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城主微微抬頭看她：“池仰芝？”

  林霧點頭：“她是我母親，正是地下城的池家人。我查過她，她是個孤兒，小時候住在福利院。但是那福利院發生過一場大火，她和一個夥伴的資料都被燒毀。算算時間，正是三十多年前。”

  “後來她如普通人長大成年，完成學業、嫁人生子，過的很正常。但是十八年前，她無故前往華國北城，遭遇追殺。後來她受刺激精神失常，透漏出了地下城的存在。也就引起多方人士競相尋找地下城。”

  “綜合這些，我有想過她和她同伴並非是孤兒，而是家中出事，逃到那福利院，故意防火燒毀兩人資料，取而代之，好脫離危險。”

  算算時間，正和城主說的這些對上了。

  城主眸光一深，搖頭道：“我不知道那兩個池家人的身份，其實至今我都沒有找到他們。但我確實和地下城中逃出的池家人聯系上了，這是十八年前的事。當時地下城中又有幸存的池家人逃出。我一直讓人盯著，也就發現了。”

  “那是誰？”林霧頓了下，“是陸歸池？按時間算，他那時應該是個才幾歲的小孩，後面就被人安排著取代了陸歸池這個身份，隱姓埋名生活。”

  城主扯了扯嘴角，“我的人找到的，確實是個小男孩。應該就是你說的這人了。”

  “應該？”

  “是。池家人現存的越來越少，又有一股暗中的勢力頻繁針對。為了保護族人，彼此間非必要不碰面。我也被困在了殺手城裡，更不會外出見他們。盯著我的人太多了。”

  “被困？”

  林霧目光落在那纏綁住城主的鐵鏈上。

  城主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跟著掃了眼，並不在意，平靜的道：“我繼續跟你說。”

  “那時知道有池家人逃出地下城，我認為地下城中還有殘存的族人，又有了希望。只是他們境地應該很差，說不定被地下城中其他族群囚住了。”

  只要還有族人在，他便不能放棄，必須重聚崆峒印。

  當崆峒印打開地下城的大門，將外界的天外異物封印進去時，他們也能跟著進去，去救剩下的族人，以及報仇。

  於是他一方面安排人手保住剩下的池家人，一方面去找逃出的那兩人，希望他們當中可能有具備鳳凰紋身的人，另一方面也在穩固守著的那些天外異物。

  奈何天不遂人願，那兩人，他始終未曾找到。

  剩下的池家人中也沒有具備鳳凰紋身的人。

  並且，剩下的包括他在內，都是異人，又或多或少都因以前的事暗傷頗多，很難有後代。無法寄希望於新生兒上。

  基於此，他考慮了後路。

  如果有生之年無法回地下城，至少要安頓好外界的天外異物。

  所以從那時起，他和幾個親信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在r洲旦瑪亞、華國西北和極地冰獄建造了特殊場地，利用各種外力手段困住天外異物，保證它們不會外逃，也防止無辜人進入。

  林霧想想旦瑪亞的地宮，黑背山的祠堂及山中迷道，以及這裡巨大的冰獄。

  她怎舌的想，能建成那些，何止是耗費巨大？簡直是傾其所有。

  “在這個過程中，我知道有些族人出於私心，在另外兩個地方用諸如壁畫等東西，留下了地下城及我們池家的經歷。他們不想讓池家到最後連點痕跡都不留，消失的一乾二淨，希望能有人發現知道。”城主說。

  林霧沉默了下，“已經有人發現了壁畫，它在華國中央機構中屬於頂級資料，有許多專家人才去研究你們留的壁畫，還因此獲益匪淺。”

  “那就好。”

  城主微不可察的笑了下。

  “做完那些的很多年裡，遲遲沒有新生池家人的消息。那兩個逃離的池家人也不見蹤影，其實我有懷疑過他們是不是死了。畢竟，他們遭遇危險很可能異化，只要異化，就會短命，難逃石化。”

  “而現有的池家人，也因壽數到終點，接連石化死去。這是我無法阻止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越來越少，”

