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猴

  時間稍稍往前推。

  陳鹿思扶著樹乾，竭力穩住身形，直到聲音消失。

  都沒有出聲。

  畢竟該說什麽？
  回答對方嗎？
  還是說一切都是誤會？
  他感覺都不合適。

  ……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這一趟出遠門，之所那麽多事，追根溯源好像都跟他踏入昆侖翻閱‘述書’有關。

  如果不翻越述書，那將不會發生篡改這回事。

  昆侖就不會遭雷劈。

  那位名叫黎戈的天策就不會急急忙忙跑去支援。

  後續猿猴異境的內訌就不會發生。

  夏鉞也不會和黎戈打起來。

  他也不會因此被拉入猿猴異境。

  一切的原點……就是因為他翻閱了述書。

  神明？

  陳鹿思挪開扶著樹乾的手，歎了口氣。

  自己要真是就好了。

  但問題是……自己並不是。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別說解答別人了。

  他現在比誰都渴望，能有一個答案。

  聲浪逐漸消失。

  陳鹿思耐心等了一會，發現那道聲音沒再響起，松了口氣，然後想了想，邁步向前走去。

  呆在原地肯定不行。

  異境本體拉他進來，明顯是帶有目的的。

  待在原地，萬一對方真的找過來了，他不覺得自己能應付。

  而且他還記得夏鉞說過，這個異境不僅是天策府的人能進來，本我的人也能進來。

  所以還是去找大部隊吧。

  他們比自己專業，或許能給自己一個好的建議也說不定，剛好也能有個照應。

  陳鹿思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靠著被拉進來之前最後看到的畫面，朝天策府大部隊可能存在的方向走去。

  而一開始，還算平靜。

  他既沒有遇到敵人，也沒有遇到什麽怪事。

  但隨著行進距離拉長。

  怪事發生了。

  陳鹿思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了一隻猴子，那是頭短尾猴，體背毛呈黑褐色，個子不大，尾巴極短。

  它站在樹杈之上，正死死盯著陳鹿思。

  “……”

  陳鹿思腳步頓了頓，看著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獼猴，直接改變方向，朝另一頭走去。

  但沒走出去多遠，他又看到了猴子。

  這次是兩隻。

  陳鹿思再次改變方向。

  但依舊沒有逃過去，而這次是三隻……

  陳鹿思看到三隻猴子出現在樹上，腳步一滯，然後繼續向前。

  這次他沒有改變方向。

  因為很明顯……已經躲不過去了。

  對方已經找上來了。

  估計無論改變多少次方向……都會遇到猴子。

  那他也不做無用功了，先向前走走看吧。

  ……

  沙沙沙。

  腳步聲響起。

  原始森林中。

  陳鹿思不緊不慢前行著，雖然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還是能從他的肢體動作中看到些許緊張。

  因為實在太多了……猿猴太多了。

  哪怕剛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但他真的沒想到，最後會演變成這樣。

  樹杈上，藤蔓上，路上，兩側，周圍……

  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猿猴，一開始還只是猴類，短尾猴，疣猴，獼猴，山魈，侏長尾猴……

  但慢慢的，隨著距離拉遠，猿類也出現了。

  那些跟人差不多高的褐猿，大猿，黑猩猩開始逐一登場。

  最後。

  陳鹿思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猿猴。

  起碼上百隻猿猴，正死死盯著他。

  而它們既不叫喊，也不行動，只是安靜呆著，看著陳鹿思。

  仿佛正在等待著什麽。

  上百道目光。

  這帶來的心理壓力，其實非常大。

  陳鹿思再次往前走了十幾米，發現猴子還在增多，終於放棄了。

  他慢慢停下腳步，環視一圈，接著歎了口氣，看向其中一個猴子，開口說話了：“抱歉，我想你誤會了。”

  沒有得到回應。

  陳鹿思沉默片刻，剛打算繼續開口。

  周圍猴子看他確實停下了腳步，終於動了。

  他們從樹上跳下，沿著藤蔓前行，從兩側走了過來。

  開始靠近陳鹿思。

  陳鹿思看到密密麻麻的猴子靠過來，右手緩緩握拳。

  很快。

  所有猴子都圍在了他身周，因為數量太多，圍了一圈又一圈。

  陳鹿思已經寸步難行了。

  “……告訴我。”

