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尋武令

  天欲正午，陽光明媚。

  楚棠還是第一次見到梁州刺史沈佐。

  兩人會面的地點，就在梧桐書院楚棠落腳的院子裡。

  沈佐是由陶英和沈雅引領進來的，當時楚棠正在擦拭他的神兵倚天。

  初見沈佐，楚棠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一個中年帥哥”，溫文儒雅，氣勢不凡。

  而沈佐則好奇地打量楚棠這個名動慶城的少年英才，第一反應則是：“好年輕啊！”

  剛剛二十歲的楚棠，著實令沈佐感到驚豔。

  這幾日他聽楚棠的名字耳朵都快要長繭了，對其自然很是好奇。

  如今一見，隻覺名不虛傳。

  進來時，楚棠抽出他的神兵正用一塊白布在擦拭，沈佐特意多看了幾眼明晃晃的神兵。

  對於楚棠能作刀又能作劍的武器，他也早有耳聞，頗為好奇。

  在陶英和沈雅的引薦下，兩人客套寒暄了一番。

  楚棠則好奇沈佐上門找他的原因。

  雖然托沈雅帶過書信給沈佐，兩人也算有了關聯，但說到要見面的話，理應是楚棠這個下屬到刺史府拜見沈佐這個上官。

  如今沈佐一反常態，主動到梧桐書院來見他一個小捕快，只怕要談的事情並不輕松。

  沈佐一上來給楚棠帶來了一張古怪的類似拜帖的東西。

  巴掌大小的硬質紙張，通體金黃，一面寫著一個古樸的“武”字，一面寫著一個殺氣凜然的“令”字。

  楚棠當然不明白這是做什麽用的東西，但看沈佐神色嚴肅，陶英也是一臉凝重，心裡也不由咯噔一聲，意識到不對勁了。

  尋武令！
  沈佐一字一頓，嚴肅地說出三個字。

  “尋武令？”楚棠聽都沒聽過這名字，更是驚訝，打算請沈刺史詳細說明一下。

  說著，楚棠和沈佐、陶英來到院子旁邊的一個涼亭下，按次坐下。

  沈雅則一副今天只是陪同的角色，站在沈佐後面，很規矩地沉默著。

  其實她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不大情願的樣子，若不是她二叔強令她今日陪同過來，她都不願意與楚棠接近。

  與蘇清月一樣，她也被楚棠殺石子謙時出現的恐怖畫面所驚嚇，面對楚棠，心裡有些害怕。

  “楚班頭，老實說，如果不是今天再見到這尋武令，我都快要忘了大堯天下還有這玩意存在。”沈佐的話，更是引起了楚棠的好奇心。

  “沈大人剛才說它是挑戰書？誰給我的？”楚棠直接詢問。

  沈佐臉色沉了下來，看了看陶英，見她點頭後才說：“這是落神谷送到刺史府來的。”

  落神谷！
  楚棠心裡一驚，有些明白了，問道：“落神谷還是要對我下手了？”

  沈佐歎了一口氣，微微點頭說道：“你們的策略一開始是湊效了的，請動總督府與落神谷交涉，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落神谷來送尋武令的人還特意強調了，此事不是他們谷主的本意，而是落長英師徒的主意。”

  “落長英？”楚棠表示疑惑。

  “就是落神谷的大長老，也是石子謙和許凌風的師傅。”陶英插話，“也就是之前我和你提過的劍道千年老二的落英神劍。”

  楚棠苦笑了，人家可是八境圓滿的大佬，你陶大院長天天叫人家千年老二，禮貌嗎？

  “他要出手對付我？”楚棠心頭一沉。

  被一個八境高手盯上，是人都不會輕松。

  他為什麽要請沈佐出面斡旋，就是擔心落神谷的人不講武德，以大欺小。

  如今楚棠武功大增，對於落神谷的人，五境六境他都不怕，甚至剛進七境的那種對手，他也有把握脫身，可實力到了八境，那就不是現在的他能抗衡的了。

  什麽明玉功，什麽拔刀術，甚至天外飛仙，在八境高手面前，特別是落長英這等人面前，搞不好都來不及施展出來，就會被對方給秒了。

  還好，沈佐接下來的話讓楚棠稍稍寬心：“落長英是落神谷大長老，地位尊崇，身份特殊，他不方便直接動手的。除非你把他三個徒弟都殺了，不然他不至於發狂親自出手。現在發來尋武令的是他的二徒弟許凌風。”

