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幾乎是條件反射，上前一步就想再仔細看一下張斌身上的胎記。

  不過周圍的吵鬧聲很快將她從記憶的旋渦裡拽出。

  想什麽呢！

  她弟弟當時出車禍，縣裡的醫院說，心臟破裂，沒救過來。

  張悅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朝張斌看了一眼。

  正好張斌和她對視，沒見過的陌生人，可能是因為歉意，張斌心口閃過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

  他很快收了目光，強行摟抱住他媽媽，一邊給大家道歉一邊往出帶人，“對不住對不住，我媽年紀大了有點不太明白事，我這就把人帶走，我姐那裡沒有任何問題，我們這就辦理出院。”

  【爸媽哭鬧說閨女胳膊不能動了，這個弟弟突然冒出來說沒事？】

  【肯定是醫院給了他好處，想要息事寧人。】

  【垃圾男人，讓自己姐姐被打掃衛生的抽血還說自己媽媽不明事理？惡心！】

  【曝光他！曝光這家醫院！曝光那個打掃衛生的！】

  【那個打掃衛生的長得那麽好看，肯定是出賣色相了，PY交易！】

  滿屏的惡意在直播間不停的被刷。

  某博上也鬧得沸沸揚揚。

  現場。

  張斌一個腦袋八個大，在保安的幫助下才把他媽和他爸拽出醫生辦。

  他媽還想鬧。

  張斌拽著她胳膊，壓著聲音冷冷的說：“你們要是再鬧，我豁出去不要臉了，讓大家都知道我姐當初怎麽當得小三，怎麽搶了人家未婚夫，又是怎麽被拋棄的。”

  他媽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炸毛一樣給了張斌一巴掌，“你個吃裡扒外的討債鬼！”

  但到底沒有再鬧。

  他們只是不想讓那個打掃衛生的賤人在這麽好的醫院當護士，又不是非要鬧個賠償。

  給姐姐辦了出院，張斌帶著人離開。

  醫院。

  院長愁的頭髮都掉了三根。

  一屋子人坐在會議室開會，商量這個事兒怎麽處理。

  “上面的意思是，發個公告，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

  院長剛剛開口，心內科主任不幹了。

  “上面的意思就是個屁！他就讓咱們把責任推到人家小張身上，說小張想表現，自己拿了東西偷偷過去給人扎針抽血，這不是毀了人家小張麽！我們心內科乾不出這個事兒！”

  另外一個主任也說：“小張技術沒的說，缺的就是一個資格證和學歷證，但當時事急從權，沒有小張幫忙，他們還不知道怎麽鬧，要說這事兒，院長你責任最大，就不該讓她住院，明明什麽病沒有！”

  院長：……

  反了你們這幫兔崽子了！

  憤怒的一薅頭髮，一拍桌子，院長怒氣匆匆坐下，“是我的錯。”

  說完，歎一口氣，“但這事兒得處理，現在發酵的，你們看看，都衝到這個熱一了，大家都在說。”

  心內科的主任就說：“說就說，怕什麽，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歪，直接發個公告，我們就是要破格聘用小張，小張值得，做的也是正確的事情，憑什麽遮遮掩掩，我們要鼓勵大家像小張學習，只要你夠優秀，三甲醫院也能破格錄取你，這才是正能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同意加一！”

  其他幾個主任一致讚同。

  但他們同意算個屁。

  上面不同意。
    上面要息事寧人，舍小保大。

  院長惆悵的擼腦門，“負責這一攤的劉局眼看要退休了，從縣城一個小大夫乾到這個位置，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肯定是退休之前不想惹事。”

  心內科的主人就說：“二十幾年前他也是心內科的大夫，怎麽現在做事情這麽沒良心，這事兒要真是處理了小張，不知道要寒了多少人的心，他拍拍屁股一句話，咱們這裡損失一個人才！”

  正說話，院長手機響了一下。

  張斌發了個條微信進來。

  【今天的事，實在對不起，那個給我姐抽血的大姐，你們千萬別處理，什麽錯我們都承擔，我都配合。】

  張斌這麽一說，院長猛地吸了口氣，活像是要去就義的壯士，“小張繼續破格錄取，發個公告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我讓張斌也發個解釋，上面要是怪罪，我頂著！”

  這話一說，會議室幾個人全都鼓掌。

  “威武！”

  “帥！”

  “院長頭髮又長出來了！”

  院長罵罵咧咧，“滾出去加你們的班去吧！一群加班狗！”

  張悅戰戰兢兢在工具間等著自己的“判決”。

  一個小護士一路飛奔衝過來，“悅悅姐，你沒事了，繼續被錄取，說是明兒就給你辦手續！”

  張悅一顆提著的心，一下落回原位。

  想要去感謝一下大家，結果大家都忙成狗，沒空接受她的感謝。

  揣著激蕩的心，張悅直接回家。

  白水村在宣城的城郊，小電動一路開回去大概一個小時。

  張悅把小電動往院子裡一停，迫不及待就喊，“爸！爸！”

  她爸正準備今天晚上燒紙的東西，聽到她急促的喊聲，以為出了啥事，一頭衝出來，卻看到張悅哭著站在院子裡笑。

  “怎了閨女？”

  她爸愣怔在那裡，心裡全是忐忑不安，全是驚惶無措。

  自從他被牛雲泰冤枉是個變態，他自己找不到工作，老婆自殺，連累的閨女也頻頻被辭退，什麽都做不下去。

  這醫院裡打掃衛生的活是她兩個月前找的。

  說是乾的挺好。

  護士長還知道她私下裡學了醫護方面的知識，還指點過她扎針。

  怎麽哭成這樣。

  該不會又被辭退了吧。

  可牛雲泰都被抓了，他也清白了。

  “閨女？”

  張悅小跑著就衝上前，一把抱住她爸脖子，“爸！我被醫院錄取了！我要做護士了！”

  她爸整個人都愣在那裡，激動裡裹著錯愕，唯恐聽錯了什麽又會錯了什麽意，“你說啥？你做啥？”

  他確認。

  張悅哭的眼淚珠子不斷，嘴上臉上卻全都是笑。

  “我被醫院破格錄取了，我要做護士了！爸！我要做護士了！”

  她爸一下哭了出來。

  轉頭跌跌拌拌就往屋裡跑。

  “她媽，你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