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因果皆有定

  “答應給我的新鮮嫩芽呢，這幾日你都跑哪去了？”

  月兔俏生生的擋在方清源面前，人中深凹的嘴唇，一動一動的，對著方清源說個不停。

  一旁的屠黛兒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方清源面皮很厚，在她的印象中，像是這麽被堵著的情況，比較少見。

  方清源也是無奈，當日答應玉兔的事，因為一時激憤，就悍然躍出天門山，跑到蠻荒中去，答應給玉兔每日一袋的新鮮嫩芽的事，也沒有做到。

  現在玉兔得知他再次來天門山，便是一個閃爍，把方清源堵在上山的路上。

  見著玉兔惱怒卻試圖講理的樣子，方清源心中冷汗直出，若是這位脾氣性子上來，一腳把自己蹬成重傷，那就笑死人了。

  於是，方清源連忙從掏出幾個儲物袋，其中有著之前備下的新鮮嫩芽。

  玉兔奪過來查看後，臉色稍緩，她並不缺這口吃的，只是方清源敢這麽對她，這讓她更加對方清源這麽個小小金丹修士，印象更深，不是誰都有膽子敢放她鴿子的。

  “她是？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拿出幾根嫩芽放入嘴中，玉兔對方清源身旁的屠黛兒來了興趣，她小巧的鼻翼扇動幾下，像是嗅出了不同的意味。

  屠黛兒對著方清源這份心思，心中也真是多了幾分佩服，為著一個蠻荒古獸出頭，不是哪家宗門之主，都能這麽任性豁得出去的。

  方清源接著儲物袋，目送著玉兔身影遠去，心中頗為無奈。

  玉兔如此，方清源能預料到，接下來狄元普與熊有德的反應了。

  雖然禦獸門與黑風谷是盟友不假，但這盟友的關系，也有遠近親疏之別。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對熊風不聞不問，我自去做我的一宗之主，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這看似是最理智的選擇，可我實在是無法坐視不管。”

  論起機動性，這可比白山宗門中召喚元嬰老祖，還需青銅油燈這件媒介來得方便。

  “一般貨色。”

  屠黛兒屈身行禮，然後再道：

  “怎麽？可是後悔了？”

  “你是屠武曌的弟子？你師尊近來可好？”

  “走吧，事到如今，我已經無退路了，只要能收獲熊風這個元嬰古獸，白山各大宗門，對我的態度，只會更加恭謹。”

  玉兔輕笑幾聲，然後再看方清源，神色中透著不同的意味，她的態度驟然冷淡了些，然後再看著手中的儲物袋，隨手丟給方清源。

  若是換做其他宗主，在提出來這個想法之時，便被門內弟子聯合起來給架空了，也只有方清源這般，全宗實力盡系於他一人的宗門，方清源才會誰都不商量，直接做了決定一個宗門未來的大事。

  “一切安好，有勞前輩掛念。”

  可以預想的到，接下來清源宗一旦沒有了白山禦獸門的背書，白山這些老牌宗門，該如何對待清源宗了。

  方清源冷靜分析後，然後前頭帶路，屠黛兒短暫思索過後，發現還真是這個理，在白山地界中，元嬰修士都在白山之頂上修行下不來，這種情況下，一個隨時都能出手的元嬰中期古獸，可不就是一件大殺器嘛。

  自己向黑風谷靠攏，找屠武曌出頭，那玉兔與月娥老祖，自然就不把他當做自己人看待了。

  原本玉兔能與方清源這個小小金丹有說有笑，是念著情分，可隨著屠黛兒出現，她就頗感無趣，區區幾袋嫩芽鮮草，也不值得她為之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

  屠黛兒鄭重開口，她見著方清源表情不太好，便開口詢問。

  未等方清源解釋，玉兔就對著屠黛兒道：

  只是不知，白山之主，能否允許一位元嬰戰力，不肯上山，只在山下晃蕩。

  靜室之中，狄元普正在一處黃沙符盤前，那裡邊有著小型微縮的醒獅谷全貌，其中還有六個漆黑的小旗子，這每一個旗子都代表著一頭元嬰古獸。

  一旁的水鏡之中，一隻巨大的蠻荒巨鱷正在對著狄元普哭訴。

  “主人，你什麽時候才能接我回去啊，這裡臭死了，東西也不好吃，幾個蠻荒古獸都是笨蛋，連話都不會講，很是無趣啊，我想回總山鱷池，你快點把我接回去啊。”

