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差點中了圈套。”

  顯得十分破舊，仿佛經歷數百年，時光洗禮的房間之中，林辰從地上起身，望向了那扇房門，眼神滿是凝重。

  門已經被他關上了，房間裡再度恢復原樣。

  就在剛剛，他差一點陷在了那片蒼白平原裡。

  要不是領悟到了此處與夢境有關，又注意到冰雕是以神魂的狀態被凍住，否則他就在不知不覺中，被裡面的異域冥寒給徹底凍結在那裡。

  “這裡……絕對不是普通的道域這麽簡單。”

  林辰站起身來，滿臉凝重的同時，瞳孔裡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這道域不僅能影響現實，他剛剛還在其中感應到了夢境之力。

  而明明應該是船艙的地方，卻變成了一片蒼白平原，無論是靈根修仙的空間轉換也好，還是夢境之道的幻想成真也罷，這已經涉及到了六階之力。

  不止如此，剛剛他通過與夢境天地的聯系，發現自己明明進去三分鍾不到，可在外界已經過去了一刻鍾。

  是他時空的感知被錯亂了，還是真的出現了時差？
  可無論是哪一種，這都不像是五階存在能做到的事啊……

  “影響現實、夢境之力、時空差異……這些要素全齊了。這裡不應該是對方的邪神領域，而應該是那些所謂的十二司歲，所構建成的——【靈界】。”

  “可按照情報所說，對方的實力層次也只是頂多勉強到達化神，否則在如此龐大的數量下，也不會被滄海天尊跟龍宮蛟皇給鎮壓下來。”

  “但觀其靈界的本質，又隱隱超出了化神層次，莫非祂們是殘骸複生，又或者是陷入封印中只能投影出一絲力量出來？”

  “可即便如此，在擁有極高本質的情況下，恢復力量的速度應該也是極為的快捷的，並且對高層次的力量掌控也絕非等閑，但在擁有高達十二名的數量下，為什麽會不是滄海天尊他們的對手？”

  “並且剛剛我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對方似乎是想要我……殺了祂們？”

  一時之間，雜亂的信息紛呈而來，林辰不由陷入了疑惑。

  不過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此事絕對與上古修士有關。

  畢竟此方天地的正魔之爭也好，外域歸墟也罷，本質上都是上古修士遺留下來的隱患。

  在祂們的大偉力下，哪怕昔日有著再多的仇敵，也沒有外部危險，更多的是內在隱患。

  甚至這內在隱患，遠比外敵要來的恐怖。

  “算了，還是先不考慮這個了，離開這裡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林辰走到了房間門口，一把握住了柄手。

  “對方靈界的本質極高不錯，但卻處於最虛弱的狀態，隔著兩域投放，受到天地法則的排斥，最關鍵的是，他們的力量與夢境有關，所以……”

