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長風聽了，不由得抽動嘴角，長這麽大，還是頭回見到自家主子吃癟呢，而且懟他的還是一個小娃娃。

  “行了，你說的有道理，好了吧？”

  他們這邊鬥了幾句嘴後，便又豎起耳朵聽著下面學子們的各種論調。

  說來說去，支持增加商戶稅收的，還是佔了多數。

  青衣書生道：“就算是你言之有理，你說的情況的確存在，又怎麽樣呢？這世上的商販何其多，總是有錢的比沒錢的更多，總是那奸商比之仁商更常見，諸位說是不是？”

  他這番說一出來，支持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因為這實在是有點兒睜眼說瞎話的意思。

  就好比京城，人人都知道有幾位出了名的富商，可是這滿大街都是為了生計不得不起早貪黑的小商販，難不成，真的是有錢人比普通老百姓還要多？

  這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嘛。

  再說了，誰敢說奸商比仁商更常見？
  你見過多少商戶了，就敢說這種話？
  別忘了聖祖皇帝開國之時，還是多虧了幾位大仁商的襄助，難不成你這是在質疑聖祖皇帝的眼光？

  總管是位有眼力見兒的，見主子高興，自然是要多說兩句。

  謝辰有些吃味兒地走過來：“三哥，人都走了，還有什麽可看的？”

  小廝幾次來勸他用膳，都被他給趕出去了。

  文會一散，謝林又拉住謝修文一起多說了近一刻鍾的話，謝辰與其它的幾位好友就在不遠處坐著，心中多少有些不忿。

  今日來此文會的，要麽就是各州府的舉人，要麽就是京城的監生或者是高門公子，如今聽得他一席話，自然對他另眼相看。

  不會因為一己之私而打倒一大片人，此人堪為良臣！

  到底誰才是喊他一聲三哥的人？
  不過是一個區區謝修文，竟然也敢妄想在天子腳下來爭一爭才子之名，莫不是嫌命長了！
  謝林回到家中，便直接鑽進了書房。

  謝林少有才名，雖是外城謝家之子，但是小小年紀就能通過鄉試晉為京城解元郎，可見其才學橫溢。

  青衣書生見無人附和他的話，心下多少有些著急，面上也更為尷尬。

  如今，倒是讓他聽到了更貼合老百姓的一種說法。

  景文帝看到這上面所寫，頓時來了興趣。

  謝辰見他急急離開，自己則是頗為氣惱。

  中年男子頻頻點頭，面上笑意不斷：“妙呀！妙！本次春闈，聖上必然能再得一賢臣呀！”

  對面的少年此時也是眉開眼笑，這個課題先前也是困擾了他許久，就連他父親也曾考校過一次，只是可惜自己拿出來的答案未能讓父親滿意。

  景文帝不甚在意地隨口應一句，然後起身在殿內走了幾步。

  這樣的書生，方能成為朝中棟梁。

  他出面辦的文會，各處勢力自然是會有人派著盯一盯。

  中年男人又道：“來年春闈，此子必定高中，確有一甲之才呀！”

  “子成兄不怪我多事才好。”

  得知他竟是一府之解元時，便都又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謝修文點點頭：“然也！比如千錢貨物，走商納稅二十，坐商納稅三十。而萬錢貨物呢？若是走商納稅五百錢，坐商納稅八百錢，豈非是可以將一些小商販給略過去？當然，只是在下一時之言，打個比方，具體如何操作，還得看朝中諸位大人們的高見，更得聽從聖上的旨意。”

  他們二人倒是相談甚歡，待謝修文走後，謝林還遲遲不願意回身。

  直到天色黑透，屋內已燃了六七盞油燈，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久未動了。

  謝修文拱手告辭：“多謝賢弟告知，愚兄來日必定拜讀幾位先生的大作。”

  “子成兄的意思，可以按照他們的貨物價值來區分？”

  謝林再道：“子成兄，那依你之見，如何方能既讓大商戶繳重稅，又能避免一些小商販被波及之責呢？”

  “嗯。”

  話點到即止，徒留少年一人冥思苦想。

  謝林回頭對他笑道：“你說的對，走了。咱們也回去吧，為兄今日感悟良多，回去必得好好地記錄一下，相信四弟也是一樣的，咱們也不好再浪費時間了。”

  總管自然知道皇上要見的是從文會上回來的人，也明白這位謝舉人怕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難怪人家能成為解元呢！
  不僅書讀得好，這各方面的學識也是更豐富。

  趙越這廂也是頗為震驚，他以為謝修文只是因為出身寒微，再加上又曾遊學，見識到了更多百姓的苦難之處，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也曾冥想過應對之策。

  “聖上，可要歇一歇？您已經連續批了近兩個時辰的折子了，先前皇后娘娘也曾派人來問過呢。”

  謝修文笑道：“原也不難。朝廷官員有品級為證，學子書生們有各種的考試可見證各自的實力，那商戶既然從商，能證明他們實力的，便只有財帛。”

  想不到一次文會，倒是讓他發現了有著驚世之才的謝子成！

  話落，謝林自己先搖頭失笑：“我是真怕自己寫得晚了，那些個感悟會記得不能更詳盡。”

  “將人叫過來，朕要仔細問問。”

  謝林眼睛一亮，茅塞頓開。

  “是，皇上。”

  中年男人笑道：“公子不知，春闈取仕，自然是要看才能才華。甲榜治人，取的是治國經綸。乙榜治事，取的卻是治事為人。”

  謝修文可不知道他此番言論，已被多方人馬給盯上了。

  正所謂惺惺相惜，大約如此。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番言論，在文會未散之時，便已經有人遞進了宮裡。

  少年不懂，以眼神詢問。

  “還真是有些累了。”

  謝林起身活動了一下，小廝再次進門，這回手上多了托盤，裡面都是膳食。

  “公子這回可以用膳了？”

  “嗯，擺在外間吧。”

  “公子，今日文會，您與謝解元相談甚歡，那位謝解元也當真是有真才實學，不過，小的聽聞他與咱們謝家也是頗有淵源的，只是二十幾年前，與主家這邊徹底斷了，已經是另立爐灶。您如今與他走得近了，不知道會不會惹主家那邊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