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往事如煙

  “混沌初分清濁先，太極兩儀四象衍”

  靜室之內，方清源眉頭突然一皺，悶哼一聲，便睜開雙眸，隨後眼光灼灼，但卻是歎息出聲：
  “無限演化大道，立意太高了些啊，縱然我有前世五千年文明的智慧遺澤，想要觀想出一絲精要，也是難如登天，難啊。”

  歎息完後，方清源把腦海中模擬的混沌觀想散去，這段時日，自從他決定走這條無線演化大道，便時不時觀察仙府，再配合自己前世所吸收的各種文明遺澤，開始推演出屬於自己的大道丹論。

  但是進展卻不盡人意，還是因為方清源現在層次太低，就只是空想，也難以用神魂勾勒出混沌初開的場景，往往觀想到混沌初開後，便後繼無力，難以維持。

  散去觀想，方清源休養片刻神魂損耗，這才站起身來，他來到外頭書房，見到桌子上有著七八封書信，靜靜得擺放整齊。

  這些書信都是毛成這個庶務掌門，讓人送來的，一些是稟告宗內的大情小事，一些是收集的外界各種信息，書信十日一送，倘若方清源閉關沒有看到，那就繼續積累，等到方清源出關時，再一並處理。

  方清源取來書信，挨個拆來查看，書信上頭沒有什麽嚴重的事情發生，小問題毛成自己便會處理好，只有真正大事時，才值得方清源出面。

  扔下書信，方清源依靠在背後躺椅上，盤算剛才看到的消息，從威壓張家，打通從清源宗到蠻荒邊界的商路，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之久，這段時間內，宗門的收益比起往年，確實也增加不少。

  宗門派出十幾個弟子，在蠻荒邊界建立起一個據點，一方面收購那些從蠻荒裡淘金的散修物件，一方面也做些各種小生意，服務那些淘金客，這一年下來，算出收支，這就開始盈利了。

  各種物資，從清源宗由凡人車隊，源源不斷運往蠻荒邊界據點，然後在那裡被消耗掉，所換成的靈石，繼續再購買各種物資，如此一來一回，掙了不少差價。

  因為今年是剛開始的緣故，收益還不夠明顯，等過了兩年，名氣打響，關系理順後，那就步入正軌，賺得更多。

  只是這收益比起方清源自己掏的腰包，請黑手做事的價格，那就顯得得不償失，起碼十五年的純收益，要白白搭裡頭，但這靈石方清源不準備算作清源宗帳上，一來清源宗要發展，二來日後萬一有人追查起來，容易給人留下把柄。

  盤算完收益和發展後，方清源喚來門口守著的弟子，這弟子年歲看著不大，只有十來歲，他進到書房中後，便跪伏在地行禮：

  “見過老祖，老祖有何吩咐？”

  方清源看了看這個孩童，然後在腦海中思索一下，然後問道：

  “你是顧家的孩子吧，今日由你當值啊？”

  這孩童大膽抬起頭來，看著方清源說道

  “正是，今日該我當值，我爹是顧林，我叫顧長風。”

  看著和他父親很是相似的稚嫩面孔，方清源便想起當年跟隨自己一同前來此地開辟的顧林來，當年十幾個光棍單身漢，來到此地不久，便各個開枝散葉，生下許多子嗣，眼前這個正是有靈根的，所以便派到方清源面前，先混個眼緣，說不定方清源心情一好，還能隨手賞賜些小玩意。

  “虎頭虎腦的，跟你爹很像，這件小玩意伱拿去玩吧，另外把你婉琴師祖給我喊來。”

  方清源隨手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柄一階小法器，遞到顧長風手中，看著顧長風開心率真的模樣，方清源的心情也被感染，剛剛觀想失敗的些許沮喪心情，也消散不少。

  顧長風這類孩童，便是清源宗的第三代了，第一代當然是方清源和薑婉琴兩人，第二代便是當年跟來的初始家族，以及當初散修之亂的戰爭孤兒，那第三代小部分是第二代的子嗣，大部分是山下凡人的貢獻。

  這些第三代，目前普遍才十幾歲，不過練氣一兩層的修為，還當不起大任。

  二十年一代，修仙底層的傳承，跟山腳下那些凡人相差無幾，因為不入築基，即使比凡人多活二三十年，又有何用？

  一刻鍾後，薑婉琴翩然而至，方清源請她進屋落座後，才從那堆書信中，抽出一張，遞給其觀看。

  薑婉琴打開書信，默默看了起來，等看完後，臉上顯出幾分深思。

  “薑葵說想讓你去元靈山一趟，但又沒有明說是什麽事，你意如何？”

