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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之主》223.第223章 談不攏,它們來了
  “大人,前面不遠就是大屯山了。”

  坐在車轅上的林修稟告道。

  陳晉撩開車簾子,探身出來觀望。

  見那片山脈聯綿蒼莽,一眼望不到邊,遠遠看去,竟如一條盤踞在大地上的巨蛇,身形蜿蜒,不知去往何方。

  此山已得形。

  在那山間,又有雲霧蒸騰,圍繞其間,仿佛仙境。

  這就是山氣!
  隔得太遠,陳晉無法用法念去觀想,只看了會,又坐回到車廂內。

  林修剛才說距離已不遠,但當真正抵達山麓下的村寨,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大人,到了。”

  林修畢恭畢敬地道。

  阿桂和老祝兩個雜役已是汗流浹背,他們望著一座座吊腳竹樓,神情顯得畏縮,有意識地往陳晉那邊靠攏。

  大屯山村寨,在整個羅刹海洲都是威名赫赫,代表著神秘、神聖、以及可怖……

  如果這次不是跟著知府大人前來,他們根本不敢來到這一片地方。

  陳晉下了車,見村口處站著兩隊人,都是皮膚黝黑,身穿斑斕服飾的羅刹土人。

  看這陣勢,像是在列隊歡迎,可一個個土人的目光,看著陳晉時,並無什麽善意,反而惡狠狠的樣子。

  林修感覺小腿肚子在顫抖,低聲道:“大人,咱們忘了件重要的事。”

  “什麽事?”

  “沒有備禮。”

  陳晉疑問:“知府來拜訪通判,還要備禮?”

  林修道:“蔡通判不是一般的通判,不可用官階高低來對待。”

  陳晉又問:“那以前宋知府會備什麽禮?”

  “厚禮,大禮,各種中原好貨,還有成箱的錢財,蔡通判喜歡金銀財寶。”

  “我也喜歡。”

  陳晉直接懟了句。

  這些禮他可備不起,就算有,也不會給。

  林修喃喃道:“但大人畢竟是過來做客的,兩手空空,到底不好看。”

  陳晉淡然道:“放心,禮品我昨晚便備好了的。”

  林修忙問:“是什麽?”

  問出口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唐突了,大人備什麽禮物,是能隨便打聽的?
  好在陳晉並沒有責怪,回身從車內取出一物,是一方長條匣子。

  林修一看,便猜測到其中裝著的是什麽了,不是字,就是畫。

  給蔡通判送字畫?
  但蔡通判可沒有這般的文雅嗜好,陳晉送這份禮,無疑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白白浪費功夫了。

  如果這裡面裝著的是古董,很值錢,又有不同,可看匣子新得很,不像是古董寶物。

  陳晉道:“這是我昨晚寫的一幅字。”

  林修:“……”

  還期望會是件古董呢,沒想到是知府大人的親筆。若是在中原的州府,知府大人寫出來的字畫,那定然會是“墨寶”,可這一招在羅刹海洲不管用。

  其之所以這麽關心禮物的問題,主要是想著有厚禮,大人與蔡通判便能相談甚歡,一團和氣。

  反之,則有不受待見,甚至撕破臉的可能。

  到時兩邊鬧將起來,林修何去何從?一不小心,便會遭受池魚之禍。

  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陳大人,這邊請!”

  此時踏來一個健壯如山的粗莽漢子,光看他走來,便能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知府來登門拜訪,對方正主不露臉,只派個手下來相迎。

  這本身,就是一種身份上的藐視。

  陳晉面無表情,跟著對方走。

  此等場合,阿桂和老祝是不能跟著進去的,就在外面看守馬車,他們也不願意進去,太嚇人了。

  林修心裡也開始打退堂鼓,但作為幕僚師爺,他不能退縮,如果不跟著進去,以後也別想跟隨左右了。

  來到中央處的一座吊腳樓前,壯漢道:“陳大人,上樓之前,你要把劍留下。另外,你一個人上去即可。”

  陳晉並無異議,把帶著的精鐵劍解下,交給林修。

  林師爺連忙捧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陳晉邁步上樓,從門口進入,見裡面是一個廳堂,不算大,充滿了一種濃鬱的草藥味。

  堂上擺一個寬大的神龕,供奉著羅刹魔神的神像。

  這尊六臂神像主體同樣為青色,但手臂上一顆顆的眼睛散發出寶光,赫然是用不同的寶石鑲嵌而成,光彩流轉,怎一看,仿佛是活的事物,會瞪著人看,顯得妖異。

  神像之前,席地坐著一人,是個老者,身穿麻布長袍,灰白的頭髮披散開來,頂上已經是地中海,稀稀疏疏的。

  他一張老臉,皺紋遍布,正眯著眼打盹,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聽到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打量了陳晉一眼:“可是陳大人當面?”

