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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長生者》第12章 12,未婚妻
  第12章 12,未婚妻
  聞人府。

  內宅的亭廊裡,一少年坐在石凳上看著手裡剛裝訂成冊的書,嘴裡評判道:“這些詩文看上去和上次也沒多大的差別,你這詩會上的人怎麽盡是這些水平啊。”

  坐在他對面是一位穿著紅色石榴裙的溫婉女子,一邊品著茶,不疾不徐地說道:“要真有一篇傳世名作,西園詩會早就名揚天下了。”

  少年笑道:“雒陽就沒有什麽有名的詩人嗎,你就沒邀請過?”

  溫婉女子說道:“此前也請過幾位,但上佳的詩文也不是通俗白話,那些有些名氣的才子在詩會上的作品也都少了許多神韻,還有些人恃才傲物,對我這詩會不屑一顧。”

  少年看著手中書冊,感歎道:“看來這天下間,像南窗居士那樣的文人,少之又少啊。”

  溫婉女子則道:“玄唐能出一個南窗居士,已是玄唐之幸了。”

  少年繼續翻看賦滿詩文的書冊,嘴裡忽地輕咦一聲。

  “一片兩片……這是余煥章寫的?”

  他看著署名,面露驚訝之色。

  溫婉女子則未說話,只是安靜地喝茶。

  少年來回品味字句,驀地笑了起來:“有點意思,余煥章這是開竅了啊。”

  他將整本書冊看完,思慮一番又問道:“姐,聽說你這次還邀請申屠雋石了?”

  這少年是禮部侍郎聞人雲諫的嫡子,聞人景衡。

  “嗯。”聞人錦屏輕聲應道。

  “申屠雋石果如傳聞中那樣嗎?”聞人景衡好奇地問道。

  聞人錦屏思慮道:“他傳聞中什麽樣?”

  “傳聞中申屠雋石跟他爹一樣,為人乖張凶戾,殺人不眨眼。”

  聞人錦屏心下暗道,這傳聞倒不是空穴來風。

  她想起申屠雋石所作的那首詩,沉默片刻說道道:“詩會上他沒怎麽說話,我也不好判斷。”

  “噢。”聞人景衡也沒懷疑,放下書冊後,無趣地托腮抵在石桌上。

  他長長歎氣:“真沒趣啊,我也想去長安玩,煥霆沒他爹管著,現在肯定瀟灑死了。”

  聞人錦屏挑眉:“伱今日功課做完了嗎?”

  聞人景衡撇嘴,起身離開了亭廊:“不做不做,今天出府玩。”

  聞人錦屏道:“你不怕爹爹教訓你?”

  “爹今天有客人,我趕在下午回來就行了。”

  看著頑劣的弟弟遠去,聞人錦屏無奈歎氣,她倒是希望弟弟能懂事一些,但她弟弟並不聽她的,她也管教不住。

  聞人錦屏拿起石桌上的書冊,看到了署名余煥章的那四句。

  她腦海中閃過詩會那日,一直在余煥章身側的那個俊俏少年,也不知是什麽來路,能在短時間內作出這種妙文,想來文采不凡。

  這書冊上面記錄了上次詩會的所有詩文,唯獨申屠卷石那首沒有記下。

  那詩她也覺得粗鄙,她本身對申屠雋石並無什麽惡感,但對方在詩會上如此放浪的表現實在讓她不喜。

  聞人錦屏對自己很有自信,她覺得一個男人想佔有自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至少不該如此沒有禮數。

  但偏偏申屠雋石的父親是申屠贏,聞人錦屏想起那日無意間聽見父親所言的他家的處境。

  她也想幫父親分擔一些。

  #
  余驚棠的車駕停在了聞人府的正門口,安厭隨著余驚棠一同下車,他還是第一次走這種富貴人家的正門,雖不如相府那般恢弘,但也大氣不凡。

  在那日余驚棠提及他的婚事後,安厭便也向自己身邊的下人簡單打聽了一番聞人雲諫。

  從下人那裡得來的信息只有這人一連做了十年的禮部侍郎,十年來官職從未變更過,沒有得到過升遷,也沒有貶職過。

  聞人府正門,仆人們左右列成兩排,安厭同余驚棠一起邁步走了進去,便見到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正朝他們迎來,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笑,走起路來身形搖搖晃晃,臉上的肥肉也在那兒一顫一顫的。

  中年男子向余驚棠打招呼,嘴裡喚著:“驚棠!”

