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外科現在依然是第二醫院最強的一個科室。

  身為科室主任，又是普外科最頂尖的主任醫師之一，畢主任的地位自然不必說。

  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科室主任的地位那麽高，權力那麽大。

  院長、副院長、院助、院辦主任這些人，雖然地位很高，但是大多數屬於行政職務。現在實行醫改，很多大院的副院長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行政職務。

  而是由一些利害的臨床醫生、護士兼任。

  能夠爬到這一步的醫護人員，都是人中龍鳳，屬於行業內混得極好的那小撮人了。

  如果第二醫院有一天也做大了，那麽畢主任同樣會兼任一個副院長職務。

  現在的話，他的實際權力並不比副院長低。

  科室進那些藥，設備器材，以及人員任用、醫療發展規劃，他都有著很大的決策權。

  女醫藥代表們不惜以身體換業務，賄賂的其實不是普通主任醫師，而是像畢主任這種。普通醫生最多就是給點額外提成，還不值得她們犧牲身體。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如果是那種獨自帶組，並且所在的醫療組很強大的主任醫師，那又當別論。

  因為這個科室的40%以上用藥，有可能都是人家所在的醫療組在使用。

  不把人伺候好了，不用你的那些藥，科主任也沒轍。

  大家本身就是同事關系，理論上來說是平等的。

  還別說達到帶組主任這種級別，就算是副主任醫師，科主任也會對他們客客氣氣。

  一個科室更像是一個小王國。

  科主任的王位想要穩固，需要得到同事們的支持。

  普通小醫生，話語權有限，作用也有限。

  到得副主任醫師這個級別，一般就有點地位了。

  用很多人的話說，老子終於可以乾點事了。

  畢主任對一個小主治醫生如此言聽計從，手下的醫生們頗為驚訝。不過大家也知道李敬生的厲害，自然是默認之。

  他們都想看看李敬生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畢主任，你能露出一個笑容嗎？”

  李敬生盯著畢主任認真端詳片刻後，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其他人的面皮一陣抽搐，這個李敬生到底想幹啥？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擺布畢主任，真的好嗎？
  偏偏在他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畢主任，還真就聽話的擠出一絲笑容。

  當領導的，特別是在高位呆久了，笑容也慢慢消失。

  或者成為一個符號，而不再是一種情緒。

  畢主任平時在工作中承受著巨大壓力，幾乎很少看到他笑。總是嚴肅著一張臉。

  也沒有任何一位領導會嘻皮笑臉。

  “笑容太僵硬，還能再自然一點嗎？”

  李敬生得寸進遲，進一步提出要求。

  畢主任按照他的要求，努力讓笑容更自然一點。只是任他如何努力，總是笑不好，甚至越笑越難看。

  “看來您平時得多笑笑啊！”

  李敬生評頭論足。

  “你能吞咽口水試一下嗎？”

  他又提出一個稀奇古怪的要求。

  畢主任按照他的要求，吞咽口水。

  只是看上去頗為費力。

  畢主任本人對此似乎也有些驚訝。

  “畢主任，要不我先去給您買飯吧！”

  一名手下的醫學生請示道。

  因為他不知道李敬生還要擺弄畢主任多久，本來就有點晚了。

  他很擔心窗口的飯菜被賣光。

  特別是好一點的飯菜，非常容易被搶光。

  “先別給畢主任買吧，他現在應該不能吃飯。”

  李敬生直接替畢主任做了主。

  在醫院，就得聽醫生的。

  此刻在他眼裡，畢主任就是他的一個患者。

  “我建議您現在馬上測量一下血壓，然後查個顱腦CT。”

  李敬生非常嚴肅的說道。

  “哎呀，糟糕，我早上急著到醫院查房，忘記吃降壓藥了。”

  畢主任聽了後，臉色微變。

  心裡一慌，他的臉色變化很明顯，帶著一絲嚇人的暗紅色。

  “別激動，別激動，千萬別激動。您現在保持心情平穩，呼吸自然。你們趕緊去找個平移床過來，再拿個血壓計。然後走綠色通道，請影像室給畢主任抓緊時間做個顱腦CT。”

