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毋寧死！”

  衝在最前面的是亞夏常備軍團的基因調試戰士，經過天生的基因篩選和能量浸染，亞夏帝國現如今的普通戰士，也擁有了接近一階的戰鬥力。

  “自由及保障，自由及生命！”

  自發行動起來的市民冒著生命風險，頂著無人機時不時的殺傷，為戰士們輸送後勤物資。

  “先有自由，才真正擁有麵包！”被基因和環境限定為“筆杆子”的文人們鼓起勇氣，畢生第一次酣暢淋漓抒寫著自己想寫的文章。

  一篇篇言辭犀利，直指靈魂的文章從他們手中成型，通過“神術.傳音”和反叛軍佔領的網絡信道，播撒向整個亞夏帝國。

  “無監視，方可活！”工人們主動要求加班，為前線製造著所需的補給。

  “我決不願下一代再做奴隸！”普通的單身青年們如是。

  “陛下，請給我們自由吧！”

  一位穿著思想警探淺藍色製服的男子站在威嚴的亞夏皇室宮殿群城牆外，一邊指揮著新長安內的自由捍衛者猛攻內城，一邊抽象地喊出了和身份差異巨大的話。

  ……

  王宮內，一位中年人樣貌的華服男子聽著交火的聲音，閉目坐在王座上，氣定神閑問著座下的侍衛長兼近衛軍司令。

  “第一軍團來了嗎？”亞夏五世米拉諾.鍾閉目聆聽著外面交戰的焦火聲，問道。

  “安森司令官說……特戰第一軍團遇到了極端天氣……”侍衛長約德答道。

  沉默了一小會，米拉諾繼續開口道：“第二軍團呢？”

  “霍爾德將軍突然中風，所以……”約德答道。

  “中風？”王座上的米拉諾氣笑了，“那兩個副官呢？參謀呢？”

  約德皺著眉頭說道：“一個醉駕撞斷了行人的腿，在被訴訟；一個，一個自首貪了軍費，要求被審判，正在走流程。

  參謀們……參謀們聚餐時吃了腐心菇，現在還在醫院。”

  “好好好，好一個巧合啊！”米拉諾眼底流露出一絲寒光，“那第三，第四……算了，你就說有哪個特戰軍團來了吧！”

  約德默然道：“……陛下，我們現在只能依靠近衛軍團了。”

  “財富教會那邊怎麽說？”亞夏五世強忍著怒意問道。

  “教會說，教會說……他們常年沒有宗教登記名額，而且已經按照您的命令解散了教會武裝，他們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近衛軍團長約德說道。

  嘶~哈~
  砰！！！
  米拉諾猛吸一口氣，一拳捶到王族上，說道：“三百萬超凡戰士，十大軍團，一個都沒來！！！

  二十億信徒，傳承千年神血，與皇室血脈相連，享受國家優待的財富教會，一個都沒來！！！”

  “隔岸觀火？混蛋，這是叛逆，這是叛逆！”米拉諾憤怒地咆哮著。

  “這是叛亂！無恥的叛亂！

  該死，這群賤民，無恥的賤民！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
  他們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我的恩賜，都是我的！
  他們怎麽敢反叛我！

  無恥！卑鄙！忘恩負義！”

  “一定是下流的境外勢力，一定是這群下賤的人收了境外勢力的好處！”

  亞夏五世臉上泛起不健康的殷紅，眉宇之間流露出不可思議和難以描述的怨懟，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只是誰也不曾注意，他暴怒臉龐下閃過的一抹狡黠。

  “不。”約德小聲嘀咕著。

  “你說什麽？大點聲！”米拉諾揮揮手，示意從小被他養大的侍衛長上前一些來說話。

  約德不同於普通孕婦取出受精卵進行基因編輯，他是米拉諾參照帝國多年積累的優秀基因大模型和血脈關聯原理，一個鹼基對一個鹼基對編碼，親手創造的“新人類”。

  他從培養倉裡誕生，他沒有父母，或者說米拉諾就是他的父親。

  他是米拉諾為自己較為脆弱的巫師之軀設計的“最強屏障”。

  經歷過父親亞夏四世被刺殺身亡的米拉諾，疑心病空前旺盛，純人造人侍衛長約德和皇后蒙莎琳達是唯一能夠靠近他的人。

  “陛下，這不合規矩。”約德低頭看著地磚，烏黑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目，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呵，這是命令！”米拉諾不容質疑地說道，“亞夏帝國新修版憲法第一條是什麽？”

