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妙啊！

  辦公室，班主任胡清泉平靜地接過那有些皺巴巴字跡還潦草的劇本，沒有第一時間看，也沒問劇本為啥是這個鳥樣。

  而是看著路平安平靜道：“咱們導演系本科這兩年本就不怎麽招生，你真要走，想要再考進來可不容易。”

  “胡老師，您誤會了，我真是來和你申請援助的，你看，這真是我的劇本。”

  胡見他不承認，卻也依舊沒看劇本，而是嘴上繼續說道：

  “伱的事呢學校領導都知道，領導也表示理解，誰都不想遭遇那樣的事，現在你能走出來就好，以後好好學，可不敢曠課了。”

  “胡老師您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完成學業的。”

  路平安笑著保證。

  胡清泉還是很不錯的，這學期他時不常的就曠課，卻被胡清泉大筆一揮弄成了請假，這真的是很照顧他了，所以他對這老師印象很不錯。

  “這就好，這一個學期你落下不少課程，咱們系沒有期中考，但期末考還是有的，元旦之後就是了，時間不多，你回去要想辦法補一補。”

  胡老師苦口婆心，路平安連連稱是。

  好不容易等他說完了，路平安這才提醒他看劇本。

  而胡老師也才正式看向臨時寫的劇本。

  他覺得，不管寫得好不好，鼓勵總還是要有的。

  一看，這是劇本？

  不過。。。

  他繼續看下去，眼珠子就被吸住了。

  這劇本。。。妙啊！
  “第一幕：鋼琴音漸入，一個隻穿了短褲的男人（張三）在彈鋼琴。”

  “旁白：我很少在公眾場合演奏，只有在特殊的場合，或者是給特殊的人演奏，比如今晚。”

  “鏡頭切換：一個不知是生是死的老頭。”

  “旁白：這個男人是誰，我不認識他，我甚至看不見他，我是盲人，不管怎麽樣，我不是為他表演，而是為了我身後的人。”

  “第二幕：張三是個失敗者。。。”

  一開始，胡清泉看到第一幕倒序內容的時候，並不覺得這劇本怎麽樣。

  一個盲人，為一個陌生男人和背後的人彈鋼琴，隻穿了短褲，可能涉及到顏色。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這該不會是和虐待有關吧。

  等第二幕開始，他發現原來這個男人原本是個鋼琴天才，卻因為在大賽上發揮失常而跌落谷底，經過一段時間調整後，他假裝成了盲人鋼琴調音師開始接單。

  胡清泉此刻的興趣就大了起來。

  不過也僅此而已，假裝盲人行偷窺之事，算新鮮，但不算特別新鮮。

  說白了，故事到這裡，張力是有了，但不夠。

  然而等故事進入高朝，回到了開篇倒序的內容後，胡清泉整張臉都嚴肅了起來。

  如果仔細看，甚至能看到他的大腿肌肉是鎖緊的，這是興奮的表現。

  因為故事的高朝，是調音師遇到了殺人現場，結果一再錯失逃命機會，最終陷入地獄。

  看到這裡，胡清泉心裡不禁大讚一聲“妙啊！”

  一個小變態裝作盲人，最終被一個真正的大變態乾掉。

  這故事乍一看很簡單，可胡清泉畢竟不是一般的觀眾，他是導演系的老師。

  而且是偏向學術理論方面的老師。

  實際操作經驗可能不多，但理論知識很是扎實，對於劇本的理解和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

  所以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個劇本應該還有許多精妙之處。

  他認為，這劇本，實際體現的內涵其實有相當值得探討的地方。

  不過，這終究是劇本，而且還不是什麽正規的劇本，所以畫面感肯定沒有成片來得高，留給胡清泉的疑問自然就有很多。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對路平安說道：
  “這個點子很棒！”

  胡清泉誠心大讚。

  “還行還行。”路平安很是謙虛。

  只是胡清泉很快就一臉嚴肅地問了：

  “我有幾個問題。”

  路平安見狀也嚴肅了起來：“您問。”

  “第一個問題，張三為什麽要扮演盲人？”

  胡清泉盯著路平安認真問道。

  路平安聞言心裡一開始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胡老師會問他劇本是不是他寫的之類的，沒想到是討論劇本？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

  其實這樣問，也就是在確定劇本是不是他寫的。

  對於影視劇創作者來說，劇本和影視劇成片，其實是很不一樣的。

  劇本只能看個大概，而影片則是創作者最終的體現。

  對劇本的解讀和了解越深刻，影片呈現出來的效果自然也就越好。

  所以對於劇本的問題，路平安要是回答得不好，那自然不用說了，劇本就不是他的。

  雖然北影並不會追究學生用別人的劇本這件事，畢竟是導演嘛，又不是編劇。

  但原創劇本方面肯定也是要過問的。

  萬一有經濟糾紛呢？

  萬一涉及到恃強凌弱呢？

  胡清泉這時候也有這個意思。
    《調音師》短片很好！
  而且還是他看著寫出來的，但萬一是路平安用什麽非法手段得到的呢？
  所以這一次，是探討，也是試探。

  好在，對於《調音師》短片的解讀，上輩子作為藝術生的路平安可是詳細了解過的。

  所以他很快回答：“因為他享受到了破壞規則的樂趣，認為自己可以無所不能。”