  李敬生一把扶住畢主任。

  剛才還好好的人，真的是說病就病。

  這一切把所有醫生都給看懵B了。

  就連歐晴嵐看著男友，都是兩眼閃爍著小星星。她太崇拜男朋友的醫術了。

  這種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

  “快，去推平移床！”

  兩名年輕的醫學生，看到老師的情況不妙，就算再傻也知道眼下是立功，表忠心的機會。

  他們立刻飛奔著去找平移床。

  在住院部、手術室外面，還有門診，平移床都比較好找。

  輪椅一般也好找。

  醫院自己會配製一部分，方便用於移動患者。

  有時候，一些患者使用以後康復了，或者人不在了，輪椅扔在醫院，會被醫護人員歸置到門診的樓梯間等位置。方便其他患者使用。

  吃飯的食堂在負一樓，要找平移床真不好找。

  “二樓婦產科門診應該有，趕緊推一張過來。”

  李敬生對那兩名醫學生喊道。

  關鍵時刻，他們這些小年輕容易慌，六神無主。

  還得是李敬生這種經歷過風浪洗禮的人，才能沉著冷靜。

  搶救病人，大家多少都鍛煉過那麽幾次。

  但是搶救身邊人，特別是重要領導，親人之類，這又是不同。

  說得不好聽一點，搶救的是陌生人，大家也都只是盡力而為。真的沒搶救過來，最多就是有一點點難受，僅此而已。

  搶救的是重要領導、親人，那又是不同。

  病人的每一個病情變化，都會牽動著當事醫護人員的內心。

  感情更深厚，也更急切。

  “畢主任，現在有沒有感覺頭痛？”

  “還好。”

  畢主任自己也是一位老醫生，現在已經意識到不妙。

  只是沒想到病魔來得如此突然。

  而且這種親身體驗，與他想像的有很大不同。

  “走，我背您去CT室。”

  李敬生在第二醫院混了幾個月，對地形早就熟悉了。
    主要是他的本領過人，有好幾個科主任都對他特別倚重。有疑難病例，會想著請他過去會個診什麽的。

  消化內科、呼吸內科、心胸外科就不必說了。

  這三個科室，現在與李敬生都已經是老熟人，成為了他們那兒的常客。

  這也讓他對醫院的環境更加熟悉。

  就比如剛才指揮那兩名醫學生上二樓去找平移床，他立刻就能想到餐廳上方的婦產科門診有這種床。

  因為他去客串時，見到過。

  就停放在角落裡。

  李敬生一把背起畢主任，直接朝著CT室跑去。

  現在每一秒鍾都是格外珍貴。

  腦卒中在發病前，會有一些征兆，但是時間很短。

  也有的沒什麽特別明顯的征兆，往往容易被人忽視。

  也只有像李敬生這種專業的醫務人員，並且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才能夠格外敏銳。

  沒辦法，他的小診所不能發生任何意外，經不起任何大風大浪。

  隨便死個人，他的診所就有可能黃了。

  抗風險能力方面，診所與醫院，完全沒法比。

  醫院有時候出事故死個人，把家屬叫過過來，然後賠一筆錢，把家屬的口給堵上了。也就沒什麽事情了。

  診所不一樣。

  陽2診所治死一個人，先不管是不是它的責任，家屬把靈堂弄在外面，還只是燒了紙錢，就直接把陽2診所給弄得關了張。

  甚至就連那個門面，後面都沒人敢租。

  這就是抗風險能力弱的典型。

  陽光診所比陽2診所要強大不少，但是仍然只是一個診所。

  它現在的抗風險能力，仍然強不到哪去。

  也正是這種寶劍時刻懸在脖子上的危機感，讓李敬生看任何人時，都會不由自主的用一個醫生的眼光去打量。

  有不少工作多年的醫生面對記者采訪時說到，在他眼裡，男人女人都一個樣，就是一堆的器官。

  雖然這話有點誇張，但也基本上是事實。

  李敬生看病人，看到的倒不是一堆器官，而是病人的氣色，形態，精神等等。

  他更關注這個病人是否健康，是否存在重大疾病隱患。

  畢主任剛下手術，帶著團隊的醫生與手下的醫學生過來吃飯，本來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也確實沒想到災難會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