  安厭忽覺有些錯亂,聞人雲諫這個名字太過儒雅斯文,外加上還是聞人錦屏的父親,他還以為對方是個英俊不凡的人。

  但再看眼前這位身寬體胖、面目慈祥的男人,安厭有些懷疑聞人錦屏究竟是不是他親生的。

  余驚棠和聞人雲諫見面後並未有什麽虛偽的客套,只是叫了聲對方的名字,余驚棠便介紹起了安厭。

  “這是我侄兒安厭,我一故友之子。”

  聞人雲諫上下打量起了安厭,一雙眼眯起來便有些看不見了。

  “這是我好友聞人雲諫,你也喊他伯父便好。”余驚棠又向安厭說道。

  安厭當即恭敬地施禮:“侄兒見過聞人伯父。”

  聽余驚棠讓安厭喊自己伯父,聞人雲諫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來,他看上去有些喜慶,讓人難生惡感。

  這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嶽父,安厭姿態放得極低。

  “好,好,先去裡面說話吧。”

  聞人雲諫點了點頭,隨後帶著兩人穿過庭院,進了客廳。

  “想不到你余驚棠還有朋友。”聞人雲諫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也沒見你提起過。”

  余驚棠沉吟道:“很早之前了,他父安光烈生前曾對我有救命之恩,不久前家裡遭了變故,才從燕州到雒陽投奔我來,一路還遭了劫匪。”

  “福大命大。”聞人雲諫點頭道,看向安厭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這個伯父可是雒陽最大的官兒。”

  說完,他忽又思索起來:“燕州地界已經有賊寇了嗎?”

  盛世玄唐,百姓富庶,人人能吃飽穿暖,根本沒人願意落草為寇,但接連幾年的天災,害苦了百姓。

  余驚棠皺眉道:“估計不止燕州,災情覆蓋的州縣可能都出現了這種情況,當地官員瞞不上報,都怕當這第一個典型。”

  “天后那邊呢?”

  “我已私下派人去各州縣詳細查探,等取得詳細情況,再上奏天后。”

  安厭聽兩人突然聊起了政事,也不顧及自己,便安穩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我聽說,昨天玄甲衛在城外殺了很多人。”聞人雲諫又說道。

  “新來的一批流民,在放粥時不遵秩序,起了衝突,玄甲衛便動手了。”余驚棠說道,他對這種事知道的很詳細,甚至連死了的數字都知道,只是沒說。

  聞人雲諫歎了口氣:“天不下雨,地不長苗,雒陽能供這些難民一年,難不成還要供兩年、三年嗎?”

  余驚棠皺眉不語,玄唐幾百年沒遇過這樣連續幾年的災情,這激起流言無數,坊間傳聞是妖後專權、奸臣當道,有悖天理。

  這“奸臣”,有說申屠贏的,也有說他余驚棠的。

  說這話的人大都已經死了。

  “先不談此事了。”余驚棠搖了搖頭,指著安厭同聞人雲諫說道。

  “我這侄兒今年剛滿十七,尚未婚配。”

  聞人雲諫愣了下,看了看余驚棠,又看了看安厭,在那兒沉思了起來。

  安厭不免心下一緊,他覺得聞人雲諫是在審視自己。

  聞人雲諫突然對客廳外的仆人道:“來人,去把小姐喊來。”

  說罷,他看向安厭問道:“準備考取功名嗎?”

  余驚棠卻在安厭前面說:“怎麽,你想讓他做官嗎?”