  蠻荒巨鱷發出七八歲小女孩的聲音，看似龐大的身軀，此刻正在一處水潭中翻滾不止，攪起的水花，讓周邊生活的眾多妖獸，都嚇得不敢動彈。

  狄元普看著自家伴獸這般，臉上都是心疼，他連忙安撫道：

  “就快啦，老祖已經來臨此地，開辟醒獅谷的計劃正在推進，你很快就能從這裡出來，到時候我給你放幾年假，讓你好好的歇息。”

  許下未來不可知的假期，把自家伴獸哄得開心後，狄元普便又問道：

  “之前讓伱探查的那個蠻荒古獸，有沒有最新的消息啊。”

  提及這個，蠻荒巨鱷便發出嬉笑聲，她愜意的躺在被攪混的潭水中，看重面前的水鏡，對著狄元普道：

  “那隻老虎啊，實力雖然很強，但腦子不怎麽好使，我已經初步取得了他的信任，到時候出其不意之下，定然能將其重創。”

  見得蠻荒巨鱷這般神態，狄元普連忙囑咐：
  “不可大意，這隻斑斕雲虎乃是醒獅谷中，除去老獅子外，最棘手的角色，一身修為已經是元嬰後期，眼看著就摸到化神的邊，你不過元嬰中期，即使出手偷襲，也沒有太高的勝算，還是留給玉兔老祖出手，她最恨這些食肉猛獸，這樣才更加穩妥。”

  水鏡一側，蠻荒巨鱷的臉上，擬人化的顯出不以為然神色，但見狄元普不斷叮囑，她也隻好道：

  “我知道啦，哦對了，這隻老虎身邊最近多了幾個人類的修士，好像是魔修，與這隻老虎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怎麽深入到這種地方的。”

  “魔修？”
    狄元普聞言皺了皺眉，每個魔修都奸詐非常，若是與這些蠻荒古獸攪合在一起，那所產生的後果，可就變得難以預料了。

  想到這裡，狄元普便繼續囑咐道：

  “你小心行事，最好能把這些魔修的樣子都記住，我在外邊查一查他們的根腳，他們應該是在外界混不下去了，這才深入醒獅谷，求得蠻荒古獸的庇護，只要知道他們的根腳，到時我去找大周書院的修士，尋求支持，他們自然會派人去解決這些麻煩。”

  散去水鏡，狄元普繼續在面前的沙盤上不斷推衍，其中代表熊風的灰色旗子，也在其中，每移動一個黑色小旗子，他都要凝神細思許久。

  良久之後，門口弟子來報：
  “稟師祖，太上老祖喚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狄元普聞言一怔，這個時候月娥怎麽會叫他過去，還不到按例開會的時候啊。

  但老祖相召，他也只有聽命的份，於是將沙盤上陣法封住，這才動身前往議事大殿。

  等到了殿前，狄元普一眼就見到方清源站在一旁，在他身前，則是多了一個陌生的金丹女修。

  月娥老祖端坐主位，臉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即使這樣，狄元普心中不好的預感也在不斷放大。

  什麽時候一個金丹修士都能在老祖面前安坐了，沒見到狄青與樂川這兩個金丹門主，開會之時，都要站到一旁嘛。

  眼下樂川低垂著頭，旁人也看不到他的臉色，但想來是不怎麽好受的。

  狄元普大步走來，來到月娥面前行禮，之後他打量著屠黛兒，想從屠黛兒身上找出令他不安的元素來。

  “你在看什麽？無禮的家夥。”

  屠黛兒冷然開口，語氣冰冷，此話一出，狄元普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態了。

  不應該啊，我怎麽會露出這麽大的破綻。

  “屠家妹子，別逗弄小輩了，之前元普也是一片公心。”

  ‘屠黛兒’冷哼一聲，然後回首給方清源一個得意的眼色，再看狄元普，身上冷汗都要出來了。

  對面竟然是化神修士，能被月娥老祖稱呼妹子的，也只有同階修士。

  剛剛是自己著了道，被不知覺間撼動了心神，這才失態，真是好詭譎的手段。

  狄元普短暫的驚詫之後，便默默的退到月娥一側，在這裡熊有德正在憋著笑。

  見得熊有德幸災樂禍神情，狄元普心中鬱悶，他意識到，自己是有意被針對了。

  念頭轉動間，狄元普想起剛剛自家老祖稱呼對方是屠家妹子，瞬間，狄元普心中一震，姓屠，還是化神，性子這麽惡劣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想起對方的風評，對人不對事，幫親不幫理，極其護短的性格，狄元普就是一陣頭疼，他再看低眉順眼的方清源，心中恨得牙癢癢，你怎麽勾搭上這麽一位，早知道你有這關系，我說什麽都要離你遠一點。

