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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壺濟世,我只是想長生不老》第190章 離心離德,烏合之眾
  第190章 離心離德,烏合之眾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廣面色大變,一雙虎目牢牢的盯著吳勝,滿是不可思議。

  “陳廣大哥,咱們自己封個王玩一玩也就算了.造一點聲勢而已。”

  吳勝認真道:“真想當皇帝,咱們才幾斤幾兩啊?論起威望和名聲,誰能與墨丘比肩?論起軍隊和錢財,誰能和黃朝媲美?論起造反的底蘊和傳承,誰能勝於白蓮教主?陳廣大哥,真不是我不支持你,但咱自己也得尋思尋思,憑什麽輪得到咱當皇帝不是?”

  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情真意切。

  就算是造反,也不能拋開事實不談。

  名望比不過,軍隊沒人多,資歷還落下成,總不能說你要造反,所以伱就是皇帝吧?那天下間的皇帝也太多了!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會成功?”

  陳廣的臉色黑了下來,聲音都在顫栗著。

  雖然很生氣,但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

  可心中就是很不爽,非常的不爽,像是吃飯的時候吃出了一碗的蒼蠅,只有最開始那兩筷子還算美味佳肴。

  這種感覺絕對讓人開心不起來。

  “怎麽成功?”

  吳勝反問,“哪怕拋開這些東西不談,單論個人的實力。墨丘、黃朝、白蓮教主盡是武道宗師,武道宗師啊!沒有同級別的強者相護,便是坐上龍椅又能如何?”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歷朝歷代,縱觀那些成功推翻前朝,榮登大寶的先帝們,絕大多數人自己就是武道宗師,就算不是,背後也絕對有武道宗師的鼎力支持!
  宗師不好做萬人敵是不假,問題是宗師想要一個人的命實在太簡單了!

  個人之偉力到了武道宗師的程度,國法這種東西已經無法去管教,一旦再不要面皮的放下仁義道德,任誰都要頭疼幾分。

  “.”

  陳廣一時啞然,他的嘴唇微微嗡動,可卻說不出話來,聽著漫山遍野的廝殺聲和怒吼聲,千頭萬緒湧入腦海。

  他的美夢,終是碎了。

  陳廣久久沒有言語。

  吳勝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陳廣大哥,你也不要太難受。咱們造反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現在過的又是什麽日子?人嘛,總是得知足才行!知足常樂不是?前陣子你還納了好幾房小妾呢,那可都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以前哪裡輪得到咱們享受?現在的日子,夠好了。”

  “別給我說這些!”

  陳廣憤怒的揮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怒火從何而來,但偏偏就是怒從心中起,“既然如此,當初你何必勸我造反?!”

  最終,怒火的目標竟是放在了吳勝的頭上。

  “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

  吳勝指了指漫山遍野衝向皇陵的人海,“要不造反,咱們能有這麽多人麽?帶著幾百號,幾千號人躲在山窩窩裡,三天再餓兩頓的日子誰願意過?反正橫豎被官府逮到就是個死字而已,要搞乾脆就搞大的!”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會成功?”

  陳廣明白了。

  “當然成功不了啊!除非大哥你能晉升武道宗師,但前陣子你猜剛剛入練髒不久,距離練髒大成還差著好些年呢,就算真能晉升宗師,又得多久?最少也得十幾年吧!
  這場仗還能打上十幾年不成?不可能的!就算墨丘、黃朝和白蓮教主都沒了,不爭了,死了,最後的贏家也是四國聯軍。”

  吳勝肯定的說道。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出生於貧苦人家的他們,便是機緣巧合的走上了學武的道路,沒有錢買滋補大藥,甚至連飯都吃不飽的情況下,又怎麽可能好好的修習武藝?
  便是撞上了亂世,趁機攪動一番風雲還算尚可,真想引導天下的局勢,那還遠遠不夠格!
  看看整個大月,能夠整出大場面,被人津津樂道攪動風雲的都是什麽人啊?
  墨丘、黃朝、白蓮教主!再不濟也得是大月廟堂。

  能比嗎?
  比不了知道吧!

  他們真沒那個本事!