  陳晉做個揖:“本官陳晉,特來赴約,見過蔡通判。”

  老者蔡通判道:“老朽身子不便,無法相迎,請陳大人勿要見怪。”

  “客氣了。”

  一番寒暄,陳晉把長條匣子遞過去。

  蔡通判接過,打開,將書法取出,展開一看,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句:

  天高憑鳥飛,海闊任魚躍。

  “這字是大人寫的?”

  “不錯,我孤身上任,身無長物,又不好兩手空空地來拜訪,唯有寫一幅字為禮,不知是否合老大人的眼緣?”

  蔡通判慢吞吞地把字卷起來:“我不是讀書人,不識書法好壞,你送給我,倒是明珠暗投了。不過俗話有說:禮輕情意重,大人有此心意,老朽已心滿意足。”

  陳晉笑道:“老大人滿意便好。”

  蔡通判把匣子隨手放到一邊:“陳大人千裡迢迢而來,到了島上,是否適應?咱這羅刹海洲可不比中原的錦繡繁華,物產貧瘠,又多瘴氣蛇蟲……可別小看那些蟲子,其中不少都是劇毒之物,萬一不小心被咬中一口,輕則殘廢,重則斷送了性命。陳大人年紀輕輕,可得小心提防。”

  從一開始,兩者便在進行著言語交鋒,一語雙關,說到這裡,蔡通判更無掩飾,暗藏殺機。

  陳晉道:“多謝老大人提醒,說實話,我初來乍到,還真不甚習慣。所以入住之前,裡裡外外都清理打掃了一番,要把地方弄乾淨了,這才住得舒服。”

  蔡通判雙目精光一閃,隨即隱匿,笑道:“陳大人果然是年輕氣盛,有銳意進取之心……咳咳!”

  也許是笑得大聲了,不斷地咳嗽起來。

  咚咚咚!
  卻是在外面把守的壯漢跑了進來,關心地道:“尊者,你身體不好,就不要說太多了。陳大人,你請便吧。”

  陳晉就道:“老大人,本官多有打擾,這便告辭。”
    “好……不送了。”

  目送陳晉離開。

  壯漢蔡力士問:“尊者,談得如何了?”

  蔡通判冷然道:“此子不知天高地厚,不聽勸阻,吩咐下去,可以動手了。但要有個分寸,留其一命。”

  “是。”

  ……

  陳晉出到外面,在一群土人凶狠的目光注視下,邁步上了馬車。

  “走,回城!”

  林修連忙吩咐道。

  老祝揮動馬鞭,驅趕著馬車離開了大屯山。

  一去一回,來去匆匆,時間都花在了路上。

  氣氛有些緊張,林修不敢亂問,等回到府衙再說。

  進城後,依照陳晉的吩咐,直奔到廢宅那邊。

  自從他要重建文廟,這裡已經漸漸恢復了生機。

  林修跟在身後。

  陳晉開口道:“林師爺,你去告訴老胡他們,明天正式開工。至於用料材質等,你負責跟進,如果敢偷工減料,唯你是問。”

  林修忙道:“大人放心,卑職絕對不敢含糊……只是我想多嘴問句,蔡通判那邊的態度?”

  “呵呵,他的態度如何,改變不了本官建廟的決心。”

  “大人,以卑職的了解,此事不可不防。”

  陳晉淡然道:“沒事,你盡管做好本分即可。”

  林修憂心忡忡地走了出去,阿桂和老祝等在外面,趕緊上前來問。

  “大人決意要建廟,其他的話就不用說了,聽令行事吧。”

  “大人太固執,這會招來禍難的。”

  林修臉一板:“老祝,你若是怕,便回府衙去。”

  老祝忙道:“我不是怕,而是要認清形勢,而非莽撞亂來。”

  林修道:“反正我是跟定大人的了,你們如果退縮,就盡早走開,我另找他人。”

  阿桂和老祝對視一眼,齊聲道:“林師爺,你這說得什麽話?富貴險中求,我們兩個爛命一條,哪會怕死?”