  “元普，這次叫你來，是屠家妹子提出了一個要求，她想要將那隻金仞風梟熊獸收為麾下，得知你也對其有所打算，便親自來跟你商議一下，看看怎麽處理合適。”

  月娥老祖淡淡開口，話音剛落，降下神靈化身的屠武曌便率先開口：
  “這隻熊獸，我早二十年前就盯上了，只是最近這些年我準備渡風災，才暫時放著，哪成想一個沒留意，差點讓你給截了，說吧，小修士，你想怎麽補償我？”

  面對屠武曌的倒打一耙，狄元普欲言又止，這個時候，上方月娥咳嗽一聲，為狄元普解圍道：
  “這事元普也不知道，不知者無罪嘛，現在也只是提個計劃而已，還沒有落到實處，這樣吧，那隻熊獸我們就不動了，屠家妹子你盡快將其弄走，不要影響我們禦獸門定下的章程，開辟醒獅谷乃是大勢，在這一點上，誰都阻止不了。”

  屠武曌見達到了目的，也是笑嘻嘻的點頭，見得兩個化神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敲定，完全沒有問自己的意思，狄元普心中湧出一股憤慨，但又被無奈取代。

  根據他對自家老祖的了解，月娥老祖這一次又是主動讓步，說不定對方都沒有開出什麽價碼，月娥老祖就答應了。

  對於自家老祖的性格，狄元普這麽多年來，也是摸得清楚，看起來很好說話，其實就是性子偏軟，對人寬厚，卻失之威嚴。

  哎，也罷，跟著這樣的上司，不用擔心自己被針對打壓，也無需害怕被當做棋子賣掉，再加上自己從小就被月娥老祖看著長大，家族世世代代都在老祖羽翼下生存，此時難道還能翻出去嗎？

  不提狄元普一直在心中為自己開解，方清源聽到月娥老祖的話後，心中大為欣喜，他目光在身前的屠黛兒後背微微打量，此刻他隻想說，這才是有擔當的典范啊。

  自從上得天門山來，屠武曌先是去找月娥密談，用了一些方清源不知道的代價，換得月娥松口，然後又在大家面前，捉弄了一下狄元普，這顯然是在為自己出氣。

  如此體貼周到的行為，怎麽能不令方清源這個金丹修士大為感動呢。

  若是黑風谷中的修士都被屠武曌這麽對待，難怪他們能爆發出這麽強的戰力來。

  外有強敵，內部要麽團結凝聚，要麽分散崩析，黑風谷能夠屹立萬年，決不是要分離崩析的樣子，所以這麽來看，黑風谷的修士也是團結的緊。

  不過說實話，見到狄元普此時的神態，方清源當時受到的委屈，此刻終於釋懷。

  可方清源釋懷了，一旁充當背景板的樂川心中，卻是如同驚濤駭浪，翻滾無休。

  見得屠黛兒後，他心中就很是不安，對於屠黛兒的身份，樂川只是知曉一點，但不多。

  去年屠黛兒是走了他的門路，用白山禦獸門的身份去參加稷下城試煉，當時對於屠黛兒的說辭，樂川雖然不信，心中有所猜測，但他絕對不會知曉，屠黛兒的真正目的。

  當時屠黛兒要盜媯正的‘定風珠’，這是其一，另外走樂川的門路，也是為了主動接近方清源，而接近方清源的目的，卻是為了金寶。

  最後在金寶蘇醒時，還隔空降下神念，這些事，方清源都沒有告訴樂川。

  這短短一年發生的事，涉及到金寶生父，那隻化神古獸，還有屠武曌，以及枯榮和尚，三個化神之事，方清源不想讓樂川牽扯進來。

  正是有這種因，才會結出現在的果，樂川不知方清源這番境遇，還用以往的觀念衡量熊風的價值，若是他知道這些事，他絕不會這麽處理熊風之事。

  只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接下來，這一對師徒，又該如何面對彼此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