  方清源淡淡開口，余光卻一直打量薑婉琴，如今時隔接近二十年，他與薑葵的感情就更加淡薄了，現在薑葵無故喊薑婉琴前去，方清源對此並不抱什麽美好的期待。

  薑婉琴躊躇幾下，最後還是說道：
  “畢竟是我師尊，她老人家相召，我還是要去的，不過這一次，我不再會被人輕易欺騙了。”

  看著薑婉琴自信模樣，方清源感覺她說此話為時過早，想了想，方清源便開口道：

  “左右無事，我便陪你一同去一遭吧，省得重蹈上次覆轍。”

  薑婉琴臉色微紅，低下頭小聲道：

  “師兄做主就好。”

  統一了意見後，方清源喚來毛成告知自己的去向後，便帶著金寶和薑婉琴一道，往南疆元靈山的方向飛去。

  只是到了地方，方清源對薑婉琴言道：
  “睹物思人，元靈山我就先不去了，你去見薑葵吧，我去山下元靈坊市轉轉，好久沒見佘家老朋友了。”

  面對方清源的吩咐，薑婉琴隻好點頭應是，她告別方清源後，便來到元靈山門前，開始叫門。

  這元靈山，就是薑婉琴土生土長的地方，她在這裡生活了四十年，自然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只是在她離去的這二十年，這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就比如，面前的知客，就認不出薑婉琴了，還是薑婉琴爆出自己身份，才被迎到裡頭，而等薑婉琴來到山門中，卻是發現，原本的熟人都少了很多。

  方清源漫步在元靈坊市內，故地重遊，自然引發他心底許多思緒，他看著眼前景物，能夠和當年自己做坊主時，隱隱對應起來。

  來到坊市大廳門口，方清源本想找佘希禹或者佘玄晏敘敘舊，然而問過幾個過往修士，卻都沒聽過，直到找了一個上了年歲的修士，方清源才得知，當年坊市中如日中天的佘家，如今已經破落了，不但失去了坊市護衛一職，連當年坊市的一成股份，都被稀釋到可有可無的程度。

  三十多年光景，如此變化，讓方清源有些吃驚，但更多的卻是唏噓，他能夠猜到，一旦沒了自己在背後支持，佘家這個沒有跟腳的小門小戶，如何能在各大勢力面前，保住那一成股本呢？
    當年方清源為了套現離場，把自家手中五成股，賣了一大半給了其他金丹，甚至是元嬰勢力，這些勢力得到股本後，自然不會讓佘家繼續把持坊市內的護衛工作了。

  想起自己當初私底下還勸佘希禹變現，可惜這個老家夥，被眼前權勢所迷惑，拿著不撒手，想著有薑葵庇護，還能繼續下去，就沒有聽方清源的。

  現在看來，薑葵也護不住他啊。

  既然故人已經不見蹤跡，方清源便不準備尋找了，見不到便見不得到吧，人各有命不是嗎？當年的緣分就留在當年好了。

  想通此節，方清源便安穩在元靈坊市內住了幾日，耐心等薑婉琴出來，可是一連過了五日，薑婉琴還未出來，方清源便意識到情況有著些許不對。

  即使薑婉琴想著多待幾日，那也是知道自己就在坊市中等她，就算不想出來，那也飛劍傳書，給自己發個消息，哪能過了五日，什麽都不說呢，這不像薑婉琴能夠乾出的事。

  想清楚這些，方清源便來到元靈山前，遞出拜帖。

  “方清源來了？怎會如此之快？”

  山頂清修之所，薑葵拿著方清源的拜帖，有些吃驚，她本以為方清源起碼要一兩個月才會到此，沒想到這才五日，方清源就已經到了。

  薑葵起身，打開隔壁陣法，顯露出裡頭的薑婉琴，然後她有些氣急問道：
  “這一次，方清源是同你一起來的？你怎麽不告訴我？”

  薑婉琴此時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想看薑葵。

  薑葵見狀，歎息一聲，悲聲道：
  “我果然不適合做山主嗎？事事不如意，連唯一的築基弟子，現在也要與我反目了。”