  一個塌鼻子，凸額頭，白頭青身的長臂猿脫離包圍圈，走到了陳鹿思身前，前肢撐著地面，匍匐著口吐人言：“為什麽？”

  陳鹿思看了它一眼，沉默片刻，道：“……抱歉，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我也不是你口中的神明，無法給伱答案，你或許可以尋求一下天策府的幫助。”

  “為什麽？”

  那頭長臂猿似乎沒聽到他的話，忽然舉起長臂，瘋狂錘擊地面，癲狂道：“我沒有長著白色耳朵！我的肉不能讓人健步如飛！我不是狌狌！”

  “我沒有長著四隻耳朵！發出的聲音不是呻吟！我不是長右！”

  “我的毛發並不潔淨！四肢不是赤紅色！我不是朱厭！”

  “我手臂上沒有花紋！尾巴不像豹子！我不是舉父！”

  “我不會看見人就臥倒在地，發出笑聲！我沒有牛一樣的尾巴，馬一樣的蹄子！我的眼睛不是紅色，我身體不是黃色！”

  “我不是妖猴！”

  “我不是報喪猴！”

  “我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詭猴！”

  “我更不是那個取經的猴子！我不叫美猴王！我從來沒去過天宮！我不是！”

  “我不是！！！”

  “……”

  它瘋狂錘擊著地面，越說越癲狂。

  而那一圈圍著陳鹿思的猿猴，本來還算平靜的雙目，也全都變成了猩紅色。

  感覺快瘋了。

  陳鹿思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步。

  沒有說話。

  而下一秒。

  發泄完後。

  那瘋狂捶地的長臂猿，忽然冷靜了下來。

  他愣了愣，接著呆滯道：“那……我到底是誰？”

  “猴？”

  陳鹿思聞言沉默片刻，小聲提醒。

  “……”

  白頭青身的長臂猿這次終於聽到了。

  他怔了怔，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陳鹿思，眼中浮現出一絲清明，接著如同人一般，露出哀求的神色，道：“還不夠嗎？上神，我只是想回家……”

  陳鹿思：“……”

  白頭青身的長臂猿恢復清明的瞬間。

  他清楚看到……

  包括領頭的長臂猿……所有圍著他的猿猴頭上，都出現了一根線。

  但跟之前孫仁勝操控死者不一樣的是。

  他們頭上的線，要更加粗壯和凝實，並且還泛著七彩斑斕的光。

  陳鹿思將視線投向他們頭頂的線。

  只是看了一小會。

  腦中便出現了無數畫面。

  讓人毛骨悚然，披著人皮裝人的詭異猴子。

  啼笑皆非，又細思極恐，打扮成女人嫁給別人的猴子。

  當然，除了這些志怪向的畫面。

  更多的，還是那本神怪小說中猴子的畫面。

  人們無數關於猴子的想象……仿佛都匯聚在了那一根線上。

  陳鹿思看著它頭頂上的線，有些出神。

  “還不夠……”

  眼看陳鹿思不說話。

  那白頭青身的長臂猿沒得到答案，眼中的清明再次消失了。

  他忽然發出癲狂的笑聲。

  而隨著笑聲響起，那圍在陳鹿思身周的眾多猴子開始逐漸消失。

  最後。

  那白頭青身的長臂猿也變得虛無縹緲。

  “我是興風作浪，但贖了那麽久的罪，你囚困我的肉體，將所有關於猿猴的傳說指向我，數千年之久了，還不夠嗎？……禹。”

  “我只是想回家……”

  最後一句話落下。

  白頭青身的長臂猿徹底消失。

  接著，刺耳嘹亮的猿啼驟然響起！

  整個猿猴都劇烈震動了起來！

  猶如滾燙的油鍋加入了水。

  地面震動著。

  陳鹿思站都站不穩。

  他踉踉蹌蹌，似有所感，吃力地抬起頭。

  半空中，龐大的猿猴虛影倒映在他瞳孔中。

  同時倒映在他瞳孔中的，還有一顆……猶如藍寶石般璀璨的飽滿‘結石’，大小堪比昆侖青銅門上的那顆。

  陳鹿思瞳孔一縮。

  這是，猿猴異境本體……？
  而不等他反應過來。

  前方，不遠處，又傳來了劇烈的靈波動。

  同時傳來的還有聲音，似乎是……金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