  胡老師聞言，心道果然。

  他的眉頭便逐漸散開了一些。

  “這個思路有趣，詳細說說。”

  路平安也沒有猶豫，直接以一種伯牙見到子期的熱情解釋了起來：
  “是這樣，我們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其實主要是指內心感受上，享受過破壞規矩的快感，人就回不去了，這都是老道理。

  之前我家裡出了事您也知道，其實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就已經走出來了，不過親戚見了我依舊會來安慰，包括剛才您也一樣，而在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我發現，只要我繼續裝抑鬱，裝無助，我就能獲得平時不容易得到的很多東西，比如這些天的曠課被您做成了請假。

  所以，最初的張三是因為焦慮緊張無法勝任鋼琴比賽而自暴自棄，他可能最初的確是因為想扮演盲人尋找到重新演奏的能力，但嘗過一次甜頭後，他扮演盲人就不僅僅是為了藝術了，而僅僅是為了享受“偷窺”別人的快感。”

  胡老師聽了後，不禁失笑：

  “看來藝術還真是源自於生活哈。”

  “老師您別取笑我就好。”路平安乖巧賠笑。

  “怎麽會取笑你，沒有你這段時間的經歷，也不會有這樣的好點子了。”

  胡清泉繼續笑，他現在已然確信，這就是路平安的原創劇本。

  所以接下來他和路平安探討的語氣就平和了很多。

  “為什麽要和老太太說要扶她過馬路？是惡作劇？”

  “不是的，我這樣設計，是想表現張三循序漸進的心態。”

  “說說。”

  “在這之前，調音師享受到的福利並不算有多大惡意，只不過是為了小小地窺視到別人的生活，可以的話報復一下傲慢的人，但對老太太說話，讓老太太因為他是盲人感覺有點恍惚嚇到，其實這個細節正是表現出此時他的內心已經接近“喪心病狂”了，通過一次次成功，他越來越相信自己可以僥幸不會被發現。”

  胡清泉這時跟著說道：“所以等過了這個紅綠燈，他前往了殺人的那戶人家，從而他的生命由此終結，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其實是他自己由於“破壞規則”，享受到了如吸毒般的快樂，會不斷鋌而走險，結果一不小心，他的這種小變態，遇到了真正的會殺人的大變態。”

  “對！”

  “好！”

  胡清泉撫掌大讚。

  路平安的解釋讓他頗有種解構經典大片的感覺。

  很爽！

  不過這還沒完，他繼續好奇道：“調音師最後到底死沒死？”

  這時候的胡清泉，已經不是一個老師，而是一個影迷，這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路平安笑著回答：“死了，我會在影片開頭用音效暗示。”

  “那把氣釘槍？”

  “對。”

  “為什麽調音師一定要死？”

  路平安笑道：“因為撒謊的人，比不撒謊的人更在乎不能被拆穿的邏輯！張三見到凶殺現場從而發懵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他陷入在了我不能被拆穿這個邏輯鏈上，所以他就乖乖脫衣服，乖乖等著老太太拿槍指著他的頭，不斷演奏生命最後一曲，最終，他難逃一死。”

  “撒謊的人，比不撒謊的人更在乎不能被拆穿的邏輯。。。”

  胡清泉聽了這句話，嘴裡喃喃地複述，仔細琢磨了許久。

  隨後他笑著搖頭讚歎：“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那些學長，不，那些老師看到這劇本後很多都會自愧不如的，”

  “老師過獎，我也是靈感偶然爆發才有的。”

  “謙虛是好事，但太過就不行了，你這個劇本，值得任何表揚，哎，起先我還覺得你是在消遣我，現在啊，我還真有些慶幸剛才沒轟你出去。”

  “謝謝胡老師包容。”

  “這些話就不說了。”胡清泉擺擺手，旋即又道，“對了，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您問。”

  “真的決定自己拍？”

  胡清泉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這樣的劇本要是能完美呈現出來，它完全具備衝擊大獎的底子，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幫你找個名導來。”

  菜鳥和高手導演，對同一個劇本的演繹自然會有很大不一樣。

  在胡清泉眼裡，路平安劇本寫得好，但實際操作就是菜鳥，和他自己都差不多的。

  所以一個好劇本真要自己拍，真怕會搞砸。

  對此，路平安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

  但他在這一點上可不會讓。

  “我知道您的意思。”

  路平安笑著，然後堅定道，“但我有十足把握把它拍好。”

  “這麽有信心？”

  “有，而且我認為沒人能比我拍得更好，說實話，這個劇本在我腦子裡已經打磨了好久了，分鏡頭甚至配樂我都已經想好，錢也準備好了，現在就差把它拍出來了。”

  胡清泉聞言，盯著路平安的眼睛許久，看到的，只有堅不可摧的自信。

  所以最後他也不堅持了：
  “行，平安，既然你有信心成為一個好導演，那我就全力配合，說吧，需要什麽支持？”

  路平安笑著說道：

  “我要設備，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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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