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死寂。

  任珂的令琇紅著眼圈死死盯著林霧。

  她一派從容隨意，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說的要做的只是一件跟吃飯喝水似的再小不過的事。

  可實際卻是在送死！

  “你把遊元和鄭連都留在了海島。”

  “你也不去冰獄。”

  “你還幾次拒絕醫生給你檢查傷。”

  “所以在今晚之前，你就做好打算和準備去赴死了？！”

  任珂咬牙切齒的說。

  林霧剛要點頭，她突然暴起，一把將林霧抵在了沙發背上，單手用力按住她，另一隻手高高揚起。

  “那你就悄無聲息的去死不就行了？憑什麽要拉上我們兩個，憑什麽叫我們去送你死，看著你去送死？！”任珂低吼，想狠狠給林霧一拳出氣，但最終那拳落在了林霧腦袋一側，將真皮的沙發背捶深陷進去。

  她罵道：“你他媽有病嗎？叫我們眼睜睜的看你去死，然後再也忘不了你，天天做噩夢？你怎麽這麽混蛋？！”

  令看到任珂動作驚了下，條件反射的起身，聞言又停住，沉默的看著，沒有阻止任珂。

  林霧也沉默了下。

  無形的對峙中，林霧最終沒有回她什麽，隻輕嘶了聲，說：“我傷口真裂開了。你是希望我還沒下海，先被傷口折騰死嗎？”

  任珂瞪著她，張口就想罵粗口，眼淚卻先一步湧出來。她甩開手，猛地轉身背對著林霧，像氣不過似的大步往前一腳揣了下牆。

  “……我去給你叫醫生。”令琇深吸一口氣說。

  “不用了。”林霧緩了緩神，坐直了，難得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其實去見城主，對我也不是全無好處的。你們不知道，同族人也可以讓我傷勢迅速恢復。就比如在旦瑪亞是，我遇到了一個蛇人，他就讓我恢復的很快。”

  “所以，”她話音輕了輕，“我大概不是負傷狀態進十八層。”

  任珂氣笑了，“那又如何？還不是個死！”

  林霧不說話了。

  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

  三人誰都沒看對方。

  足足五分鍾，令琇先打破了這個令人心堵的氣氛，她看上去的很平靜的，問道：“真的不能先帶出城主，再找你師父幫忙嗎？”

  林霧看她：“城主解決不了天外異物，我師父也重傷。我去是涉險，他們去也是。沒有區別。”

  “我該做的事，也不能推給別人。”

  “那你想過身邊人嗎？！”任珂終於回過身來，衝動的說：“你不是找到了你的親生家人嗎？你不想和他們多過幾年嗎？？還有……還有你那個男人，姓薄的！在嶺南，你都能為了他放下所有事去找他，現在呢？你現在為什麽不再……”

  林霧搭在腿側的手微微收緊，指腹蜷縮了下。

  她強自鎮定的說：“知道我為什麽會選你們兩個一起過來嗎？”

  “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像我二哥他們那樣攔我。”

  任珂的話音兀地滯住。

  林霧看著她們。

  任珂罵了句操，猛地轉身大步出去，將房門甩的砰砰作響。

  令琇沉默了幾秒，啞聲說：“我出去抽根煙。”

  林霧點點頭。

  令琇就也走了。

  門關上的刹那，林霧面上湧出再難掩飾的疲倦，微微歎了口氣。她在沙發上躺下，雙手交疊在身前，閉目休息。

  外面，令琇上到船板，看到了欄杆前陰沉著臉的任珂。

  她走過去，從兜裡摸出煙盒，結果打開只剩下一根了。

  “看來沒你的份兒了。”令琇聳了聳肩，自己點了煙，要過口時看了眼認任珂，頓了下，最終隻兩指閑閑夾著。

  任珂勉強壓了壓情緒，見此，挺駭挺意外的，“你居然還有煙癮。”

  “以前有，現在好些了。”令琇說，“入殺手城前，家裡出過巨變，那時被催債人和仇家盯著，每天都有生命危險，還險些被賣到金三角地區。壓力太大了，就會想做點什麽疏解，不管什麽都好。免得真被逼成了個瘋子。”

