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血海大陣

  滅塵子和齊漱溟臉色微變，前者道：“果然是不叫的狗最喜歡咬人。你我兩家，從前非但沒有矛盾，自恩師長眉真人以來，還多往來，交情匪淺。

  現在為求活路，各走一邊，也不一定要打生打死。你卻非要撕破臉皮，開口便要將峨眉滅絕。果然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其心可誅！

  你等要是今日能夠成事，也就由得伱任殺任剮；倘若叫我渡過今日一劫，定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令佛門不複存於地界。”

  面對如此狠話，先挑釁的尊勝禪師倒是面不改色，其余白眉、大智、芬陀，紛紛色變，繼而歎息，卻也不能言語。

  今日既然出手，自然是將往日的恩怨全都了斷，從此連陌路人都稱不上，可謂生死仇敵。

  “就怕你沒有這個機會。”大智禪師深吸口氣，應聲道：“我等既然敢正面出手，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打算。來攔截你們的，都是我們四個，去往凝碧崖的，只會更多。

  血神子鄧隱曾與長眉真人同門，深諳你們峨眉的那些伎倆，苦心孤詣，創下血海大陣，專門克制兩儀微塵陣。

  並有星宿魔君與屍毗老人兩位為輔，即便玄真子慣於藏拙，也定不會是此二人對手。況且還有沙神童子，和阿修羅道一位新晉升的天仙，定叫你們插翅難逃。”

  大智說出自己這方的計劃，本意是要擾亂峨眉這兩人的心神，卻不想齊漱溟面無表情，隻說一句道：“果然和師兄所料的一樣，這位鄧師叔，一點不念舊情，拿著從恩師處學的東西，來對付峨眉。”

  尊勝等人聽後，心中一凜。大智禪師咳嗽一聲，道：“事到如今，峨眉已要被破滅，無邊血海已經將凝碧崖包圍，其中之人，插翅難逃，齊掌教何必假作胸有成竹，妄想迷惑我們。”

  此時凝碧崖下，全都是血紅的一片海洋，望之無邊無際，一股特殊的芳香也掩蓋不住腥臭味。四邊全是紅霧蒙蒙，好似殘陽落下之時的晚霞，其色如血。

  最內層是一團金光，迷霧浮浮沉沉，將峨眉包裹在內，人、景、物若隱若現，似真似幻，朦朧不清。

  血海之中有五座蓮台，上面盤坐著五人。其中凝碧崖洞府正門處為血神子鄧隱，頭頂懸著一面無杆旗幡，血色一片，並無雜色紋飾。

  其余還有屍毗老人、沙神童子，玄真子見過幾次；前紫雲宮主方初鳳，他倒是不認得，但看法力，也是不弱。

  最後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五雲仙衣的美少年，身後背著一個大葫蘆，腰掛金刀，頭和手足各戴一枚金環，乍看雖然也分不出是邪是正，必然是魔教天魔道的星宿魔君無疑。

  五個天仙，並有血海大陣圍困，玄真子卻一點也不緊張，反而神色輕松，安慰一旁的師弟們道：“你們看，果然如滅塵子師弟所猜測，紅蓮老魔並未過來。

  單單隻他們五個，加上一個不知所謂的什麽陣法，想要攻破峨眉，不過是癡心妄想而已。”

  陣外血海浪濤騰騰，覆壓如山傾，卻見兩儀微塵陣所發法光，穩若磐石，一點不讓。

  屍毗老人皺著眉頭，道：“鄧道友，你來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這陣法一定能夠破開凝碧崖，我等才放任你造下無邊殺戮，集血成陣。如今看來，一樣拿峨眉兩儀微塵陣沒有辦法。”

  鄧隱臉色不變，道：“莫急，等眾多修羅就位，方可見此陣真正的威力。”

