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靜謐的篝火

  橘紅的火星在夜空彌漫，那迎面而來的熱浪讓她的發絲浮起，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那越來越迫近的赤紅身影，對準那燃燒的羽翼、冉冉升起的新星，她抬起手心，眼眸中的光華瞬息變換收縮，凝聚成特殊的符號。

  而後，那不斷靠近，近乎瘋狂的赤紅鋼鐵被蔓延的白霜覆蓋，直到最後那胸口的熾熱火球慢慢熄滅，整個機體有如凍結的冰坨般失去速度。

  盡管赫希婭·緹蘭她並不知道這位機甲代表的過去，但其中凝聚的洶湧情緒和那試圖同歸於盡的意志，並沒有被無視，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正因為她有歌姬的天賦，才會更加明白這樣灼熱的意志是多麽少有和珍稀。

  ‘停下吧，你們不應該困死在這裡。’戰鬥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拯救這些陷入深淵而無法自拔的人們，有時候清醒的克制，會比舍命的殺戮更加考驗人，因為後者只需跟隨本能，而前者還要思考真正正確的方向。

  黑錘重工的總部，同樣幾位年邁的老者站在高樓上，遙望遠方下逐漸下墜的赤紅流星。

  “他們終於還是拿出那曾經不舍的希望嗎，可惜結果還是如此……”已經不記得是多少次歎息和傷感，他們這些老人早已沒有了眼淚，只有徒留心底的失落。

  他們並非不知道這樣相互戰鬥的結果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但他們只是被拋棄的人，新時代並沒有給他們留下位置，離開北二區，還能去哪裡呢，如喪家之犬般祈求別人的憐憫和收留？然後忘記過去的一切，隻做個普通人？

  那樣的選擇算什麽，前人們數百年的努力成了什麽，他們多年來的堅持又成了什麽？一句笑話嗎。

  世界或許是開放和毫無約束的，但人心不是，如果能輕易放下，他們也早和其他人一般離開了，就如萊比昂殘留的那些廢墟建築一般，那些廢墟建築裡面，以前不正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嗎，他們如今都走了。

  罷了，再堅持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焚鐵的失敗也預示著他們同樣的結局。

  “把集團裡幾位年輕的幹部叫過來。”為首的老人坐在巨大落地窗前，對身側的衛士吩咐。

  “是！”說完，他立刻轉身離去，拿出手中的設備開始聯絡。

  身邊幾位老人見此，也大概明白他的想法。“終於肯放下了嗎？”

  “是啊，我們老死在這裡也就罷了，年輕人可不行，他們還有人生和未來，就不要再陪著我們困在著這片廢墟和歷史殘骸中了。”

  冰封的滿月下，城中的戰火逐漸停止，變得安靜起來。

  暫時解決了戰爭的問題，但新的問題突然浮上緹蘭的心頭，她突然想到今天是不是做的有點過火了，意思就是太出格了，畢竟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是天空下的事情，基本都能被衛星看見，弄不好四葉晶星域某個角落裡，就有一群人直播看著自己呢。

  真是麻煩呢，她看了看頭頂，然後散去那遮蔽夜空的巨大滿月，降落下去。

  清冷的夜風灌入衣袖，隨後就是火光映滿臉龐和發絲，腳尖輕落在那墜地的機甲前，緹蘭張開手，輕輕一劃，原本堅固無比的機甲劃開一道口子，上面沉重的裝甲滑下，在地面砸出坑，然後露出裡面駕駛艙的情景。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躺在裡面，半睡半醒，他皮膚松弛，下半身連接是某種維生裝置，只有上半身還保留著，各種纖維管插入身軀，一旁的儀表上不時傳來滴滴的電子聲響。

  在裝甲滑落後，他一隻眼睛努力的半合睜開，看清火光中那位年輕僅16-17歲的黑發少女，一切仿佛做夢一般。

  “我這是……不，這不重要了。”他努力辨認眼前這個身影，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某種特殊氣質，仿佛自己的一切的不甘而和想法，都為對方所理解，那種包容，那種共鳴，仿佛曾經心裡所有的褶皺都被撫平。

  “您是……”他看著眼前這位少女，話音中不知不覺帶上某種尊稱。

  “你的祈願和遺憾，我收到了。”這位黑發少女在火光的映照中對他這般開口。

  “這樣嗎，是了，如果您是第三位偉大者……”呢喃著，他的嘴角突然裂開一絲笑，仿佛獲得解脫般。

  “四百年了，我們終於等到了又一位色彩的誕生，真是美好的世界呢。”說完，他的聲音慢慢衰弱下去，最後慢慢停止，臉上的最後一絲淺紅散去，剩下的軀體變得灰白，而一旁的儀表也傳來滴滴的警鳴，最後停止。