  “到二十三年前，我所知道的池家人，除了我之外，只剩下兩人了。”

  城主嗓音越來越嘶啞，他說：“我不想最後只剩下我孤家寡人，所以那時我想辦法離開了殺手城，去見他們，再把自己的力量和壽命分給他們，讓他們陷入沉睡，以此來躲避過天道活下去。”

  “我將他們，各自安置在了華國西北和r洲旦瑪亞。也算是守著那裡。如果有外來者，他們會醒。但……一旦醒過來，還是會死。”

  “我想過這兩個非常隱秘，不會有人闖入。但沒有想到，十八年前華國西北的地方就出了意外。”
    林霧立即想了起來。

  她默了默，說：“西北那，我知道。有深究地下城的人去過，在那裡遇到了一個……鹿人。”

  難怪她和薄嶼庭他們再去，沒有碰到。

  原來十八年前，對方就已經不在了。

  “旦瑪亞地宮裡的，我見過了，是一個蛇人。他……對我很友好，在爆炸中救了我，自己被炸傷，差點無法自愈。不過我把我的血喂給了他。後來他把我和我朋友送出了地宮，自己……留在了那裡。”

  當時那個蛇人沒有走，是已經清楚自己會死了嗎？
  城主看林霧的眼神溫和很多，透著長輩看晚輩的憐憫和與和善。

  他說：“你在難過。”

  “……嗯。華國西北的那個，我還沒有見過。旦瑪亞的那個……我其實還想過要殺了他。”林霧坦然道。

  城主道：“你不需要為此感到愧疚。你是好不容易有的族人，即使沒有鳳凰紋身，他也該保護好你，為你或是因你而死，都不必在意。你活下去，且能活的更久，就是最好的了。”

  林霧不知該說什麽。

  末了她只能問：“那城主您呢？您如今這樣，是怎麽回事？”

  城主看了看自己，道：“三十年前，我就該死了。”

  林霧微愕：“可您不是……”

  城主輕描淡寫道：“我可以長壽，但不能長生。我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在透支生命。而且，我的力量本源是地下城中的異物。我離開了地下城，與其失去了聯系，它不再供給我力量，所以我在逐漸透支而虛弱。”

  三十年前，他的生命其實就已經走到了終點，那時他本該要死了。

  但他不能死。

  那麽多的事情沒有解決，池家剩下的族人還需要他，他還想回到地下城，去看看有沒有幸存的族人，為他們報仇。

  他需要活。

  “當時為了活下去，我做了一件事——和這裡的天外異物做交易共享了力量。”

  “只是當時我太虛弱了，抵抗不住它們的侵蝕，它們侵佔了我的身體和靈魂，和我共生。所以我無法再動它們。”

  “我也不能離開。因為這裡的天外異物可以借由侵佔我的身體，和我一起到外面去。稍有不慎，它們就可能會控制我傷人，也可能借由我逃竄到外界。如果我失控了，對外界來說會是場不小的滅頂之災。”

  所以，他被“困”在了這裡。

  這幾十年來，他一直待在這裡，除了二十三年前外出去救剩下的兩個族人。

  那是他唯一一次不顧可能傷害到外界無辜人的風險。他孤獨了太多年，實在不想真變成孤家寡人，連最後的族人都失去。

  林霧聞言，一時間喉嚨像被扼住了一般。

  城主還在繼續說道：“實際上，這裡的天外異物從未放棄過徹底吞噬我。我的身體和壽命又在不斷的透支，不及異物厲害，只能一點點的越來越衰弱。”

  “而二十三年前的外出，我把自己能用的力量分給我的族人，更加據了我的衰弱。異物當時找到了可趁之機，想要徹底吞掉我侵佔我。”

  “當時我……”好一會兒，城主聲音低了下去，“真的虛弱的沒辦法了，異物也……差點就成功了。”

  林霧仿佛猜到了什麽，“您做了什麽來度過那次危險？”

  “我用了身邊的人。我把自己身上的異物力量和氣息分攤在別人身上，減少我的負擔。這使我有了喘息的機會，也阻止了異物。”城主平靜的說。

  林霧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