  “皇帝的命令凌駕於任何法律，處於憲法的最高層級，任何與第一條相違背……”約德用略顯沙啞地嗓音背誦著。

  “好了，約德，不要再背了，這兒又沒有思想警探，你也不可能是思想犯。

  上前說話吧，你剛才說了什麽？”米拉諾不耐煩地說道。

  約德默默低著頭走近了些，一步一頓，板正地像是在數著地板磚的數量。

  他走近了些，近到除了皇后從未有人離他如此近：“陛下，我剛才在說‘不’。”

  “‘不’什麽？”

  “不是叛逆，陛下，這是一場革命！”

  語音未落，約德猛地抬頭，深藍色的瞳孔像是要燃燒起來，凶厲的目光中似乎藏著一頭獅子。

  淒厲的刀光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綻放在王座前。

  凌冽的刀光中，還夾帶著幾發威能不凡的聚能光束。

  光芒散去，侍衛長撲通一聲倒飛出去，雙膝倒別著跪下，帶著血絲的白骨頂住皮肉一節。

  殿內驟然陷入死寂。

  “哎~”米拉諾緩緩起身，耀眼的法術光芒隨之散去，搖頭撇了一眼了肩膀處劃破的衣服，又轉頭看了看乖巧坐在王座側畔位置的完美皇后蒙莎琳達，神情複雜地說道，

  “約德，你為什麽要背叛我？你有什麽訴求是我沒有滿足的嗎？”

  “身份，地位，名譽，爵位，財富，住所，權力，配偶……我哪一樣虧待了你？”

  “為什麽？”

  “為什麽你也要背叛我！！！”

  米拉諾英朗而陰翳的面容扭曲在一起，毫無漫天宣傳中的神秘與無所不能，活像一隻憤怒朝天叫罵的蛐蛐兒。

  “還有你，蒙莎琳達，香水很好聞是吧！我有哪裡對不住你？需要你給我下毒，配合別人來刺殺我？”
    “最好的宮殿，最時尚的衣服，最好吃的食物，最美的鮮花，還有我心裡僅存的溫柔，我給了你我能給你的一切！！！”

  “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拉諾充血的雙目湧入眼部神經，形成密密麻麻的血絲，崩潰地哀嚎著，像是一個失去陪伴多年的寵物的孩童。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失敗，是怕那群賤民打過來對不對？”

  “別怕，我已經突破半神，我還有準備，我很快就能消滅這群不懂得感恩的賤民！”

  “告訴我，你是害怕對不對，快告訴我！！！”

  米拉諾伸手釋放法術，將皇后拖拽到身前，嗜人猛虎般的眼光死死盯著她。

  “不！”

  皇后蒙莎琳達猛地抬起頭，直視著他，一掃先前的懦弱無聲，勇敢地說道：

  “不，我的陛下，有一樣我最愛的，甚至勝過愛你的東西，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你死死把持著它，是如此的吝嗇，從不肯給我一絲一毫。”

  “不可能！”

  蒙莎琳達嘴角吐出一口黑血，譏諷地說道：“怎麽不可能！我最愛的自由，你給過我嗎？

  我從還沒出生，就是你編碼設計出來的生物機械。我出生後，我的容貌，天賦，性格，教育，環境……我一切的一切，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你提前算好的。

  我的生活像是你安排的一個戀愛模擬遊戲，我就是裡面的NPC，你就是攻略我的玩家。

  我究竟是不是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類？我究竟是血肉做的機械還是有靈魂的傀儡？我究竟有沒有過我自己的想法？
  我甚至不敢確定，我現在刺殺你的行為，是不是你提前算好的，安排好的！”

