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火匣

  初冬的貝斯塔爾郡相當的寒冷，赫雷斯伯國近些年的財政很是一般，泥濘的土路也是明顯很久沒有保養了，作為安特城的主道路之一，在風雪夜剛過後也是少有人跡。

  路道上，一個精乾的士兵背著一個大包袱，腰間佩著軍刀，正在走路。他剛打完仗，現在要趕回家去。

  背著大包的士兵臉不紅氣不喘，顯示了良好的身體素質，雪地上間隔一致的腳印見證了這是一名優秀的好兵。

  途中，他碰見一個老婆婆。

  這位老婆婆一身陰暗的氣息，黑色的長袍下枯瘦的軀體佝僂著，頭上尖尖的兜帽蓋住了小半張蒼老的臉，長長的鷹鉤鼻讓人擔心會不會戳到些什麽，胸前圍著一塊不合時宜的藍格子圍裙。

  海神教會宣傳中非常經典的巫婆形象！

  老巫婆攔下士兵，沙啞的說道：“你好！士兵。你的刀真好，你的背包真大，一看就知道伱是個了不起的士兵！”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巫婆的誇讚可謂是撓到了士兵的癢處了。

  他不由仰頭挺胸，松了松握住軍刀的手，驕傲的說：“那當然，我可是參加了好幾次戰爭的老兵，差一點就給自己掙了個爵位呢，就差一點。”

  老巫婆桀桀怪笑道：“厲害！厲害！像你這麽厲害的兵值得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我願意送給你很多錢，現在你想有多少錢就可以有多少錢了！”

  “怎麽可能有這種好事？”士兵不屑的輕笑，壓根不信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老巫婆。”

  “當然你需要先幫我一個小小的忙，然後你才能收獲一大筆財富。”老巫婆沙啞的嗓音裡似乎有著不一般的誘惑。

  “嗯？”士兵握住軍刀的手不由地又緊了緊。

  “你看見那棵大樹了嗎？”巫婆指著他們旁邊的一棵樹說，“這是棵空心樹。你爬到它的頂上去，就會看到一個洞口。

  洞裡面藏著一筆足以買下整個伊格公國的大寶藏！
  你從洞口可以鑽進樹身到達樹底下，我在你的腰上系一根繩子，這樣，你喊我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你拉上來。”

  士兵在金錢的誘惑下還是抬起腳步湊到樹乾旁邊，利索地爬上樹，朝著樹洞裡看了看，在陽光下的照射下，甚至可以看見樹洞底部的螞蟻在搬著東西。

  不等士兵憤怒的聲討老巫婆，老巫婆搶先說道：
  “你這麽看當然是什麽也看不見的，這處寶藏被下了一個封印！
  只有打開封印你才能看見它的真面目，你才能進去拿到寶藏。

  要是沒有封印，寶藏還能輪到你我來拿嗎？”

  “你最好不要騙我！不然的話小心我讓你好看！”士兵翻身滑下樹，拍了拍腰間的軍刀，惡狠狠地盯著老巫婆，威脅道。

  老巫婆不屑一笑：“我從來不騙任何人。”

  “好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說吧，我該怎麽幫你才能打開封印？”士兵問。

  老巫婆怪笑道：“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小儀式。”

  “儀式？”士兵的眉頭皺了起來。

  得益於海神教會這些年來在伊格公國的宣傳，巫師這個職業名聲著實不是特別好。

  尤其是在教會宣傳故事中女巫和巫婆這種形象更是聲名狼藉，讓他頗有忌憚。

  士兵猶豫了片刻，最終心中的貪婪還是戰勝了理智，他沉聲道：“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樣，我的鋼刀可不是吃素的！”

  “當然不會！”老巫婆桀桀怪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從來不騙任何人。”

  “這個所謂的儀式有什麽用？我需要付出什麽嗎？”士兵連環發問。

  在金錢誘惑下僅剩的理智告訴他，萬一這個老巫婆要自己的頭髮血液之類的東西，那麽自己最好轉身就走。

  老巫婆渾濁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頗有耐心地一一解答了士兵的問題：

  “這個儀式當然是為了讓你能夠通過寶藏的封印，同時也能避免你受到寶藏裡的一些東西攻擊！
  至於付出什麽？
  嘿嘿，你可沒什麽可以付出的，非要說付出什麽，那就付出你戰場上拚殺的勇氣去探索這個寶藏吧！”

  “一些東西？你最好說清楚一點。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但我死了你也達不到目的吧？”士兵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桀桀桀桀……一個寶藏裡要是沒有一些保護的措施，你會相信這種事情嗎？世上怎麽會有只有好處沒有風險的事情呢？”老巫婆反問道。

  “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保證你安安全全地帶著一大筆財富回家。”

  士兵心裡一想也是，天上本來就不該有掉餡餅的好事，想自己為了那點可憐的軍餉給貴族老爺們賣命那麽久。

  如果冒次險就能賺一大筆錢，那這買賣也算是值嘍。

  但他卻還是嘴硬地道：“我怎麽知道你們這些巫婆腦子裡裝的是什麽害人的東西！”

  “至少我說話算話！”老巫婆很嚴肅地看著士兵說，“如果你不想發財的話，那麽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士兵剛才沒有轉身走就說明了他對財富的貪婪，他怎麽會離開呢？
  所以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便不說話了。

