區區官銜肯定難以做到。

  風開京此人的履歷許多人都一清二楚，他是緇衣衛世家出身，祖上幾代都是緇衣衛，而且地位都不低，可謂身家清白。

  他本人天資聰穎，武學天賦超人，自小就將家傳絕學《驚濤拳》練出不低的境界來。

  後來，他被選為當今天子還是太子時的侍衛，成為太子的貼身侍衛，多次為太子擋刀，成功將太子保護到成為天子。

  等到風開京武學有成，成為上三境武者之後，天子又將他放回到了緇衣衛行列之中。

  是個人都知道天子屬意他未來執掌緇衣衛了。

  而風開京也沒有令天子失望，他一路晉升，隻用了數年時間就成為八境高手，成功當上了緇衣衛總指揮使。

  仔細一算，如今風開京已執掌緇衣衛快十幾年了。

  而他本人，也成為了一個八境圓滿的高手，只差一步就能成為九境絕頂高手。
    曾經有八境圓滿的高手與他交過手，評價此人拳法驚人，無雙無對，雖不是九境，卻已摸到九境的門檻。

  驚濤神拳，是江湖上給風開京取的名號，能得到一個“上神”字，那自然是他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威風。

  如今數年過去了，之前八境圓滿的驚濤神拳，卻很少履足江湖，大小事務都安排手下去做。

  有人傳言他是閉關修煉，爭取進入九境；也有的人說他突破失敗，一直在養傷。

  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當然，那是外頭的傳言，在緇衣衛總部，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總指揮每日都到衙門處理公務。

  每天，都有從他這間房傳出傳入天下各處的訊息，也有各類安排從中得到處置。

  而這些安排，可能很平常，也可能在外頭掀起腥風血雨，毀家滅門都有可能。

  正是這種神威難測，連緇衣衛的人見了風開京都得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平時無事，誰也不敢到他辦公場所附近溜達。

  今日卻是例外。

  緇衣衛十六大都尉之一的莫榮來到風開京辦公之所，正恭敬地向他奏事。

  莫榮約四十年紀，年富力強，身材魁梧，一身紅黑相間的官袍套在身上，氣質非凡，威嚴有加。

  而坐在他對面的風開京看上去卻像一個平常的小老頭，五六十歲模樣，顯得有些瘦小，一身紫黑色的官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怎麽看都不像威震天下的緇衣衛總指揮使。

  但是，氣勢更強的莫榮，在氣質平凡的風開京面前，卻大氣都不敢喘，雖然隔著一張桌子坐在總指揮使對面的椅子上，屁股卻不敢坐正，偏出一片半坐著。

  至於他的臉上，更是誠惶誠恐，眼睛都不敢亂瞄。

  沉默的風開京，讓他心裡惴惴，匯報完事情之後連半句話都不敢多言。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眼前的小老頭模樣的總指揮有多麽恐怖了！

  風開京已經聽完匯報了，卻不說話，默默坐在椅子上，低垂眉目，像是在思考，又像是睡著了。

  莫榮只有戰戰兢兢地跟著沉默。

  良久，風開京還是頭也不抬一下，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莫榮，你繼續監控他們。如果他們亂來，你懂怎麽做的吧？”

  他的聲音很輕，卻又顯得很沉重，像是從深淵底下湧上來的雜音，讓人難辨方向。

  刹那間，讓人覺得聲音在四面八方向傳來！

  莫榮一驚，站了起來，恭敬說道：“大人放心，這裡是神都，沒有人能在緇衣衛眼皮底下撒野！”

  風開京嗯了一聲，輕輕說道：“你下去吧。”

  “是！”莫榮沒有猶豫，行了一禮，快速退出了房間。

  當走出屋簷，外頭初夏的陽光照在身上，莫榮才感到些許溫暖籠罩身軀，趕走了心頭的陰霾。

  在風開京房內，雖然室溫正常，但他就是感到冰冷，沒有一絲絲的暖意。

  而一旦離開風開京的視線，他就沒有這種感覺。

  莫榮知道，風總指揮使的修為越來越懾人了：“八境圓滿的高手我見識得不少，但都沒有風大人這麽恐怖。外頭傳言風大人已經修成九境了，也不知是不是……”

  他當然希望風開京越強越好，只有這樣，他們緇衣衛才會更強，才能更好地震懾天下武人。

  但是，緇衣衛總指揮使這位置看上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很不好做，也不是誰都能坐得穩的。

  風開京能將緇衣衛經營到今天這鼎盛的地步，花費的心血不知凡幾！

  人只是人，不是神，分心兩用的話，很難都做到完美。

  風開京也一樣，很多年前他就是八境圓滿了，可因為緇衣衛俗事纏身，分心他顧，以至於修為無法圓融，遲遲無法踏入九境領域。

  這是許多人都惋惜的事情。

  “就算不是九境，估計也不遜色多少了吧？”莫榮喃喃自語一句，每次與風開京接觸，他都能感應帶對方那來自縹緲虛空之上的威壓。

  那絕不是八境圓滿所能達的氣勢！
  這也是這些年大家除非是為了逼不得已的公事，不然都不大敢來此處找不自在的原因！

  “罷了！這些不是我這個剛剛修成上三境不久的人能想象的，還是把風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得漂亮一些，免得他降罪於我！”這麽想著，莫榮漸漸走遠了。

  房內，又只剩風開京一人了。

  他默默坐了許久，好半天才有些許動靜，睜開雙眼，目光落在面前桌上的一份冊子上。

  緩緩地，他隨手打開看了幾眼，然後又低頭沉思，神情一直如常沒有任何變化。

  半晌，他又將冊子隨手扔在桌面上，繼續低頭沉思。

  房內寂靜一片，連他的呼吸聲都難以聽見，甚至連洞開的窗都吹不進一絲一毫的風兒。

  整個空間，全是他的領域，只要他沒有動靜，一切都安靜得很。

  只有那打開的冊子還在訴說剛剛有人動了它。

  攤開的冊子首頁，卻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第一行卻只有兩個字：楚棠。

  下面，則是他的籍貫、年齡、生平事跡。

  此外，還有他的武功路數，以及與人動手的輝煌戰績等等。

  事無巨細，全無遺漏！
  若是楚棠在此，他自己都會嚇一跳，因為冊子上所記載的許多事，連他都不記得了，卻在上面記載得仔仔細細，甚至連他說過一些什麽話都羅列其中。

  這玩意，簡直和他的自傳沒什麽區別！
  當然，風開京並沒有看得多仔細，他只知道有這麽一個人，而這個人昨日已經入京了。

  時間不知不覺消逝，很快天色暗了下來。

  一天過去了。

  枯坐了一整天的風開京徹底回過神來。

  他收拾了一會，走出房間，就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下，獨自出了衙門，坐上他專有的馬車，在車夫熟練的駕馭下，打道回府。

  衙門外的大街上，許多人都認得他的馬車，不敢靠近，紛紛躲閃，唯恐避之不及。

  走了一段，車夫忽然輕輕說道：“老爺，好像有人尾隨我們的馬車。這人輕功身法很不賴！”

  車內的風開京面無表情，眼皮都不眨一下，淡淡說道：“不用理他，繼續回府。不過風三，你警覺性降低了，這人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出現在我的附近，好幾次尾隨我們了，你到現在才發現。他應該是衝我來的。”

  “啊？”馬夫悚然一驚，心下不安，卻不敢再吭聲了，默默趕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