  陶英補充說道：“就是帶著石子謙，當日與我動過手的家夥，境界與我相當。”

  “六境大成？”楚棠還是苦笑，“他一個六境的聖地弟子，要與我這個五境的小捕快動手，也是以大欺小嘛！”

  說著，他定定看著沈佐。

  沈佐搖頭說道：“楚班頭，你看我也沒用，尋武令一出，別說我這個刺史，就是梁州總督來了，也無法拒絕人家的挑戰。”

  “為什麽？這尋武令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楚棠更好奇了。

  沈佐看向陶英。

  陶英說道：“說到這尋武令，還得從大堯太祖立國那時候說起……”

  原來，大堯立國之後，太祖初定天下，一方面要安撫天下動蕩經過廝殺的各種仇恨，另一方面也亟需各類武者加入朝廷幫忙做事，於是，朝廷推出了尋武令。

  江湖人士，無論出身貴賤，無論武功高低，只要拿著尋武令到衙門，就可以指定挑戰對象，與官方人員比武。

  輸了的人要認命，贏了就可以直接獲得敗者的官身，直接成為朝廷公門中人。

  其實說白了，就是給那些一開始並沒有與朝廷一並打天下的武者一個進階的機會。

  只要你看上了那個武職，就可以以發出尋武令的方式，把人挑下馬後，那個職位就由你來當了。

  楚棠聽完瞠目結舌，還有這等騷操作？

  看到楚棠滿臉震驚的神色，沈佐也苦笑說道：“這尋武令都是上百年前的事了，這幾十年一直沒人提起了。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朝廷一直沒有取消這個規則。沒想到這次被落長英他們利用了。”

  “尋武令一出，不能拒絕挑戰？”楚棠皺眉詢問。

  “不能！”沈佐斷然搖頭。

  楚棠不服了：“那如果人家拿著尋武令，就是為了上門尋仇，公然殺死公門人員呢？”

  沈佐說道：“那時候天下初定，各種草莽行走江湖，你殺我，我殺你，不很正常嗎？公門之人，也殺了不少人，有仇家很正常的。其實太祖推尋武令，就是給大家一個宣泄的渠道，也有能者上，庸者下的用意。”

  好吧，楚棠明白了，這就是合法地打擂台嘛。

  管你什麽官身不官身，也不管你是什麽草莽，上了擂台，能不能活命，各憑本事。

  沈佐看了看沉默的楚棠，又說：“當然，為了避免江湖人士亂用尋武令，朝廷對他們也作出了限制。首先，比武的時候，朝廷會有強者到場鎮壓，也會邀請一些德高望重的武林人士觀戰，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時間一過，比武停止。”

  楚棠苦笑：“境界相差得遠，弱者被挑戰，片刻都沒命了，哪裡撐得到半個時辰？”

  其實他松了一口氣了。

  半個時辰而已，以他的身法和輕功，哪裡還需要怕許凌風！

  “我輸了，就會死；那許凌風贏了，他要付出什麽代價？”楚棠問出了關心的問題。

  沈佐悠悠說道：“如果他贏了，就取代你當前的職務，十年內不許離開。”

  “啊？”楚棠叫了一聲，“做桂郡衙門的捕快班頭？”

  “是的。”沈佐點頭說道，“這也是尋武令不能亂出的規定，一旦贏了，必須服務公門，不想做也得做。所以說，這次落長英師徒是真的下了血本！輸了，他們臉面大失；贏了，一個落神谷六境弟子十年內得為朝廷賣命！我們怎麽看，他們都是虧的！”

  楚棠呵呵了，道：“所以說，許凌風這道尋武令，梁州官方肯定是歡迎的。”

  楚棠輸了，那是他的命，卻白得一個六境的武林聖地弟子為朝廷效力，何樂而不為？
  難怪堂堂梁州刺史親自上門送尋武令了，想來他也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沈佐尷尬一笑，道：“這是朝廷的規定，我們無法拒絕。”

  “那如果楚某拒絕呢？”楚棠反問。

  沈佐臉色凝重說道：“那是藐視皇家的大罪，輕則革職成為白身，重則下獄查辦。”

  楚棠呵的一笑，道：“所以說，如果避而不戰，朝廷方面就不會再與落神谷周旋回護楚某了，反而會任由落神谷處置楚某？如果我逃了，說不定反而會成為朝廷和落神谷雙方通緝的對象？”

  落長英師徒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這是陽謀，哪怕知道在算計人，也得硬著頭皮面對。