  不久之後，焚鐵能源的人員趕到，眾人圍在那已經去世的老者身旁，慢慢停下。

  機甲上有著通訊裝置，最後老人說的幾句話並沒有消散在風中，而是為焚鐵能源的核心人員聽見。

  他們一方面哀悼於曾經的長者去世，一方面又敬畏的看著火光中那位少女，如果真如老人最後遺言中所說的那樣，那麽眼前這位少女就是可以改變目前整個聯邦的人，注定影響整個聯邦格局的存在。

  布羅德看了看周圍的人，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走向那火光久久佇立的黑發背影。

  “殿下，請問現在該怎麽辦？”

  “殿下，為什麽這麽稱呼我。”緹蘭從回憶中醒來，略為訝然的問起。

  “這個……歷代色彩級歌姬，都是如此稱呼……”他有些忐忑，怕自己的言行為對方不喜。

  “呃……暫時不要這麽稱呼我，現在不合時宜。”少女搖搖頭，她雖然慢慢知曉自己的身份和天賦，但如今還是太稚嫩了。

  “那該怎麽稱呼您呢，直呼名字終歸不合適。”

  “就叫我緹蘭吧。”

  “好的，緹蘭小姐。”布羅德稍微松了口氣。

  “我還沒有做好踏入聯邦中央聚光燈下，還請你們先對我的身份保密。”

  “這個明白，明白。”他突然立正，聲音確切。

  在場的其他底層人員雖然不清楚這位少女的具體身份，但經過剛才的事情，但也心生敬畏，見己方的首領這樣的舉動，心中大致明白之後是不用與她為敵了，心中原本的緊張也落下幾分。

  “先派人打掃戰場吧，將剩下的居民安頓好，另外，請派人去通知黑錘那邊，我也有不少話想和他們說。”從一旁的廢墟石塊上跳下，這位少女如此吩咐。

  “是！”

  之後一個小時裡，萊比昂內再次行動起來，原本交戰的雙方突然放下敵視，開始通力合作，挽救因戰鬥遭到災難而受傷的居民，於此同時一條長長的車隊也從黑錘重工的總部開出，駛向城市中央的位置。

  穿過一具具深紅機甲把守的街道，車隊停在一處破舊的大樓前，這宏偉的建築，有如巨大Ω型，而內部則是曾經萊比昂官方機構的所在處。

  走入那大樓，沿著樓梯階梯向上，最後一行人來到天台頂部，終於看到了不久前在滿月映照中現身的身影。

  “請問您是？”面對這位黑發少女，黑錘重工的人有些猜測，但又不確定。
    見此，這位少女稍微思索，對一旁站立的布羅德點點頭，隨後他先是彎身行禮，然後來到這些黑衣人前，側耳小聲告知。

  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這一行人先是眼瞳微縮驚訝，然後又不可置信，最後又帶著忐忑和不安站立在下首。

  “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她的聲音在眾人心中直接響起，仿佛是在與每個人的靈魂直接對話一般，這般傳說中的能力，讓原本還有疑慮和不信的人立馬堅定起來。

  “是，謹遵您的意志。”

  看到下方眾人的表情變換，緹蘭稍微搖頭，感慨色彩級歌姬在聯邦內的積威之深，不僅僅是因為伊賽妮莎開創了聯邦，更是因為愛繆拉琳從20歲出道，到26歲時，僅僅六年掀起了席卷聯邦的變革，雖然因為方法的激進導致聯邦分裂，但在如此劣勢下，依然將麾下的聯邦鑄就成渾然一致的鋼鐵，硬生生的推平那些阻攔的反對派，最後達成了自己的所想所願，完成了聯邦中期的換血革新。

  事情慢慢落下帷幕，夜色中的火光漸漸熄滅，人們攙扶著圍坐在篝火前，清點著人數，感慨活下來的慶幸，而後又說起一些原本想做但又沒有勇氣去嘗試的事情。

  一個輕盈的身影從那高樓躍下，隨後身影穿梭於大街小巷，確認著一處處的情況，見一切照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之後才放心的回到起始地點。