  他頭頂那面血旗猛烈揮動，發出異常耀眼的紅光，根根如同紅線，飛射出去。

  從血海中，咕嘟嘟的冒出一地的人頭，又往上湧，現出幾千個修士，從練氣修為到地仙的都有，看著裝扮也五花八門，有竹山教的，有西極教的，有天門教的，各式各樣。

  紅線射了過來，這些人也不躲閃，任由其刺穿腦袋，往外一扯，脫出一條元神，飛回到了血色大旗之中。

  軀體紛紛掉入血海之中，立時消融。血面更加深紅，如同染了朱砂。一股濃香透出來，掩蓋了那一絲腥臭。

  繼而海水往上也湧動，沒過山腳，很快蔓延到了山腰，還要一直往上漲，似乎要將整個凝碧崖都包裹在內。

  這時候，玄真子察覺到了不對，連連催動陣法，堅持了小半個時辰，外圍一圈金光，已被慢慢消磨，只剩下一尺厚、薄薄的的一層。

  “嘿！”他輕笑一聲，道：“發出信號這麽久了，兩位師弟還未歸來，看來是被什麽人攔截住了。太乙混元為人即便有心，也沒這個本事，看來是佛門出手，兩家果然勾結在了一起。

  我們也不必再等，敵人既然已經將所有招數都用了出來，自不必怠慢。簡師弟，你來主持兩儀微塵陣，依照之前定下的計劃行事。”

  “好。”簡冰如應了一聲，站了出來，手裡托著一座小山，碧玉雕成，形似蓮花，一尺高低，上豐下銳，體態靈秀。

  峨眉眾人先是覺得一股清香直透鼻端，頭腦心神為之一爽。仔細瞧來，山上更有修藤翠竹，黛色參天，風動琅玕，聲如鳴玉。

  巴掌大小的地方，奇石小峰掩映其間，塊塊都是玲瓏透瘦，孔竅甚多，若有音樂鼓吹自石中出，又與竹聲泉聲互相交奏，成為繁響。

  這便是當年長眉真人從魔教洞天星宿海中，奪得的其中樞鎮物，祭煉而成的至寶靈翠峰。形態如同紫雲宮一樣，可大可小。小則三五寸，大則能夠化作萬丈高峰，厲害無比。

  峨眉最核心緊要的東西，如紫青雙劍、兩極宙光盤、長眉玉符之類的頂尖法寶，以及應靈丹、靈藥、靈草，都在這座山峰裡頭。

  簡冰如旋動此寶，立時瑞氣蒸騰，飛出五色寒光，凝成一片異彩，注入兩儀微塵陣中，變化多樣，瞬息萬端，誰也窺察不出陣中玄妙。

  屍毗老人、星宿魔君等察覺到了變化，眼見血海浪濤雖大，但遲遲突破不進去，如同打在金剛石壁之上，只能在外咆哮。

  鄧隱解釋道：“兩儀微塵陣，全名生死幻滅晦明六門兩儀四象微塵陣，號稱‘生死如泡影，三界等微塵’，堪稱天下第一大陣。

  此陣厲害之處，並非是防禦無雙，還在其內裡有生、死、幻、滅、晦、明六種變化，人一入內，虛實真假全都不知，一步行差踏錯便要承諾，萬劫不複。”

  “你既然了解此陣，想必是早有應付的手段。”屍毗老人問道。

  鄧隱點了點頭，伸手一指，道：“且看！”但見頭頂血旗中飛出一點紅光，射入血海之中，海水立刻翻騰起來，好像煮開一樣，咕嘟咕嘟的冒出無數個氣泡。

  每個氣泡中，都有一尊魔物，有的面目多眼，臉色青黑；有的三頭六臂，齜牙咧嘴；有的額頭生角，雙臂如鋸。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這都是剛才那些修士軀體，用血海之力，蘊育出的一尊尊阿修羅部族。鄧隱朝屍毗老人道：“請道友出手。”

  屍毗老人當即做法，揚手一片黃光，灑到一眾阿修羅身上，這些鬼魔立刻睜開眼睛，泛出血光，同時仰天咆哮一聲，都活了過來，紛紛衝入兩儀微塵陣中。

  “阿修羅部，無善無惡，性情暴虐，即便陷入陣中，也不會被迷惑。且其易怒好鬥，驍勇善戰，發起火來，眼前一切都要毀掉。

  有血海供應法力支持，個個都如同地仙，峨眉之人即便出手，能殺得幾個，就要耗損法力，決計應對不了千多個。”

  果然這些阿修羅入到兩儀微塵陣中之後，便起動蕩。陣法雖然神異，廣闊無邊，也要靈氣法力維持。單隻一人兩人，攻擊不多，但有千多，分散起來，也是極大的壓力。

  醉道人首先按捺不住，主動請纓，卻被阻止。玄真子道：“此戰凶威，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有殞命之危。”

  醉道人搖搖頭，道：“如是任由這些妖魔鬼怪在裡頭作祟，徒耗精力，加上外面血海翻騰，恐怕大陣也堅持不了多少天。

  事到如今，天下秩序已分崩離析，各家不是自掃門前雪，便是如昆侖、武當一樣歸隱，無人能夠指望，我們還須自救才是。

  我法力低微，長久以來，頗受各位師兄提攜，無以為報。即便僥幸成就地仙，前路也斷，正好將此殘軀，替各位探探路，以應當年恩師傳道之情。”