  沈佐沉聲說道：“這個規定對現今來說確實有很大的弊端，沈某會上書朝廷，請求廢除這規矩！”

  楚棠目光定在手中的尋武令上，幽幽說道：“但這次來不及了，楚某不得不戰，不是嗎？”

  沈佐還是苦笑。

  其實他也震驚於落長英師徒竟然能想到利用百年前的規矩漏洞來對付楚棠。

  沈佐見楚棠情緒不高，又寒暄了幾句，就起身要與沈雅離去。

  楚棠站起來送他們，到院落小門時，他突然說了一句：“沈大人，如果楚某贏了，落神谷還會糾纏不休嗎？尋武令會不會來了一道又一道？”

  沈佐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堅定地說：“楚班頭放心，僅此一道尋武令！”

  楚棠笑了笑，點頭不語。

  沈佐深深看了他一眼，帶著沈雅緩緩離去。

  走出了數十丈遠，沈雅一臉好奇，問道：“二叔，楚棠最後打的是什麽機鋒？你的回答又是什麽意思？”

  沈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院子，慢慢說道：“他在表達他的不滿。”

  “不滿？”

  “他雖然是一個捕快，但也是一個公門中人，明明已經向我們求救了，但落神谷依然找到他頭上來。你說他能沒怨氣嗎？”

  “這也怪不了我們啊！”沈雅沒好氣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了。”

  “他不是怪我們倆，而是怪總督府，怪刺史府。”沈佐歎了一口氣，“在這事上，我們確實對不起他們。但是，胳膊拗不過大腿，總督府不想與落神谷撕破臉，也想撿一個便宜，就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尋武令。”

  沈雅訝然：“你們還真打算白得一個武林聖地弟子來做捕快啊？”

  沈佐苦笑，道：“一邊是五境捕快，一邊是武林聖地六境弟子，是你你選哪個？”

  沈雅白眼一翻，道：“難怪楚棠有怨氣了。但是，我怎麽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還假設他能贏呢！”

  沈佐歎道：“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上，如果連信心都喪失了，那還不如找根繩子自縊算了。”

  “二叔，你覺得他沒機會嗎？”

  “我說有，你信嗎？”

  沈雅啞然，無法回答，最終沉默跟著沈佐離去。

  院內，送完人，楚棠重新回到涼亭，與陶英對坐。

  陶英看了看楚棠臉色，無奈說道：“楚棠，這事是我失算了，本以為說動刺史和總督，就能讓落神谷投鼠忌器，沒想到把他們逼得連上百年前的尋武令規則都翻了出來。如果沒有動用官府力量壓他們，你直接離開慶城，事後還有其他可能，如今……尋武令一出，反而沒有別的選擇了！”

  楚棠擺手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事誰又能想得到呢？”

  只能說，落長英師徒是真的奇葩！

  這尋武令一出，無論怎麽看，對許凌風都沒有多少好處——輸了，面子大失，搞不好還有性命之憂；贏了，得入公門十年從事捕快工作，從此沒得自由。

  左右都是吃虧的樣子，就是想不通許凌風為何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陶英見楚棠很是平靜，狐疑問道：“楚棠，你不擔心嗎？”

  楚棠淡然說道：“半個時辰而已，楚某還能撐得過去。”

  “真的？我懷疑許凌風已經悟出勢來了，真要拚命的話，只怕你很快落於下風。”陶英滿臉憂色。

  楚棠想了一下，道：“楚某有一門秘技，透支身體潛力，可以爆發出不下於六境的能量。但是，不能持久，兩刻鍾之後就會逐漸衰弱。不過只要前面撐一會，後半段爆發秘技，半個時辰絕對不在話下。”

  “啊？”陶英眼睛大亮，神情激動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楚棠，你放心，屆時我在旁邊押陣，半個時辰一過，我就介入其中，絕對不會讓許凌風繼續糾纏你。”

  楚棠抱拳說道：“那就仰仗陶院長了。”

  “那……”陶英猶豫了一下，“落神谷那邊讓我們定時間定場地。場地肯定要在我們慶城，絕對不給他們任何可乘之機！時間的話，你認為什麽時候為好？”

  “今天初幾？”楚棠突兀問道。

  陶英愣了一下，答道：“初五。”

  “那就十日後的晚上。”

  “十五？為何是這日？為何要在夜晚？”

  楚棠笑了，以莫名的語氣幽幽說道：“月圓之夜，慶城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陶英雖不懂其中含義，但人卻怔住了，嘴裡念叨了兩遍：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