  聞人雲諫咧了咧嘴角:“做官有做官的好,不做官也有不做官的好,要是想當個富家翁可以去長安。”

  安厭心下思索,對方似乎是在安排自己未來的路一樣。

  聞人雲諫繼續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安厭發現,余驚棠也在注視自己,恭聲道:“侄兒並無入仕之才,也沒有什麽遠大抱負,只求能生活安穩便可。”

  聞人雲諫點了點頭,忽地笑出聲來,側首看向一旁的余驚棠:“這話聽起來有些熟悉啊。”

  余驚棠面色平靜,看著安厭沒說什麽。

  過了有一會兒,客廳門口多了道身影,安厭扭頭看去,正是曾在詩會上所見過的聞人錦屏。

  她今日這身紅色石榴裙,要比那天明豔的多,也令她整個人更加光彩奪目。

  “錦屏來了。”聞人雲諫朝她招手。

  聞人錦屏儀態端莊雅致,款款走進客廳,向著聞人雲諫和余驚棠二人盈盈一禮。

  “見過爹爹,余伯父。”

  看得出兩家人的關系十分親近,余驚棠和聞人雲諫之間說話隨意,聞人錦屏見到余驚棠也習以為常。

  而她抬眼見到坐在一旁的安厭時明顯愣了下,隨後好奇地眨了眨眼。

  “這是你余伯父之侄安厭,比你小一歲,你暫稱他弟即可。”

  暫稱……

  心思細膩的聞人錦屏看著坐在那兒的安厭,心裡忽然覺得有些荒誕起來。

  但她沒有失態,心念飛轉之下開口:“沒想到又同厭弟見面了。”

  “你們認識?”聞人雲諫意外道。

  安厭這時說道:“昨日在西園詩會,侄兒同煥章兄一起見了……錦屏姐一面。”

  他心裡感到古怪,怎地突然互稱姐弟了。

  聞人雲諫笑了起來:“你們倒是真有緣分。”

  聞人錦屏偷偷注意著自家父親的神情,又微笑道:“昨日厭弟所作詩文,讓錦屏記憶猶新。”

  “哦?賢侄還會作詩?”聞人雲諫撫須笑道。

  余驚棠也是略有驚詫,他清楚記得此前問安厭學問時,安厭說自己連私塾學堂都沒上過。

  安厭也覺麻煩,便道:“錦屏姐應是記差了,愚弟並未作詩,是煥章兄作了一首。”

  聞人錦屏臉上笑容不減,繼續說道:“那應是我記錯了。”

  余煥章會不會寫詩,余驚棠和聞人雲諫能不知道?
  聞人雲諫思索道:“什麽詩,吟來聽聽。”

  聞人錦屏輕輕頷首,隨後在眾人面前說道:“昨日詩會之題,是以園中新栽花草樹木之景,那詩內容為……”

  說著,聞人錦屏話音一頓,輕吟道:“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無數片,飛入草叢都不見。”

  聽前三句時,聞人雲諫面色怪異,余驚棠更是臉色一黑,而等聞人錦屏吟出最後一句,兩人臉上又同時變得愕然。

  片刻後,聞人雲諫道:“不錯,不錯。”

  他看著安厭若有所思,隨後又露出笑容,向身旁人問:“驚棠覺得呢?”

  余驚棠卻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聞人雲諫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有了什麽開心事,對聞人錦屏說道:“錦屏,你帶安厭賢侄去府上轉轉,後院池中新添那幾條彩鯉甚是漂亮,你二人可一同去觀賞。”

  聞人錦屏十分聽話,點頭稱是,安厭聞聲也跟著起身,向著余驚棠和聞人雲諫施禮後,和聞人錦屏一同離開了客廳。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聞人雲諫樂呵呵道:“此子靈秀。”

  客廳裡只剩了他二人,余驚棠道:“你滿意就好。”

  聞人雲諫端起茶杯,笑道:“你余驚棠幫我如此大忙,我有什麽不滿意的,錦屏跟了他也不算吃虧。”

  說著,他又歎了口氣,低頭喝起了茶。

  “我之牽掛,惟膝下一子一女,景衡是男兒,吃些苦沒什麽,錦屏一弱女子,讀過書心氣又高,常以南窗居士自比,我怕她未來會受不了。”

  余驚棠默然,許久才道:“你放心,我必會護他們二人周全。”

  聞人雲諫卻又笑道:“傷感什麽,玄唐可以沒有我聞人雲諫,但不能沒有你余驚棠,若以我一人換一世太平,這可是我少時的夢想。”

  少時的夢想……

  余驚棠忽想到剛才安厭所說之話。

  他年少時,哪會想到自己能有朝一日官居宰相。

  “想當初武德三傑,唯有我聞人雲諫做了十年的侍郎,百年歲貢在即,既成事,也成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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