  便是再給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就算一路坦途,都不夠他們修行到宗師境界!

  底子遠遠不夠,怎能一步登天,說書人都不敢這麽吹。

  “大哥,你好好想想,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這些事情早點說開也好,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吳勝勸慰道。

  “那我們是在做什麽?”

  陳廣茫然了,這一刻他當真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麽意義可言。

  原來從頭到尾,他的造反,他的稱王,他的努力,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恐怕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沉浸在萬一自己成功的美夢之中。

  而身邊的這些人遠比他現實,也遠比他聰明,提前就想到了這些問題。

  “搶皇陵啊!這裡埋的可都是寶貝,這麽好的機會不先下手為強,等到別人想到的時候連一口熱乎的都吃不上了!”

  吳勝理所當然的說道。

  “然後呢?”

  陳廣繼續問。

  “然後咱們就有錢了啊!有錢了,就能過好日子!不管之後是誰要當皇帝,咱們這麽一大票人呢,誰能成功咱們就去投奔誰,怎麽不也能混個官職坐一坐?又能當官,又有了錢,這還不夠?”

  吳勝立刻說道。

  “你覺得這些東西,別人會留給你?”

  陳廣不知為何咽了一口口水,隻覺心中一片冰涼。

  “誰說咱全拿走了?陳廣大哥你怎麽就是轉不過彎來呢!搶來的這些錢財,咱們暫時先拿著。等到誰能穩登大寶的時候,咱就獻上去,獻七成!剩下的那些,也夠咱們榮華富貴一輩子了!”

  吳勝笑著說道。

  “獻七成?”

  “當然!”

  “咱們累死累活,死了那麽多的弟兄,就是為了獻這七成?!”

  陳廣的拳頭緊緊的捏在了一起。

  “能獻七成就不錯了,就怕到時候人家不肯收,說不得咱還得帶著東西另投他國呢!”

  吳勝聳了聳肩,“還得看看未來的新皇是什麽樣的人才行。”

  “哈”

  陳廣笑了起來,哈哈大笑,那笑聲綿長而激烈,帶著難以言說的悲憤和無奈,“原來辛辛苦苦那麽久,聚了那麽多的弟兄,最後還是要當個要飯的!”

  “大哥你這是什麽話?”

  吳勝很不高興,“就這很多人想要飯還要不成呢!”

  陳廣靜靜的和吳勝對視著。

  互不相讓。

  良久,陳廣頹然的蹲下身,原本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
    原來努力了那麽久,最後只是為了當個要飯的真可笑啊!

  難怪那些人會對自己人動刀子。

  反正最後都要散夥,聚在一起也只是為了錢財和生計而已,提前搶到錢財,自然可以自己去找找生計,畢竟他這裡有什麽吸引人的東西呢?總不能單憑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吧!

  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最後,輪得到泥腿子當家做主了嗎?

  他該想明白的。

  真沒意思。

  “別忘了,最開始,你們只是為了活下去。”

  有人來到了他們的身前,平平淡淡的開口。

  陳廣猛然抬起頭來。

  公尚過站在他的面前,如此說道。

  這個時候陳廣才想起來,他的團夥裡,還有這麽一位人物。

  公尚過。

  這位昔日的公子哥變了很多,自從離開又回來後,他變得沉默寡言,只是靜靜的跟著他們,看著他們,從來都不提任何意見。

  絕大多數時候他都不說話,偶爾會發呆,問他想要什麽或者想做什麽的時候,也只是搖一搖頭,只是默默的待在那裡,久而久之,陳廣甚至都要忘掉還有這麽一號人存在。

  但今天他走了過來。

  看到公尚過,最初相識的一幕湧入腦海,那個時候,大家都是不過是聚在一起逃難的人而已,為了一口飯吃,敢跑到官道上打劫。

  “我”

  陳廣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

  為什麽不知不覺間,一切都變了呢?
  是什麽造就了這一切?
  “人心中的貪欲是無窮的。最開始只是為了一口飯吃,後來有了飯吃,就想過的好一點,世道很難,就得多聚一點人才有力量,聚的人多了,別的心思也就升了起來,既然大家都在造反,為什麽我不可以?
  造反之後呢?燒、殺、搶、掠,日子過的好了,想要的東西也更多,開始不滿足於豐衣足食和娶妻納妾,攻打下幾個城池,然後稱王。既然已經稱王,那好像距離皇帝的位子也只剩下一步之遙了對吧?”

