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歡一直揚著笑，怕她擔心。

  等人離開，臉上的笑瞬間一收。

  飯菜其實很好吃，喬月還送了些爆炒田螺跟龍蝦，有的甚至還是她掌杓的。

  但她吃在嘴裡卻味同嚼蠟，硬逼著自己吃了一碗飯，又喝了點粥暖胃，這才放下碗筷，把吃的碗刷好放在櫥櫃裡。

  她沒有先回屋，而是去了安安的屋子裡。

  透著月光，她看到安安被窩正在蠕動，一顫一顫的，隱隱還有啜泣聲。

  心裡抽疼，趕緊上前抱住人，小聲問他，“安安，怎麽哭了？”

  聲音柔和。

  小家夥從被窩裡出來，抱著她哇哇哭出聲，“媽媽，你會不會也像小石頭的媽媽，還有嬌嬌姐姐的媽媽那樣離開我？”

  小小的安安已經從別人那裡知道嬌嬌姐姐的媽媽跟他爸爸一樣，都去了天上。

  發生了這樣的事，劉玉芝也沒心情去幹活了，今天特意請了一天的假。

  人生的事總是突如其來，誰都無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

  男人輕笑著蹭了蹭她的臉，“別怕，我不知道這次的事故我用不用擔責，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那就是我們廠隻負責生產他們需要的器械，其他的不歸我們負責，我可以負責任的說，我們廠生產的這些器械都是按照要求來的，絕對不會有質量問題。”

  柏廣林很迅速，這一晚上的時間已經籌備好了葬禮需要的一切事宜。

  雲清歡累的很，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最終，沉沉睡去。

  有點擔憂。

  大概是眼淚流多了，淚水都哭幹了，哭到後面，很久才會掉一滴淚。

  柏耐寒誠實搖頭，“我不知道。”

  可安安顯然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解釋，哭的差點沒喘上氣。

  雲清歡抱著他，心中了然。

  她真擔心他好不容易步入正軌的工作因為這事而黃了不說，還要受處分。

  雲清歡有些心疼，但她不想因為安安小就騙他，她永遠不會離開他。

  結婚這麽多年，她好像很少拍照片，單人照更是沒有。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教安安，讓他能堅強起來。

  嬌嬌也很憔悴，臉色煞白，不知道她有沒有睡，孩子年紀還小，從外表看不出來，但知道她這一夜過的很不好。

  還有你的親生媽媽，她也很愛你。

  雲清歡攬著他，在他臉上親了親，“安安，媽媽想說，無論未來發生什麽，無論我們這些親人會不會先你而去，這些都是不確定的事，但有一件事媽媽是確定的，那就是我們是愛你的，很愛很愛，媽媽奶奶，小叔叔，甚至是已經去世的爸爸，他們都很愛你，而且，你爸爸其實沒有走，他只是用另一種形式守護你。”

  雲清歡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

  早上雲清歡過去的時候，他眼眶下一片青黑，顯然是一夜沒睡。

  安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柔聲道，“安安，其實每個人都會經歷生死的，媽媽總有一天會先你一步離開這個世界，不光媽媽會離開你，你小叔叔還有奶奶都會離開你，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他不想永遠都見不到媽媽。

  “沒大事就好。”

  人睡的不太安穩，她抱著他，把他抱到了自己屋裡，放在床上，輕輕拍著他的背，哼著歌，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睡的這才安穩點。

  “今天讓你難受了。”

  有點歉疚因為自己的難受情緒而忽略了安安。

  照片上的江文秀稚氣未脫，笑的很燦爛。

  “可我們就是會先安安離開的，這是生老病死的規律，誰都沒有辦法改變。”

  其他的幾個人她不是很熟悉，直接讓柏耐寒過去。

  不光她請了假，村裡不少人都請了假。

  倒不是味道真的不好，而是沒心情。

  雲清歡也過去了，還特意買了花圈。

  安安哭的聲音更大，“我不要你們離開我！”

  中午，雲清歡在她家吃了一頓葬禮飯，跟著拜了拜江文秀的照片。

  語氣纏綿又心疼。

  彼此依偎著，悲傷竟是慢慢被緩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嬌嬌無聲的流著眼淚。

  一夜之間，嬌嬌像是突然長大了。

  她聲音溫柔卻殘忍。

  雲清歡眨了眨眼睛，其實還是難受的，但沒那麽難受了，她回抱住他，“這次的事故你會擔責嗎？”

  顯然是她當姑娘的時候拍的照片。

  永遠都見不到了。

  因為這次坍塌茲事體大，讓一個人擔責未免太重，肯定會讓其他人來分散火力，但他們也絕對不會太過，不然就會引起上面人的懷疑。

  這次死了四個人，對於他們這樣平靜的村莊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災難，很多人都要去吊唁。

  葬禮上的飯吃的無知無味的，只是機械的嚼著。

  她去參加的是江文秀的葬禮。

  因為不舍得。

  兩個人靜悄悄的，旁邊傳來安安均勻的呼吸聲。

  雲清歡上前，攬住了嬌嬌，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拍著她的背，無聲安慰她。

  柏耐寒打開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雲清歡輕哄著安安的場景，心裡一動，也上床抱住她，腦袋在她頸間蹭了蹭，“清歡。”

  最後人哭累了，沉沉睡了過去，眼睛都哭紅了，雲清歡看著有些心疼。

  “哇哇哇！”

  經過今天江文秀去世的事，她突然對生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至於後面他們要怎麽判責，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就是我受到的處分絕對不會很嚴重。”

  從煤礦被發現到現在，其中一直有柏耐寒的身影。

  安安是小，但不是傻，很多事情他也許一時難以接受，但是總會理解。

  雲清歡一頓，更擔憂了。

  雲清歡聽完他的話，松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拍一次照，當然是想一次多拍點人，總覺得這樣才劃算點。

  江文秀的屍體在靈堂上停了三天，這三天，因為煤礦坍塌而死亡的家屬聚集起來去找領導要說法。

  人就那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們可都是家裡的頂梁柱，如今人沒了，家裡的天也塌了，那些領導要是不給她們一個說法，她們肯定是不願意的。

  柏廣林跟他媽也去鬧了。

  鬧的很凶。

  特別是江文秀的婆婆，差點沒一哭二鬧三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