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想要保護人類，有錯嗎？

  善現城的大地流血漂櫓、伏屍千裡，七萬人口死無葬身之地。

  這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驚動了遠在南瞻部洲的龍神。

  龍神青璃親自降臨善現城，為無數冤魂做超度，撿到了一個從屍堆裡爬出來的孩子。

  這是善現城唯一的幸存者，從屍堆裡爬出來時，看起來只有十一歲的年紀，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響，也不哭。

  他只是一個孤兒，在人類與妖魔的戰亂中出生後被雙親拋棄。

  因為北俱蘆洲鬱單人基因強大，從一出生就會走路和說話，種族的血統優越令他即使孤身一人也能獨立生存，善現城是他顛沛流離的第三座城市。

  龍神青璃凝望著幼小的他從屍堆裡爬出來，努力地站起身體，步履維艱前行，途中踉蹌摔倒兩次後依然堅強的站起來。

  “你是……神嗎？”

  虛弱的話語剛落，他便倒在血泊裡，被灌進眼睛、鼻子和嘴巴裡的鮮血嗆得一陣咳嗽。

  青璃朝他靠近，身子懸空站立，輕柔呼喚道:“豐羽！”

  “這是你給我……取的名字嗎？”

  “是的。”

  他需要抬頭把臉仰起，才能看到龍神青璃美麗的臉。

  “我沒有名字，從來沒有誰在乎我叫什麽。”

  青璃的身體降落，潔白無瑕的蓮花足停留血泊中。

  這個向死而生的孩子努力爬起來，需要把沾滿血汙的臉抬的很高，才能注視龍神的蓮花眼目。

  “不論你是誰，從哪裡來，我可以跟隨你嗎？”

  “你要跟隨我？為何？”

  “想變得強大，能有力量保護人類。”

  堅定的眼神和堅定的話語，從年幼的孩子口中說出，動容了青璃的心。

  “為什麽要保護人類，而不是保護自己？”

  “這個世界充滿妖魔帶來的戰亂和殺戮，我想驅逐它們，再也不要讓人類受到傷害了。”

  “跟隨我，難道就能結束這一切苦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神嗎？”

  “我叫青璃，來自南瞻部洲，是守護東方大陸的龍神，也是地藏王菩薩的化身之一。”

  豐羽黯然失色的眼睛亮了，經歷過漫長的黑暗，他終於看見能照破黑暗地獄的光明。

  “這尊地藏王菩薩聖像，你要經常帶在身邊，每天最少念誦‘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聖號一千遍，堅持念滿三年，所求皆如願。”

  黃銅製成的50厘米高的地藏王菩薩聖像，憑空浮現青璃手中，姿勢站立，右手執錫杖，左手握摩尼寶珠，身現比丘形象。

  豐羽的眼睛裡映出這樣一副寧靜畫面:目光湛然寂靜，神情慈悲憐憫，像是聖母一樣的美麗人影彎腰低頭，伸出一手遞出黃銅聖像。

  他本能的用雙手接住這尊地藏王菩薩聖象，像是擁護最心愛珍貴的寶物一樣抱在懷裡。

  青璃伸手，溫柔摸了摸他的頭。

  “見聖像，如見我！我會始終陪伴著你成長，守護你！”

  豐羽鼻子一酸，沒忍住眼淚流出，悲啼哽咽道：“你是……地藏王菩薩嗎！？”

  眼前手執錫杖的美影轉身離開，留給了他一個背影，如夢幻泡影消散。

  他孤身一人站在河流一樣寬廣的血泊裡哭泣，眼睛裡的傷意深不可測，四周皆是堆積如山的死屍矗立。

  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聖像頭頂，蜿蜒至聖像臉部，像是兩道淚痕流淌。

  一隻如虛似幻的光明之手從聖像裡伸出，動作溫柔地拭去他的眼淚。
    這是隻厚實的大手掌，具足了世間所有一切的圓滿、福德和智慧。

  前所未見的光明之手照耀他的心中，他不禁看愣了神，因為人類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手。

  “見聖像，如見我！我會始終陪伴著你成長，守護你！”

  地藏菩薩溫潤如玉的話聲回響空中，溫暖了他透涼的心臟。

  這些記憶的覺醒直入心扉，令豐羽情不自禁落淚。

  群眾們皆是一愣，握著黑杆箭羽的手都凝住了，屏氣凝息地瞪大眼睛，目睹少年的眼淚滑落沾滿血汙的臉龐。

  他跪坐於地的身體散發著難言的孤獨氣息，微低著頭的臉上滿是寂寞和傷懷神色。

  人們不懂他的悲傷和委屈，只是覺得他身上籠罩著深深的淒涼傷感，居然令他們感到一絲難過。

  “偉大的英雄王，原來也會落寞悲傷的像個孩子。”

  沒有人理會頭頂上空，來自須那延天的話聲。

  人們看見的是一個英雄跌落神壇，跪在血泊裡的狼狽不堪。

  那個蓮花般純潔無瑕的女人，那尊地藏王菩薩聖象，曾令他的心向死而生。

  凡心死，便生出了“道！”

  後來不管他前往北洲大陸何方，不管如何顛沛流離，身邊始終帶著地藏王菩薩聖像，將聖像供奉在安裝著兩扇門窗的神龕裡，再把神龕用繩子拴緊，總是背在背上，獨自行走紅塵世間。

  他從未給誰獻過鮮花，卻為了聖像奉上美麗芬芳的花朵。

  聖像前放一杯淨水，每天端坐聖象前，合掌恭敬念誦:“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聖號。

  豐羽下意識的念誦出聖號一遍，聲音微弱的只有自己能聽見。

  眼睛在這時被一支斷箭刺穿，疼得他抑製不住呻吟。

  “你終於知道叫喊了嗎？”

  冷酷無情的話語襲來，他感受到了惡意，隻覺身體和心更疼了。

  “是你吧？金銀鐵之城降臨的那一天，有位少年在天空中與來歷不明的妖魔作戰過，是不是你？那些災難是不是你帶來的？”

  “快說，你到底是誰？”

  “你是來自異世界吧？被敵人追殺到這裡了嗎？害得我們失去了家園。”

  拉拉扯扯的手和拳頭還有箭矢，猶如巨石壓下，砸中了傷痕累累的豐羽。

  聽見他用沉重的聲音說出“對不起”三字時，群眾的憤怒爆發到極點，瘋狂又失去理智的對他一陣拳打腳踢。

  “對不起有用嗎？”

  “把家園還給我們啊！”

  “都是你的錯！”

  “你為什麽要來到我們這個世界？”

  “你還是去死吧？”

  “只是會帶來災難吧？”

  “你的存在就是魔鬼！”

  “我恨你！”

  豐羽再也忍不住了，哽咽慟哭起來，難過的身體會顫抖，感覺呼吸都窒息。

  這就是他想要保護的人類嗎？原來都恨他。

  他想要保護人類，有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