  言語之間，夾雜著星輝的夜色，從他手中湧出，覆蓋了整扇房門，並且向內滲透而去。

  隨後，他一用力，徹底拉開了房門。

  隨後映入眼簾的，並不在是那片蒼白平原，而是那處在現實之中的船艙！

  不過船艙卻被一抹夾雜著星輝的夜色覆蓋，其中還有這一片黑白世界的虛幻景象在不斷的湧現，卻又受到前者的干擾，無法成型。

  前面說過了，化神道域可以影響現實，但卻無法創造一個迥異於現實，並且自從方圓的天地。

  能做到這一步的，要麽是煉氣之道的開辟虛空，要麽是夢境之道的混淆真假，或者說是幻想成真。

  前者對方也只是恢復到了化神層次，沒有誕生出真實神國，因此也只能是後者。

  而無法分清這是虛假還是真實，扭曲了過去與未來，這是夢境迷失層才能擁有的偉力！
  根據林辰所知，在涉及到夢境迷失層之中時，最關鍵的是，對夢境中概念的定義。

  畢竟夢境是意識生靈想象力的集合。

  意識生靈不僅包括人類，還包括這世間一切有靈眾生。

  但每一個物種對世界的感官、認知是不同的。

  如果是在現實的話，不同物種的認知，會因為個體的不同而區分開來。

  可在夢境之中，這些信息會全部混淆在一起。如果無法對自身概念區分的話，極有可能會在真靈中夾雜入其他物種的認知與記憶。

  好一點的，認知會被扭曲，到時候在意識上陷入一個不人不鬼的地步，而要是壞一點的，說不準，會出現某種詭異的復活。

  想一下，一名普通修士的壽命大約是兩百年，對應的一隻龜類妖獸壽命是上千年。

  要是前者在進入夢境的迷失層中，因為沒有對自身人的概念進行定義，把屬於龜類妖獸的記憶帶入真靈之內。

  上千年的記憶對衝兩百年的記憶，待結束之後，那修士究竟會認為自己是人，還是化形的妖獸？
  所以在夢境的迷失層中，對概念的定義十分的重要。

  在夢境中越強大者，對定義越有主掌權。

  但越是符合普羅大眾的認知，亦能影響夢境的概念定義。

  歸根結底，就看哪邊強過哪方了。

  不過毫無疑問的一點是，越符合現實的概念定義，在夢境的爭鬥中就越佔優勢。

  就比如此時此刻，林辰借助夢境天地的影響，干擾了對方對門外世界的定義，自然而然，就來到了真正的船艙之中！

  “這門如今也只是單純的門了，而不是所謂的天靈門竅，肉身與神魂的關鍵所在了……”

  林辰嘗試邁出了門外一步，仔細觀察了一會，點了點頭。

  於是，他直接走入了船艙之中。

  “可即便如此，想要頂著對方的靈界干擾，找到媒介所在，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林辰瞥了一眼周圍，縱然在有著他夢境天地的夜色星輝干擾下，作為木質的牆壁，依然在緩慢而又堅定的轉化成由白骨構成的平原。

  明明是處於密室之內，又是在海邊，就在通道內無端刮起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冥風。

  靈界的入侵……太強了。

  哪怕隔著兩域，佔據著地利，他依然處於明顯的下風。

  “必須得趕在靈界徹底排除我的干擾之前，找到媒介，否則……嗯？！”

  這時，林辰似乎突然感應到了什麽，臉色猛地一凝。

  周圍的環境，也在此刻出現了詭異的變化。

  所有的浮光掠影，所有的寒風刺骨，甚至所有的變化，好像都……暫停了？

  林辰震驚的發現，這附近的一切，在這一瞬，都處於靜止狀態。

  無論是在不斷扭曲的長廊，入侵的蒼白平原，還是他所彌漫出的星輝夜色，甚至是無處不在的靈氣粒子……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都陷入了極為緩慢的情況，幾近於停滯。

  他的時間感知……被扭曲了？
  不、不對！
  不是他的感知在扭曲，而是這附近的一切，真的近乎於停止了，這是真正的——時滯！
  但詭異的是，停滯的只有附近的環境，準確來說是靈界以及其所影響之物。

  而林辰本人，除了思維變得斷斷續續，以及行為十分的緩慢，但依然能夠保持有意識。

  “這、這、這，是、是、什、麽、情、況……”

  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發生了什麽，眼前突兀出現了一個影子。

  對方真的就是突然出現，沒有任何的預兆，任何的現象，甚至周圍也沒有所謂的空間波動。

  就好像對方藏在了這個時間點一般。

  當秒針的位置到達了指定的位置，對方就從錯離的時空，回到正確的世界！

  濃鬱的陰影在周圍有些暗淡的光線中，變得隱約可見起來。

  那是一棵蒼白，宛若骨頭生長而成的樹。

  樹上倒掛著一具宛若乾屍一般的身影，一動不動的靠在白骨樹上，黑影正中心之處，有著一根粗長的鐵釘，將它牢牢的釘在白骨樹上。

  此情此景，宛若西幻傳說中的倒吊人，可是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林辰反而感覺這具乾屍，更像一枚……逆轉的時針。

  當然，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眼前應該就是邪神跨域進行靈界入侵的媒介！
  如果破壞掉了它，就是可以徹底斷開這次邪神入侵！

  可問題是，林辰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處理對方啊！
  要知道，對方哪怕只是媒介，也擁有著一絲五階元神本質所在。

  昔日他破壞掉元嬰魔尊鏡中女修的媒介，都先是用夢中雪對其造成損壞，然後才用陰陽五行解離靈光一擊建功。
    但即便如此，他也遭受到了一名元嬰魔尊的恐怖詛咒，若不是被張浩擋了一擋，恐怕接下來的遭遇完全不一樣。