  瓦爾克和菲利斯圍在點燃的鐵桶旁，裡面放有一些廢棄的物品，此刻正燃燒著，兩人也說著一些話。

  “沒想到緹蘭是這樣的身份呢。”菲利斯用鐵簽撥動鐵桶裡燃燒的紙盒。

  “她大概不想別人知道吧，畢竟這樣的身份實在太過驚世駭俗。”瓦爾克倒也理解。

  “嗯，換我估計也是，真要暴露出去，恐怕很難再過輕松的生活了，如今的聯邦可不算好呢，宛如漏水的船，各種問題隱隱浮現，就連我也曾耳聞不少。”

  “等會她回來我們怎麽辦呢，恭喜？表示尊敬？還是說怎麽做？”菲利斯又繼續開口，想著等會應對。

  “那樣只會讓她尷尬吧，我們默默支持就好，就當不知道好了。”瓦爾克根據自己過往的經歷來看，並不是什麽事情都要剖析的一清二楚，那樣只會讓人不開心。

  “哈哈，也是，想到緹蘭會長平時害羞不好意思的模樣，真是可愛呢，難怪亞連總喜歡捉弄。”

  “哦，原來他平時捉弄我，伱們是知道的啊。”就在菲利斯想起高興的事情時，他身後突然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呃，這……”菲利斯聲音僵住，頭哢哢的轉過來，看到那位走近的黑發少女。

  “緹蘭殿……會長。”

  “哼。”少女越過他身旁，來到那燃燒的鐵桶旁坐下，用手撐起下巴，似乎在為什麽苦惱。

  “你們能幫我想想辦法嗎，就是等會回去怎麽和大家解釋。”

  “這個嘛，這個……我想想啊。”菲利斯立馬抓住這將功贖罪的機會，冥思苦想。

  “或許可以說，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在城裡轉了一圈，對方就突然停火了。”

  “可剛才那麽大一個月亮，很難瞞住人的吧。”少女扶著額頭揉動。

  “那就說，有一個神秘不知名的人突襲了全場，然後又離開了，畢竟那麽遠，大家應該也不知道是緹蘭做的。”菲利斯繼續出主意。

  “這樣真能瞞住嗎，被揭穿了豈不是很尷尬。”

  “或許，我們可以說，雖然兩方打起來了，相互使用了大威力武器，但因為各自傷亡不小，後來漸漸就熄火了。”

  “這樣勉強可行，但感覺還是有不少漏洞。”說實話，緹蘭不喜歡撒謊的，因為每一個謊言後面都要更多的謊言去圓，而最後揭穿也會傷害那些自己親近的人。

  “那就說，我們把兩邊高層打了一頓，他們最後接受了和解的提議，雖然不可思議，但這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回答了。”瓦爾克難得的想出一個大致合理的解釋。

  “這樣嗎？會不會還是有些出格了。”少女斟酌的詢問兩人。

  “沒有的事，會長，要相信你自己，以你的能力，做到這樣的事情，其實再正常不過了。”菲利斯給這位信心不足的黑發少女加油。

  “我們緹蘭會長可是黑幫大小姐的人設，非常完美契合！”

  “好了，你閉嘴吧。”少女沒好氣的揮揮手，然後靠在一旁，但這會確實也想不出什麽更合理的解釋了。

  “只能這樣了，實在不行，也就只有坦白了。”她歎然一聲，有點懷念這半年安靜平穩的日子。

  並非她不夠堅強，而是一切都發展太快了，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仿佛世界都變了模樣。

  決定之後，三人也不繼續呆在這裡，而是向著原本來的地方回去。

  走入那離開幾個小時的老舊洋館，雖然時間很短，但給人的感覺仿佛過了幾個世紀一般，這裡靜悄悄的，只有中庭依然有篝火在燃燒，當三人抵達時，並沒有看到其他成員。

  “別找了，大家都睡了。”靠在庭院一角陰影處的N開口，三人這才看到他的影子。

  隨後這位老師慢慢走出，將篝火撥亮一點，然後拿出下方溫熱的幾個罐頭扔給三人。

  “吃點吧。”說完回到一旁的立柱下，拿起還未喝完的啤酒輕輕搖晃冰鎮，然後再倒入口中。

  “還真是了不得呢……就連我年輕最瘋狂的時候，也沒你們這麽蠻乾。”他說著搖搖頭，然後看向篝火旁的黑發少女。

  “你的身份我會幫你和大家掩飾，不過以後可不能這麽亂來了，屏蔽這片區域的衛星，就連艾德絲學園也是費了好大功夫，下次的話估計就瞞不住了。”

  “明白了，嗯，謝謝老師和大家。”

  黑夜裡，僅有的篝火緩緩燃燒，映亮漆黑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