  薑婉琴扭過頭來，認真看了眼薑葵，開口回道：
  “當年我三番四次請你過去，你都不願意，現在情勢糜爛，你又想拐我回來，讓我嫁給一個從未見過之人，巴結狄家，有你這樣做師傅的嗎？”

  聽聞此話，薑葵站立一旁，眉頭一擰：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又是我教出來的，我能害你不成，狄雲性格單純直率，和你同歲，便是築基中期修士，距離築基後期只差一腳，出身更是顯赫，他是南疆禦獸門狄青嫡系親族，狄家老祖更是元嬰大能狄元普，你怎麽就看不上呢？”

  薑婉琴把眼一閉，然後不再吭聲，顯然對薑葵剛才這番說辭，不為所動。

  薑葵看了看薑婉琴這幅表情，心中氣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她本以為薑婉琴足夠聽自己的話，一如當年在元靈山時，哪成想才去清源宗不到二十載，便變得如此叛逆。

  這時，門口弟子又前來問候，說方清源已經在待客廳等得不耐，希望薑葵趕緊出來接待。

  如今元靈山上，還有許多當年在方清源手下做事的老人，雖然已經過了三十年，但這些人見到方清源，依然很是尊敬。

  “你好好想想吧，我去見方清源了，等我回來希望你能夠想通。”

  薑葵撂下這句話後，便快速離去，等她走後，薑婉琴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見著薑葵真的不在了，這才祭出法器，試著打破此陣。

  元靈山腰處待客廳，方清源面色平靜，但茶幾上的靈茶卻是一口未動，在他身旁，有兩個上了年紀的修士在作陪，一者姓農，一者姓廖，都是當年方清源做山主時，招攬的客卿農守元和廖文燈後人。

  當年方清源招攬的三個客卿，三十多年過去，都已經故去了，他們本來進元靈山時，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不入築基，通常能活到一百來歲，也屬於正常年歲，談不上早逝。

  此二人看著一如當年風范的方清源，心中的感歎，敬仰，羨慕之情緒，在方清源的心靈神通面前，毫無遮掩。

  當年方清源做元靈山山主時，此二人只不過是才不到二十歲的練氣，是那種在方清源面前混不上話的角色，如今這些年過去，此二人也能在元靈山獨擋一面。

  “方山主哦，不對，方前輩稍待，薑山主應該是有什麽事給耽擱了，馬上就來。”

  方清源點頭應允，心中卻想到，等會見到薑葵時，要怎麽說，他告誡自己，自己這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不能拿出火氣來。

  再是片刻之後，坐在方清源身旁的兩人，暗道苦也，因為方清源無意中散發的氣勢，讓他們坐如針氈，顯然這位爺的心情不怎麽好。

  正當二人坐立不安時，薑葵終於來了，見到薑葵，此二人如蒙大赦，趕緊行禮告辭，一溜煙跑得不見，將此地偌大的地方，都留給二人。

  薑葵坐在主位上，看著方清源，眉眼中帶著幾分氣惱，在她看來，方清源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方清源靜靜看著薑葵，等待她先開口，時隔多年，兩人終於再次面對面的相見了。

  只是比起當年在天山別院藏經閣裡時的光景，兩人此時的氛圍，不用言語，就自然而然的顯得疏離。

  方清源細細打量薑葵，如今薑葵也是年過一百，眼角邊的魚尾紋路，即使用了上品丹藥，也是不能完全遮掩得住。

  再加上薑葵早年中過奇毒，連番對抗下的後遺症，此時也顯露無疑，當年那風姿卓凡的薑大師姐，此刻變得和外界方清源見到的其他築基女修，並無多少差別了。

  “正好你也來了，我們來說說婉琴的歸屬吧，當年你宗門初立，缺少人口，我便從元靈山支援你三萬人，如今你宗門穩固，根基牢靠，人口過去不好遷移，可婉琴這個築基修士，我想讓她回來幫襯我，方師弟，你意如何？”

  “方師弟，行個方便，師叔祖的駝鰩正等著呢。”

  “方師弟，這門《縱地金光神行法》，我覺得最適合你了，你要不試試？”

  “師兄，薑葵師姐成功築基了，準備讓你入贅呢，快跟我走吧，你的好事來了。”

  “方師弟？方師弟！你在聽嗎？”

  開合的唇角，依稀能夠見到當年輕聲細語，最終方清源心中回想的場景，卻是定格在大年夜三人圍爐而坐，抬首望雪的時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