  而現在面對的是五階化神媒介，如何破壞掉對方，又如何阻止對方溯源反向詛咒，他還沒考慮好。

  本來林辰是打算在一步步與對方的小兵對抗的同時，消磨對方力量，然後收集信息情報，尋找機會，最終一擊建功。

  可誰知對方這麽莽，硬頂著天地法則的排斥，什麽試探都沒有，直接給他來個貼臉開大！
  這跟話本裡的內容壓根不符，小怪呢，送寶童子呢，怎麽一上來的是最終反派啊？！
  按照劇本，對方不應該是一個接著一個來，然後自己披荊斬棘，鬥智鬥勇，過五關斬六將，消滅對方附屬力量，最終戰勝反派嗎？！
  可現在怎麽什麽鋪墊都沒有，一上來就開大？！

  ‘我***，話本不是這麽講的呀？！’

  林辰臉色劇變，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反擊。

  他先是連接了夢境天地的力量，但在這詭異的時滯下，聯系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根本無法投影更多的力量過來！
  ‘動用穿越時的那一片記憶，利用夢境的力量，將對方送入了無邊的虛無之中？’

  ‘但靈界的力量，不僅擁有著夢境，還有著靈氣與時空，單憑記憶的特殊，這真的能擊潰對方的入侵嗎？’

  就在林辰瘋狂思考之時，那釘在白骨樹上的乾屍之影開始不斷的在他眼前擴大，顯然是在靠近！
  ‘不行！來不及了，只能賭一賭……等等，我記憶中的力量，似乎不只有穿越時的黑暗！’

  林辰似乎想到了什麽，面對著越來越靠近的乾屍之影，他非但沒用應對，反而閉上眼睛。

  五米……

  三米……

  一米……

  乾屍之影徹底來到了林辰的身前，死亡的陰影籠罩，仿佛就要將他徹底化為死亡的一部分。

  嘩嘩——

  就在這一刻，不知何時，本來應該處於時滯的空間之內，忽然傳來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一條筆直的，寬闊的，虛幻的，沒有任何顏色的幽暗河流，不知從何處冒出，無視了這時滯的空間，流淌在了這片船艙之中。

  這是——死河。

  可以針對真靈的死河，自然也能像林辰的屍解仙體，順著記憶，入侵過來。

  先前的記憶被林辰刻意封存了，沒有事，可如今就封存的記憶，被打開了……

  既然邪神的力量他無法對抗，死河的暗手他無法了解，那還不如主動引入後者的力量，驅虎吞狼！
  但讓林辰沒有想到的是，當死河出現的那一刻，這乾屍之影竟然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周圍更是在找一個響起了那重重疊疊，空洞而又麻木的呐喊：
  “殺了我。”

  “殺了我！”

  “殺了我……”

  什、什麽？
  下一刻，乾屍之影伸出那隻蒼白的手，一把抓住了林辰手臂，與其進行意識相連。

  刹那間，林辰的意識便順著聯系，來到了靈界。

  一片蒼白的平原之中，到處都是無盡的冰雕，象征著終末、寒冬、死亡的冥風無處不在。

  這是，對方的國度，準確來說，是神國。

  林辰以俯瞰的視野，看著這片蒼白平原，隨後視野不斷的拔高，來到了一片各種景象不斷變幻扭曲，概念誕生而又毀滅，甚至有的十二尊不可名狀身影顯現的空間之中。

  那是……十二司歲。

  這是……靈界。

  對方是想讓自己看到靈界？
  不、不止……

  恍惚之間，林辰的視野又開始無限拔高，浩渺的靈界這一瞬間，在他眼前好像在不斷的變小，十二司歲的虛影，也在他眼前變得虛幻透明。

  他還通過靈界，隱約俯瞰到了司歲上百萬載年前的世界，看到後面此方天地歸墟的建立，看到輪回往複一日的時光之世……

  這一切的一切，猶如浮光掠影一般，模糊卻又快速的在他眼前閃過，隨後像是變成了他過往歲月中的老舊回憶，明明覺得記得此事，但卻始終回憶不起細節。

  最終，他仿佛通過了某一層薄薄的界限，抵達了無法言喻的某處。

  它似乎位於諸多星辰之間，又似乎超脫現實世界，既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又超脫於夢境的概念之外。