  老巫婆見他不再言語，便脫下自己又髒又臭的藍格子圍裙，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乾蜥蜴、青蛙、蛇、蠍子還有些不知什麽動物的內髒，以及一根雕刻著凶猛惡犬的木杖。

  老巫婆小心翼翼地從青蛙和蛇身上取血，在地上畫了個倒六芒星，然後將青蛙的舌頭、蛇膽、蠍子的尾巴和乾蜥蜴粉混在一個裝有綠色液體的玻璃小瓶裡，拿起一根長長鵝毛筆，沾著古怪的綠色藥劑在倒六芒星裡畫著奇異的符文。

  隨著老巫婆寫完最後一個字，地上的圖案閃爍了一瞬綠光。

  老巫婆把一塊紫色的晶瑩剔透的石頭放到倒六芒星中央，老巫婆指著倒六芒星的中央，然後對士兵道：“你站到那裡去！”

  “你最好別耍花樣！”士兵威脅了老巫婆一下，然後還是乖乖地按照老巫婆說的話，走到法陣中央。

  等到士兵一站好，老巫婆舉起狗頭魔杖，開始嘰裡咕嚕的念起咒語。

  士兵側起耳邊，想聽清楚老巫婆在念叨什麽，但老巫婆就像在唱戲一樣，口中抑揚頓挫地不斷念著有節奏的咒語，士兵越聽越神情恍惚。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老巫婆的木杖為中心，擴散開來，隨著最後一個音節念完，士兵身上一閃而過一道幽綠色的光芒。

  “好了，你現在可以去取錢了，”巫婆一邊脫下圍裙一邊疲憊地說，“待會從樹洞進入寶庫，有一條明亮的長廊，穿過長廊你會看到三道門，鑰匙都在門鎖裡。”

  士兵回過神來，再次朝著樹洞裡張望，剛才淺顯的樹洞已經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隧道，隱約有著光芒滲過樹身被士兵和老巫婆瞧個正著。

  老巫婆一邊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根黑色的亞麻繩，一邊繼續慢騰騰地說道：
  “你打開第一道門後會看到一口大箱子，上面坐著一隻狗，它的眼睛大得像碗。可是你不要管它！

  我會把我的藍格子布圍裙給你，你把它鋪在地上，然後趕快把那隻狗抱起來，放在我的圍裙上。接著你就可以把箱子打開，裡面全是銅幣，你想要多少銅幣就拿多少。

  如果你想要銀幣，就打開第二道門。那兒也坐著一隻狗，它的眼睛有車輪那麽大。你把它放在我的圍裙上，然後就可以把銀幣取出來。

  如果你想要金幣，就打開第三道門。不過，坐在錢箱上的那隻狗的眼睛大得像愛沙尼亞的‘圓塔’！但你不用害怕，只要把它放在我的圍裙上，它就不會傷害你了。你想拿多少金幣就拿多少吧。”

  “這聽起來倒很不錯，”士兵摸了摸胡子，說，“那我們該怎麽分帳呢，老巫婆？我覺得我值得分七成的寶藏！”

  “不，”老巫婆說，“我一個銅幣也不要。我只要你替我把那個第三個房間裡面的舊打火匣取出來。那是我祖先的遺物，我只要這個打火匣就心滿意足哩。”

  “好吧！請你把繩子系到我腰上吧。”士兵迫不及待地說。

  “那好，”老巫婆把麻繩系在了士兵腰間，精神萎靡地說，“把我的藍格子圍裙拿去吧。”

  士兵接過圍裙，利索地爬上樹，很快就從洞口溜了下去。

  不遠處，剛處理完兩個蠢賊屍體的鍾明面色古怪的看完了這似曾相識的場景，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使得他得以在較遠處的不被巫婆和士兵注意到的位置，聽清雙方交談的內容。

  這妥妥不就是《打火匣》的劇情嗎，莫非這還是童話世界？
  如果還不明白接下來的事情，那鍾明的童年可以算是喂了哈士奇了。

  鍾明想起《打火匣》裡面那三隻巨犬的神奇還有三個寶庫裡面數不清的金銀銅幣，我宣布，背信棄義的士兵取死有道，打火匣這寶貝與我有緣。

  小時候聽這個故事感歎打火匣的神奇，長大再來看就覺得這個士兵簡直就是個小人！人渣！
  老巫婆說到做到，說給他財富就給他財富，童話裡也沒有表現出老巫婆出爾反爾或者要加害他的意思。

  但這士兵，為了知道打火匣的秘密，就可以毫不猶豫地砍下老巫婆的頭顱。

  後來為了所謂的“愛慕”，就用打火匣召喚大狗劫走公主，劫走公主後發生什麽不難想象吧？

  最終掠走公主的事情敗露，這個士兵還在法場上召喚大狗咬死了國王和王后，自己當上了國王。

  結局是士兵“幸福的”和公主生活在了一起，恐怕是士兵一個人的幸福吧？公主面對這麽一個毀掉自己名節、殺死自己父母、奪走自己國家的仇人，真的能和對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篇童話裡還把士兵寫成一個善良的人，說他發財以後，還送了許多錢給窮苦的人們，說什麽他早已經體會到，沒有一個銅板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全然不說，他這錢是怎麽來！是背信棄義砍了一個給他財富的老巫婆的頭顱得來的！全然不說，他劫掠公主是什麽行為！全然不說，他殺死國王和王后再強娶公主，屬於什麽行為！
  西方的雙標，從童話故事裡就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