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閑話一陣，也就說到了朱芳。

  朱夫人懷朱芳的時候朱潛還在當海匪。

  朱潛正好帶人出海。說好三到四個月歸來，可到了時間人卻未歸。那段時日海上颶風正猛，許多出海的都人屍骨無存。

  朱夫人日夜擔心，不到八個月就早產生下孩子。孩子不到四斤，身體非常孱弱。島上沒有好大夫，得不到好的治療。

  她月子沒坐好，也虧了身子。

  後來抓了一個善兒科的大夫上島，大夫說孩子胎內未長好，先天不足，或許長不大。

  朱夫人傷心欲絕。她覺得是自己害了孩子，若自己心思放開些，孩子也不至如此。

  朱潛答應朝廷招安，最大的理由是想讓家人生活在好的環境中，不再提心吊膽，讓閨女平安長大。

  朱夫人先一步帶著兩歲的朱芳和十歲的朱戰進城，四處找最好的大夫給閨女治病，說好朱潛乾完最後一票就歸降。

  可朱芳的小身子已經熬乾，兩歲了還像隻小貓，請了多個大夫來都於事無補。

  丁香跟正院裡的幾個下人也非常熟悉了。

  或許心情愉悅，也或許吃了那截人參的緣故，朱夫人的精神頭好多了，臉色都紅潤了一些。

  朱夫人用帕子捂著嘴哭起來。丈夫哭的不止是可憐的閨女，還有更加艱難的前路。

  丁香每天都在正院晌歇，有時候晚上也會被朱夫人留下。前幾天讓她睡在暖閣裡，後幾天就跟她一個床睡了。

  擦的是黑鯨油防曬霜，還是抓專人特殊定製。

  朱夫人舍不得放丁香回去，讓她睡在暖閣裡，還讓張氏好好陪兒子，下晌無需來這裡。

  想到閨女身帶異香，朱夫人也認為閨女是花神轉世。她只有把閨女想成花神，去天上享福，心裡才會好過些。

  朱夫人捏著丁香的小手，又白又軟又多肉，還有幾個小窩窩。而芳兒的小手薄得像紙片……

  丁香對朱潛的印象更好了。覺得他跟爺爺和爹爹一樣都好男人。

  不說朱夫人向往，旁邊的丫頭都向往。

  丁香撒嬌扮癡，逗得朱夫人漸漸歡愉起來。

  張氏隻得自己回去。

  丁香還許諾，下次來膠州的時候一定把飛飛帶過來玩。

  沒有下人的時候，丁香就會把藥丸取下，由朱夫人抱著聞，再聽她講講對閨女的追思。

  丁香還確認了一件事，朱潛沒有別的女人。從朱夫人的言談中看出，她與朱潛感情極深。

  朱潛父子都性格冷清沉默，不在家朱夫人一個人呆得難受，他們在家也沒有多少話。

  丁香最愛說的笑話是爺爺和飛飛。爺爺怎麽愛吹牛，怎麽像毛頭小子一樣衝動愛生事打架。飛飛會什麽絕活，怎麽聰明。

  琺琅彩，聽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前世司空見慣的搪瓷，家家戶戶都有這種日常品。而現在，這東西是舶來貨，值大價。

  衛嬤嬤、柴嬤嬤，都是從島上帶過來的。燕子、海鷗、黃鶯、斑鳩，這幾個丫頭的爹娘也是島上跟過來的，絕對心腹。

  吃完晌飯，張氏告辭，說歇晌後再來陪朱夫人解悶。

  豪橫。

  下晌，丁香和朱夫人斜依在靠枕上說悄悄話。繡娘又來給丁香量了尺寸，要給她做衣裳和鞋子。

  一個婆子勸道，“夫人節哀，姐兒那麽好看，一定是花神轉世，來人間歷練三年就回天上享福了。”

  以後有這個小人兒偶爾陪伴，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張氏和丁香都聽流淚了，幾個下人也跟著一起哭。

  朱夫人不應該是朱潛搶回去的“壓寨夫人”，不知道她怎麽愛上了海匪，又嫁給了他。

  朱夫人大樂，“你大伯從小就愛好，聽說黑鯨油防曬，就想辦法捕捉黑鯨，還專門抓了一個會製膏子的工匠去島上……”

  “我家老爺回來的前一天，芳兒還是離開了。老爺從棺木中把芳兒抱出來，哭得不能自巳。我嫁給他那麽多年，他再艱難都沒掉過一次眼淚，那次卻哭得像個孩子……”

  她不敢想這孩子能時時陪伴，丈夫說孩子呆在鄉下最安全。

  聽說大黎朝已經有人開始試做琺琅彩了。
    一晃丁家人在朱家住了十幾天，丁香天天去陪朱夫人解悶。張氏托辭要照顧兒子，讓丁香一個人去。

  她再誇大兩分，笑得朱夫人直抹眼淚，抱著她喊“我的乖乖”。

  可這個小妮子像個話簍子，又會說，經常是幾句話就逗得朱夫人開懷大笑。再有她特殊的身世和異香，知道丈夫一直謀劃的大事因為有了這孩子會更容易實現，朱夫人的心情也就更好了幾分。

  一次，丁香八卦地問道，“伯娘，大伯怎麽沒有秦大伯那麽黑呢？是不是天天擦膏子保護皮膚啊？”

  丁香吃完晚飯回客房，綾兒手裡拿著一個裝了一條琺琅彩吊墜的荷包。

  她看看丁香，除了胖得多大得多，五官長得很像芳兒。特別是那股香氣，哪怕有濃重的藥味掩蓋，她也能聞出來……不過，老爺說得對，這孩子的耳垂極是肥厚，是個有福的。

  “芳兒長得極是漂亮，也極聰明，不到一歲就會喊‘爹爹’‘娘親’‘哥哥’，沒有人不喜歡她的。還極孝順，看到我流淚，會給我擦眼淚，說‘娘親不哭’。

  這讓幾個下人非常高興，也更加殷勤服侍丁香。

  沒辦法，穿越女就是喜歡用“有沒有別的女人”去衡量一個男人的好與不好。

  丁香又問，“戰哥哥二十了吧，怎麽不早讓他娶個媳婦回來，多生幾個孫子孫女，伯娘就不會這麽孤單寂寞了。”

  古人成親早，十五歲就能娶妻嫁人。

  朱夫人笑道，“親事倒是定下來了，是陸大人的二閨女陸玉冰。玉冰歲數小，要等到明年及茾才能娶進門。唉，我們朱家一直子嗣單薄，我也希望戰兒媳婦能多生幾個孩子。

  “他們是五前年定下親事的，那年玉冰才九歲。陸總兵對我家老爺有知遇之恩，他提出來，我家老爺也願意，戰兒隻得多等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