  他不肯聽勸，一意衝入兩儀陣中，帶起玄真子一聲歎息，道：“師弟想必是對我們所作所為，極為失望，覺得有悖於恩師教導，才憤而出手。”

  荀蘭英卻不以為然，道：“他身為峨眉弟子，卻不以門派利益為先，反而一再袒護外人，其意不正，其心不純，何來臉面怪罪我等？”

  苦行頭陀、簡冰如等人都不說話，玄真子輕輕瞟了她一眼，道：“除了恩師授業之外，所謂峨眉，於他於我，有何恩德？
  未曾佔有峨眉山一處洞天，未曾拿凝碧崖一件法寶，靈草丹藥，亦是自種自煉，連最關鍵的境界晉升，都是倚靠朋友，為何要維護你家門派利益。”

  荀蘭英臉色刷白，結結巴巴的道：“大師兄，你……你……”

  玄真子大手一揮，法力湧動，將對方的話語封在嘴邊，道：“我連在恩師臉面上，最後助你們一次。今次之後，你們躲起來也好，要建天庭做玉帝王母也罷，都與我無關。”

  周圍元元師太、李元化等二代長老，以及諸葛警我、齊靈雲、李英瓊等三代弟子，聽得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簡冰如忍不住道：“大師兄此言不妥，都是一門所出，何至於鬧到這等地步。況且大敵當前，說出這些，未免有些打擊士氣。”

  玄真子輕輕一笑，道：“只要紅蓮老魔與天蒙老禿不來，其余屍毗、星宿老魔幾個，還威脅不到峨眉。況且如今你已晉升天仙，以靈翠峰主持兩儀微塵大陣，世間無人能夠攻破。

  加之苦行師弟終成正果，無形劍威力再上一層，於陣中穿梭，今次魔教必定要留下一兩個。這場劫難，看似滅頂之災，其實也全在滅塵子和齊漱溟兩位師弟的謀劃中，有什麽可擔憂的？
  至於你說的同出一門，又與我要走，有什麽關系？當年太元祖師、余祖師和連山祖師，不也是一起修道，情同手足？

  到了最後，因有理念之爭，兩位祖師，還不是將連山祖師趕到海外，眼睜睜的看著他掙扎，不援一手。

  最後連山祖師隕落在天劫之下的前後時間，也不見長眉恩師有什麽動作，任憑連山教分崩離析，門下弟子死的死，散的散。”

  他又伸手一指矮叟朱梅、伏魔真人薑庶這些個，道：“如青城派不主動並入峨眉，要是遇到魔教襲擊，你看峨眉會不會救。”

  此言一發，更是引得全場寂靜無聲，小輩弟子，連大氣都不敢出。這等情形下，又顯得兩儀陣中的爭鬥，格外的激烈。

  醉道人將青陽輪激發出去，這一件乾天真火所煉之寶，出手先是三寸大小，上有六角的星形金輪，到了外面，已長成畝許大小，六根芒角齊射銀芒，遠達丈許，比電還亮。

  一齊轉動，釗輪飛馭，化作煌煌大日，耀眼無比，現在頭頂三丈，散發出焚天煮海的金光，往四面八方激射。

  那些個阿修羅，盡管軀體堅硬無比，在光芒的照射下，身上依舊滋滋作響，被火灼燒一般。且這火焰作用在靈魂上，痛得他們哇哇大叫。

  如此難受，他們也毫不退縮，反而更加躁動，頂著炙烤拚力往前，眼見就殺入了醉道人身前百丈。

  髯仙李元化和諸葛警我忍不住往前一步，看了看玄真子，卻見後者臉上風淡雲輕，便放下心來。

  果然醉道人輕喝一聲，青陽輪立刻放出更強的光芒，將整個人都遮掩住了，不是天仙境界，目光都透不進去。

  他手掐靈訣，催動金輪，將六根芒角的銀色火花似暴雨一般大量發出。所發三陽神火，自身具有坎離妙用，與尋常真火不同，化作根根長隻丈許的銀色奇光，比針還細，撞在趕來的敵人身上。

  那些個阿修羅當即大叫一聲，停在原地，繼而周身所有孔竅，都冒出一團火焰，嘭的一下，暴漲至一丈高，將自身全包裹住，頃刻燒成飛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