  “是的，我的陛下，”約德掙扎著把骨關節扭正，依靠著罡煞的支撐，踉蹌地站起身，“我也很感激你賜予我的一切，但我最愛的自由，你也未曾分享給我半點。”

  “陛下，你籌謀的《人口壽命管理計劃》，今天清掃的是那些你眼裡不中用的廢物，明天會不是你眼裡礙事的我？”

  “作為臣子，我不忠。作為亞夏人，我替你處理了太多太多無辜之人，我無義。作為養子，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或許，我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吧……”

  約德溫柔的目光和蒙莎琳達聚焦在一起，嘴角揚起一個幸福的微笑，流出一道黑色的血跡。

  今生不能在一起，連接觸也不能，或許死後……

  “陛下，請給我們自由吧！”*2
  兩人默契地低聲念叨完這一句，就在劇毒中結束了生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由，自由，自你媽的由！自由能讓你有飯吃，自由能讓你有活乾，自由能讓你當上貴族？！”

  “是我，是我給了你們，你們所有人，是我賞給你們的，你們擁有的都是我賞給你們的，你們還跟我要自由！！！”

  “死死死死死死死！”

  米拉諾憤怒地施法，想要從二人屍體中抽取他們的靈魂，一道感懷的聲音從宮殿內響起。

  “願意放棄自由換取保障的人，最終既得不到自由，也得到不到保障。”穿著思想警探服飾的滄桑男子一步步走進殿內。

  這名男子的身上滿是故事的味道，額頭的皺紋如河床的溝壑，深邃的棕色眼眸仿佛承載了無盡的回憶，斑白的鬢邊處如同銀絲般的發絲與烏黑的髮根交相輝映。

  下巴上留有著濃密的短胡須，每一根都像是一個故事。

  略顯蒼白的皮膚上滿是血和火的氣味。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又有著難言的熱情。

  “我也想說一句，陛下，請給我們自由吧！”

  “我，莫斯頓.埃爾曼，恭請陛下退位！”

  ……

  我叫莫斯頓.埃爾曼，我是一名思想警探。

  我匆匆邁進辦公室的大門，松了一口氣。

  一路上，看著我粗糙的藍色製服，路人仿佛見了鬼一樣，紛紛躲閃，害得我連打車都難打，差點遲到。

  行人們低頭看著腳下的路，嘴上仿佛拉了拉鏈，即便是熟人見面，也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吝嗇地不肯多吐出一個字。

  即便是在家中，父母和孩子之間，配偶之間，交談也是那麽的稀少，偶爾的兩句話也充滿“莫談國事”的味道。

  這毫無疑問是我們的功勞。

  最初，我引以為傲。

  不僅因為這是我們工作能力突出的表現，還因為我就是這麽覺得，大家就應該該做什麽做什麽，少說多做。

  整天誇誇其談，還不如多努力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帝國讓你們有吃有穿有住，你們到底還在抱怨什麽？
  不知好歹的玩意，就該扔去南大陸當礦奴，就會知道帝國的恩情是何等厚重了！

  ……

  交班前，最後臨走看了一眼面前數不清的監控畫面，我嘲諷地想到：

  或許，這些沒腦子的家夥從來都沒想過，我們早就不常用便衣臥底那一套了。

  現在可是信息時代。

  無孔不入的電子設備，才是我們的“眼睛”和“耳朵”。

  我非常滿意和享受我的工作。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基因編輯，模式化培養，有什麽不好呢？

  人人有飯吃，有活乾，有地住，有什麽不好嗎?
  我實在不理解那些整天鬧來鬧去的家夥到底怎麽想的？

  各司其職，各做各的，有什麽不好？
  分房子，分生活保障金，免費教育，免費醫療……

  難道少你吃少你喝了嗎？

  唯一令我感到遺憾的可能就是，不能自己選一個妻子吧。

  不過，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時間精力，有什麽不好呢？

  陛下的《婚姻匹配管理條例》對於那些不努力的廢物，靠自己能力甚至都成不了家的蠢貨，何嘗不是一種偉大的恩賜呢？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我見到了那個改變了我一生的女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