  齊步跟著走。

  他們也想過了,參考宋知府的遭遇,四大神那邊有什麽動作,都是奔著領頭的來,下面做小的,並未遭殃。

  而要是陳晉能頂住壓力,在羅刹府站穩腳跟的話,他們這一批賣力乾活的人,福利待遇絕不會差了。

  拚得過。

  一天很快又過去,夜幕落下。

  吃飽晚飯,陳晉回到府衙內宅,擺出魁星文燈,在燈下閉目養神,修行。

  來到羅刹海洲後,他若有所悟,感覺觸碰到了修行上的一層薄膜,只要穿透進去,便能更上一層樓。

  但修行上的東西,往往咫尺天涯,看著近,真走過去的話,可能窮極一生都難以抵達。

  比如現在的陳晉,他內景觀中文廟算是落成,也就是說第三境穩了,下一步,就是第四境:“造像”。

  “造像”的意思就是豎立神像。

  一座神廟,等於人的軀殼,而神像,則是人的魂魄;沒有魂魄,隻得軀殼,那就失去了靈動,宛若死物。

  按照正常的程序,建廟的難度要甚於造像,只要廟建好了,神像就會順理成章地豎立起來。

  畢竟天下廟系,都是分得很清楚的,不管文廟還是武廟,而或其他的廟系,在現實中,都會有現成的神像,可用來參照借鑒。

  以此為觀想對象,照搬著放進內景觀就行。

  宛如抄作業。

  當然不是照抄,因為造像不僅僅是雕刻一個模子,真正難的在於裝髒、開光、退魯班這些內部核心的部分。

  光抄外表,等於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這些東西,陳晉沒有做過,了解不多,他倒是接觸過裝髒的重要材料,比如鬼神心。

  不過鬼神心不能裝在文廟裡。

  文廟的裝髒材料主要為文卷誥書等。

  文卷可以是大儒寫的文章,如果自己水平足夠,也可以親筆書寫;至於誥書,則來自朝廷的頒發。

  陳晉眼下,算是有一份了,他金榜題名的告身,正好能用得上。

  所以從裝髒材料上,他已經有所準備,等最終落實時,還可以加上五色糧谷,以及一些品質上佳的寶玉等,從而使得裝髒變得更為豐富性,更為靈性。

  最大的問題,卻是出現在聖人像上。

  江州文廟的魔變,京城聖人像的空殼,這種種變化,讓陳晉心底裡產生了懷疑:
  若是再以這些文廟聖人像為藍本,那觀想出來的會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這就很難說了。

  當源頭都錯了,後面的一切都會扭曲變化。

  要是內景觀中豎立起這樣的神像,豈不是開門揖盜了?

  之前光是遭受惡意侵蝕,所滋生的汙染青苔,都是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心神,才想到觀想業火的方式,借此燒個乾淨。如果現在直接在廟裡頭建造起一尊扭曲變質的神像,那就不知還能有什麽辦法將其解決了。

  很可能要把整座廟都推到鏟除。

  如此一來,不就是自毀根基了嗎?
  因此,在“造像”這件事上,陳晉慎之又慎,想了很多。

  最後想到的一個辦法,就是到羅刹海洲來當官。以此大義名分,建立文廟,開設學堂。

  島上沒有文廟,陳晉可以完全靠著自己的設計和觀想來建廟,以及塑造聖人神像,從而擺脫中原那些文廟的桎梏。

  這其實,已經有另起爐灶的意思了。

  要是被文壇士林的老派儒者發現,勢必要進行一番口誅筆伐。

  但在羅刹海洲,卻沒有這些困擾。

  這裡是筆墨文化的荒蕪之地,幾乎要從零開始,沒人在乎你是不是離經叛道。

  昨天陳晉給工匠們的講述要求,好些方面,俱有不同,等於是種種改良。

  時下的士林文風,早變得不成樣子,要麽無病呻吟、要麽矯揉造作、要麽逢迎諂媚……

  亂糟糟的不成樣子。

  早該革新改造,換一番面貌。

  但在此之前,陳晉先要解決本地的牛鬼蛇神。

  它們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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