  任珂冷冷笑道：“你好歹還是想活的。”

  令琇望著烏沉沉的夜幕，這裡的雲層比較厚重，隱約有極光余芒混在其中。

  海上遠處也有冰川的輪廓，巍峨又壓抑。
    總的來說，是壯觀震撼的。

  令琇低頭掃了眼手中的煙，良久，她道：“我比林霧幸運，我還有發泄的方式，她沒有。她比我們想的更時刻緊繃，該做的事不做，壓在心裡，會出問題的。她還比我們多面臨了那麽多事。”

  任珂掐緊手心才沒有再失態。

  “……船上還有潛水設備嗎？”任珂突然問。

  見令琇看來，任珂冷哼道：“林霧那個混蛋，她早打算好和誰下水，肯定不會多準備一套的。”她頓了頓，又說：“船上還是要留一個人，以防萬一的。”

  令琇過了會兒才說：“有一套緊急用的，但不足以用在極地海洋中，撐不了多長時間。”

  “夠了。”任珂想了想，忽的說：“等會兒一旦下海，你盡快回島，去搜林霧住的古堡。”

  令琇愣住：“這……有什麽用？”

  任珂嚴肅道：“林霧那個師父，給了林霧一個發串，上面有玄術，只要被觸發，他會很快出現，在嶺南就是他救了我們！他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也能解決天外異物！”

  “雖然他確實如林霧所說受了重傷，也好像挺嚴重的，但都危急時刻了，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剛才仔細想，林霧沒有戴發串，那就一定是被她好好放在島上了。你回去找出來，想辦法觸發。”

  “這事先別告訴林霧，有什麽等事後再說！”

  令琇神色一凜，重重點頭。

  ……

  約莫一個半小時後，船在減速漸漸停下了。

  有人敲門。

  林霧睜眼，坐起身的同時，外面的人也推開門了。

  是任珂。

  任珂冷哼道：“快到了。”

  林霧點頭，喝了口水，起身出去往甲板上走。

  余光注意到任珂拿了個包，她問：“包裡裝的什麽？給我用的設備？”

  “你想的美，這是我自己用的。”任珂陰陽怪氣的說，“你多厲害了，還用得著我們這兒的東西嗎？恐怕入不了你的眼呢。”

  林霧嘴角一抽：“你是間接性的抽風又犯了？”

  任珂：“林霧！”

  “沒藥。找醫生去。”

  “……你媽的。”

  任珂甩臉，用鼻孔出氣表達自己的不滿。

  林霧熟練的視若無睹，到甲板上去就看到了令琇。

  不遠處已經浮現陸地的輪廓。說是陸地也不準確，因為那是一大片浮冰，冰層極後，再遠處就是起伏不一的冰川。雖然不是很壯闊，然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水下的才是龐然大物。

  令琇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道：“你提供的經緯度準確地點，就在那上面，照到指南針走十分鍾就能到了。船無法再往前，我就在冰岸等你。”

  林霧接過指南針點頭。

  令琇隱晦的看了眼任珂，又道：“讓任珂再送你一程吧，確定你和人匯合無礙。”

  林霧想說什麽，被任珂一眼瞪回去：“你先前不給我們拒絕的機會，現在你也沒有拒絕的機會。”

  “……”林霧隻得點頭。

  很快，船靠岸了。

  林霧活動了下身子，沒有再帶什麽東西，和任珂下了船。

  “林霧，盡量好生生的回來！”令琇忽的喊道。

  林霧擺了擺手，帶著任珂頭回都不回的往前走了。

  令琇目送著她們的身影消失，立馬吩咐人返航。

  而林霧和任珂兩人進入冰川夾層後，再往前走了幾分鍾出去，視野豁然開闊，她們也赫然看到不遠處的連綿無際的冰牆輪廓！

  但吸引她們注意力的是不遠處的火光。

  那大概是個取暖用的軍用磁爐，火光挺弱的，但在夜色裡很明顯。她們也看到有個人影坐在一側烤火，是個男人。

  “就是他？”任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