  到達這裡之後，域外靈界的變化，隱約在他思維之中顯現。

  甚至，不論過去還是未來，都宛若模糊的夢幻泡影一般，在他眼前相繼浮現，又相繼滅去。

  不僅如此，這裡還讓他有著一種全新的感覺，似乎自己多了一個奇異的‘感官’。

  他仿佛看到了這片未知之地中，那無處不在的靈氣粒子，甚至感覺意識似在於祂們共鳴，身軀仿佛也在一念之間，可消散成風，聚散成形，亦或是化成這無處不在的靈氣！

  這是——完整形態的靈氣生物！

  在此界，也被稱之為——化神(元神)！

  內念不萌，外想不入，獨我自主，無一毫念慮，無一毫覺知，照見五蘊皆空，四體皆假，而我有真我，謂之元神！

  “這是……哪？！”

  林辰感覺這一刻，自己的思維都變得透明了。

  接著，在這一片冥冥的，無法被定義的未知之地，一個洪亮的鍾聲驟鳴。

  當！
  當！
  當！
  在他的感應之中，一座巍峨的鍾樓在未知之地浮現。

  它的每一片磚石，都似乎用神秘概念構成，最頂端的巨大鍾表劃分十二時區，每一時區之中，分別鑲嵌著十二司歲的神徽。

  一看到它，林辰腦海之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概念：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個月三十天，一天二十四小時……

  是時間！
  在這座鍾樓的影響下，時間這個概念，被定義了！
  而此時此刻，這鍾樓的巨大表盤之中，那代表著秒針的指針，赫然已經到了午夜零點前的一秒！
  下一刻，那秒鍾開始一顫，發生了跳躍。

  明明只是一刹那之間的事，但在此刻，林辰驀然感覺，這短短的一秒，仿佛被某股未知的力量，拉的無盡長。

  而在這近短暫又漫長，矛盾又怪異的時間中，他竟然透過了這片未知之地，看到了一個不知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宇宙景象。

  先是所有的物質，由一個不可名狀、無法描述的點中誕生，形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海。

  混沌海之中，在無盡混亂的概念中，一點秩序，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誕生了。

  其汲取著混沌之氣，不斷的演化出一條條完整的秩序之道，最終形成了一個天圓地方的世界，在混沌海中第一次產生出了光的概念。

  隨後，一點又一點的世界之光，在這片混沌之海中亮起，形成了浩瀚的星海銀河，組成亙沙一般的世界。

  可緊接著，這些散發著光亮的世界，既然在一個接著一個暗淡。

  祂們在無盡的虛空中，由繁榮到毀滅，由秩序到無序，這個過程自然而然的發生了，無論世界之內的生靈如何拖延，也無濟於事。

  而隨著一個又一個世界光點的暗淡，整片星海銀河的光芒，也在漸漸的消失，本來還在不斷湧動的混沌海，裡面的混沌之氣，也開始一點點變得緩慢。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大部分的世界光芒都消失了，只有一點點苟延殘喘的世界，哪怕是那自詡證得長生永恆的神明真仙，也在這過程中，一點點變得腐朽衰敗。

  漸漸的，世界也好，智慧生命也罷，甚至那自翊證得永恆的存在，都一點點的沉寂。

  最終，就連混沌海的本身，也近乎停滯了流動。

  這一場景的變化，讓林辰不由想起了兩個字：
  熱寂。

  就在這場景變化完的一刹那，那鍾樓表盤上的指針，赫然跳躍到了正點時分。

  當！
  當！
  當！
  在比刹那更短，在比瞬間更少的時間裡，一聲響亮的鍾聲，回蕩在這片未知之地。

  虛幻宇宙，群星湮滅，回歸為一，奇點爆炸，世界重演……

  而這一切的一切場景，與之前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林辰意識也在比這比刹那更短的時間裡，變得模糊。

  可就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際，他仿佛隱約看到了，那座雄偉的，仿佛永遠屹立在時光長河之中的鍾樓之上，表盤之下，不知何時，銘刻著這麽一行字：

  【宇宙的宿命是無盡的輪回，過去與未來是無法更改的定數】

  ——天機門
  【龐加萊】

  輪回再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