  此刻被李敬生背著跑往CT室，他的心中卻是五味雜陣。有著感激，更有著一絲恐懼。

  這是面對重大疾病的本能恐懼。

  “也許只是我的判斷失誤，您可千萬別緊張。”

  李敬生一邊喘著粗氣，還不忘安慰畢主任。

  “我當了一輩子醫生，救了一輩子人，沒想到今天卻是需要被你們救我。剛才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有問題的？說實話，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畢主任詢問李敬生。

  “平時不是與您也打過那麽幾次交道嘛，對您的音容笑貌還算有點印象。剛才我看您的第一眼就感覺不太對。好像口角有一點點歪斜。後面再盯著您仔細打量……”

  李敬生與畢主任聊著天，分散著他的注意力。

  兩名醫學生的速度很快，已經推著一張平移床從旁邊的通道過來了。

  “你們推著床跟過來吧，也沒多遠，我背著畢主任直接去CT室好了。”

  李敬生這麽做肯定是有用意的。

  盡可能的減緩畢主任的腦部血壓。

  “降壓藥就先不吃了吧！如果量了血壓過高，情況緊急的話可以直接用血管擴張劑。”

  這麽做，有點不符合治療原則。

  但是它的效果是最直接，最好的。

  降壓藥吃下去以後，並不會立刻發生作用。它需要等到身體吸收，才能緩慢起效。

  血管擴張劑，基本上立竿見影。

  常用於臨床急救。

  現在的畢主任，還只是疑似有病，但是並沒有任何證據確診。

  所以，李敬生提出的使用血管擴張劑，肯定不符合規定。

  但是大家都是醫生，反而不需要過多解釋。

  他只要一說，畢主任就懂他的意圖，更願意接受這種越級治療的方法。

  背著畢主任到了CT室。

  已經有醫學生跑過去跟CT室的醫生打招呼，說明情況。

  胸痛、腦卒，在醫院本就有急救通道。

  畢主任在第二醫院的地位不低，現在出了問題，只要這個CT室的醫生稍微靈活一點，就不可能拒絕做這個檢查。

  “血壓呢？要量嗎？”

  “先不量了吧！如果畢主任查出來沒事，那是畢大歡喜。如果真有問題，那每一秒都是救命的黃金時間。量血壓完全可以等到做完檢查出來的空閑期再量。”

  李敬生在現場做著主。

  對此，畢主任予以默認，其他人更是沒意見。

  “老畢，沒事的，把心放平！”

  應該是他們這一組的手術護士，三十多歲，在溫聲寬慰著畢主任。

  人送進了CT室，李敬生與其他人全都走了出來。

  門關上了。

  沒過多久，CT室的門打開了。

  他的腦部有問題。已經存在血管破裂，有出血。

  需要進一步明確病因，做進一步搶救治療。

  結果出來後，所有人都為畢主任感到擔憂。

  更是暗自慶幸，還好李敬生及時發現畢主任的不正常。

  不然真等到血管完全破裂，大出血，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腦卒中的預後往往都是特別差。

  最黃金的搶救時機，就是沒完全發生之前。

  但是它與冠心病，急性心梗不同。

  心梗發生前，一般會感覺胸痛，胸悶，而且時間很長。

  甚至可以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它會慢慢發生。

  短的也會在發病前一兩天，長時間持續胸痛，胸悶，呼吸急促等。

  普外科的這些人，特別是畢主任手下團隊的這幫人，一個個很是驕傲。此刻，他們看向李敬生的目光卻發生了很大改變。

  有著尊重，更有著感激。

  他們很多都是畢主任一手培養起來的醫生或護士，對畢主任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現在李敬生把畢主任救了，就像救了他們的親人一樣。

  他們對李敬生的本事，更是打心眼裡佩服。

  那麽多人都沒有察覺出畢主任的異常，李敬生隻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就是本事啊！

  李敬生看到畢主任被送去緊急搶救，做進一步檢查，他也是功成身退。趕緊回去吃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