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提到這些，心情還是有些複雜的。

  “說實在的，我當時其實沒有想過白海主會那麽痛快的答應我。為了說服他冒險，我費盡心思想了很久他幫我能帶給他的好處，一應真造成的損失，我日後也必會十倍奉還。我日後也會永遠為他賣命，絕無絲毫怨言，永遠不變。”

  “可是，我還沒有說出那些，白海主就先答應我了。”

  以致當時林霧愣了很久。

  她在以前的那地方待過很長時間，後又跟著白海主被白海主教養，嘗過權勢的滋味，習慣了毫無感情的利益交換，也並不覺得人與人之間真有信任存在。

  可白海主卻很信她。

  那是她轉變的開始，讓她後面再做其他事情時，都沒有再像以前那麽冰冷極端了。她開始推心置腹，也開始用真心和信任培養真正的親信。

  林霧想到什麽，扯了扯嘴角，語氣裡略帶了嘲諷的意味。

  “還有一件事，我兒時消失的那幾年，那個地方的組織其實是知道我和白海主、和你有過接觸的。為防多事麻煩，他們也不想我消失的事被發現，安排了個替身在當時的林家。”

  可能他們那時也想留著和白海主、和林家等的關系，待掌控、培養出她，可以利用這些人來做事。

  “你們就不提了，我那時和你們的關系並不深，‘我’變了個人，你們察覺不到很正常。可是，林家完全沒有，我那個口口聲聲說在乎我的爺爺，也沒有發現‘我’的改變。”

  代替她在林家的那個人，孤僻乖張，從不和他們親近，他們不在意，隻覺得她是個怪物。

  後來她真的努力回去了，但因為過往經歷也變得真的那般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發現變化，只看她的眼逐漸厭惡排斥，好像她是個天生壞種。

  不過那時她已經失去了對正常情感的感知，不會覺得痛苦，就直接順著他們的意離開搬到鄉下。

  然而，白海主他們慢慢改變了她，她開始像個正常人，也有點期待親情，才做同齡人那些故意學壞吸引家長蠢事的行為。後來事實告訴她，就算沒有假扮她的人，林家人也不會喜歡她，她放棄了。

  而林老爺子那時對她還算不錯。卻也就只是“還算”。

  他說在乎她，可是給她辦理寄宿，她一周隻回去一次，有時候兩周一次，不回去他也不問；他說關心她，可她經常在學校消失，有時受傷回來後不得不住院，他也從沒發現過。

  明明只要他往學校裡打一次電話，只要問出一次她不在，她就會如實相告。但他沒有。

  好在那時的林霧也還沒有完全的改變人與人之間僅有利益交換，並無真心的觀念，所以也不會難過，隻覺得林老爺子能比林家人對她好一些，就挺難得了，何必再強求更多？
  但不幸的是，再後來林霧遇到了宮野那些人。他們不計利益的對她好，讓她變的更像正常人了。故而每當外面認識的那些人對她好一些，回去面對林老爺子和當時尚認為是親生家人的林家人，她就更失望痛苦一點。

  不知道為什麽，她得到、恢復的正常情感能力越多，失去的更多，痛苦的越深。

  她不懂為什麽會這樣。

  於是到最後，林老爺子要走，林霧並沒有聽林老爺子的話跟回去，而是借由上學，一個人繼續住在鄉下。

  而最後一個教她人情世故，讓她變的更平和冷靜的人，是薄嶼庭。

  他也教會她怎麽面對親人，補足了她最後缺失的東西。
    思及此，林霧對白京道：“你說可不可笑，我能變成如今這樣，竟然是由外人一點點教養修補的，而不是所謂的家裡人。”

  白京心口一揪，道：“他們不是你的家裡人，顧家才是。我聽說，顧家對你不錯。”

  林霧嗯了聲，說：“還有白海主。”

  對林霧而言，白海主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如師如父。所以她哪怕後來爬到再高的位置，也心甘情願的為白海主做事，聽白海主的話，希望白海主和白京能和好。

  白京心情也複雜起來。

  見林霧神色也漸低落，她有意想轉移話題，話要出口時忽的一頓，白京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等等，”她狐疑的看著林霧，“你那時都知道任珂的身份了。可為什麽你當時給我的有關任珂的身份背景，沒有她作為殺手的介紹？”

  林霧噎了下，“這個……”

  白京微眯起眼，“你其實什麽都查到了，但故意不告訴我她的身份的？因為當時你的計劃差一個契機，來讓那個組織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放低戒心，方便你做事。而這個契機，無疑我來給最為合適。”

  “畢竟老東西和我母親的事眾所周知，我恨老東西也是眾所周知，如果我都無法接受老東西再婚，更說明他們偽裝的成功性，推動任珂的行動。所以你當時是在利用我，是吧？”

  利用她一定會相信她給出的東西，不會額外查證，發現不了任珂假扮。

  “嗯……”林霧沉默了一下，“我不騙你，是的。”

  白京揚聲：“林霧！”

  後面已經有些恍惚的柏寧陡然聽到，嚇了一跳，見白京面露怒容，他有些擔心的開口：“白京……你別氣，大起大對身子不好。其實林小姐那時也是有苦衷，不是對你……”

  白京抬手止住柏寧的話，深吸了一口氣，瞪林霧道：“別以為你是我朋友，這口氣你就不用還了。到下面，我會少幫你一回。等完事後，你也得陪我回老東西的海島一趟！”

  林霧愣了下，失笑道：“行。”

  後面的柏寧也愣了愣，放下心來。

  說完這些的工夫，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他們也離近了那條作為目的地的河流。

  這時，前面帶隊的考古隊突然停下。

  見狀，林霧和白京交換了個眼神，收拾好心情過去，後面的人也一並加快速度走近。

  高晝文等他們近了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