  公尚過凝視著陳廣,凝視著吳勝,又好似在凝視著曾經屬於大月的整個天下。

  這天下間,還有多少人,抱著這樣的想法?
  最初揭竿而起時,他們的正義性無可指摘,這是一群被壓迫到忍無可忍已無活路的普通百姓,在饑寒交迫苦累交加的死亡之前所發出的呐喊。

  不過陳廣和吳勝很幸運,沒有像是別的百姓那樣死在半路途中,而是因為種種原因,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公尚過在那個時候又回來了。

  他親眼看著兩人的轉變,也親眼見到了這些人如何一步步變成如今這樣。

  人心中的貪欲是無窮的,且永不滿足。

  活不下去的時候,可以隻期待一口飽飯;吃飽了飯,又想過些好日子;過上了好日子,又想要更多的東西最終一步步變得與最初完全不同。

  這個時候,他們對於大月真正的底層民眾而言,與四國聯軍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區別。

  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還有一部分底層民眾可以加入他們。

  公尚過是讚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哪怕身具大月皇室的血脈,注定與新朝無緣,他還是想要做些什麽。

  墨丘要為蒼生明道,那他就來最底層,看看這些最底層的百姓啊,掌握了力量之後,又能一步步的做到何種程度。

  若能從中取得足夠的經驗和教訓,未嘗不能總結出來,給將來的新朝當做一份新生的禮物,以民為鏡。

  “我”

  陳廣張著嘴,表情痛苦。

  就連吳勝一時間都呐呐無言,講不出道理來。

  公尚過見過他們最落魄時的樣子,也親眼看著他們驅使手下攻打皇陵。

  這中間隔了七年有余的時光,一切都換了一副樣子。

  陳廣和吳勝,也不再是最初的陳廣吳勝。

  “這個時候我才想明白,原來墨兄最高明的地方不是想出了墨家十義,而是最開始的那一句。”

  公尚過不需要他們的解釋,也不必解釋什麽,只是自顧自的說著,“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這世上,天下的利是值得讚許的,天下的害是必須消解的。

  可問題是,很多人看不到天下的利,或者說就算看到了,為了些許私人的利益,寧願去違背天下的利。

  所有害處,皆是因此而來。

  “世間只有一種正義,就是為了活著,但有無數種邪惡都是源於為了活得更好。”

  公尚過獨自苦思了七年,今日方才真正明白墨丘的想法。

  隨即又問道:“你想當皇帝?不談局勢,不談武力,不談背景。能否做到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能否做到官無常貴,民無常賤?能否做到教化百姓,政令開明?”

  陳廣無言。

  他只是想當皇帝。

  是的,只是想。

  當了之後呢?
  不知道。

  他之前心中還在埋怨吳勝太過現實,可假如他的美夢成真,之後呢?
  沒有之後,因為他都沒仔細的去想過。

  好像只要登上皇位之後就萬事大吉,再不濟也可以活成宗明帝那樣似得。

  所以面對公尚過的詰問,他給不了自己的回答。

  他連萬余人都管不好,要怎麽去管理一個國家?
  就憑在心裡埋怨當初跟著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太過現實嗎?

  還是心中的不服氣?

  陳廣目中滿是茫然。

  不是結局早已注定,而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做好真正打天下的準備,心中的那一星半點的期望,也從未為之努力過。

  哪怕局勢撞到了臉上,趁機掀起了些許風浪,也注定了不可能真正成功。

  先問配不配,再問行不行。

  他配嗎?
  這個答案,已在心中。

  “喲,還有人先我一步對皇陵下手呢?誰這麽大膽子,出來給我看看。”

  沉默中,一道聲音在雲天間響徹,壓過了四周的喧鬧聲浪。

  有人老神在在的渡步而來,一朵蓮花盛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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