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暉。”

  俞逢解開沉睡術法，輕輕的拍醒了清暉，“你回家了。”

  清暉睜開惺忪的雙目，她看著眼前的血色的天空，漆黑的大地，眼中閃過不解。

  “師父，這是哪，我不是在睡覺嗎？”

  “我的家，在這裡?”

  因為置身於玉佩內，燕雲無法得知外面的情況，只能通過二人的話語勉強了解。

  她真的就是清暉。

  燕雲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殺了這俞逢，可她不能，事情還沒徹底結束，她要找到宋清越。

  如果當初回來的宋清越是清暉，那宋清越呢？
  清暉能回來，那就代表俞逢早就施布過了混沌陣，但也許這其中出了點差錯。

  會是什麽差錯?
  是魔氣根本無法根除?還是魔根那裡有問題，所以他才會一次次的轉移載體。

  “這裡是魔都主城。”

  他們來到斑駁的城牆前，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城牆上的血跡依舊重重的烙在上面。

  清暉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明的情緒，隨即被天真所取代。

  他們入了城，走在街上，可見地上仍有殘破的武器，稀稀疏疏的，悲涼又孤獨。

  當他們路過一處宅院之時，燕雲突然被一股怪力所吸引。

  她渾渾噩噩，頓時整個人失去了意識，仿佛落入水中的一粒沙，回旋著下落。

  ……

  燕雲再恢復意識時，她正置身於熱鬧的街市上。

  這裡的人頭頂都是詭異的紅光，都是魔族……就像是普通的人界，他們照常開著店叫賣著。

  只不過賣的東西千奇百怪，骨頭、血肉、內丹……

  她嘗試著喊多財，卻得不到任何回復。

  這是又誤入了什麽幻境嗎？

  “誒你，怎麽感覺你不是魔族?”

  身邊一個路過她的人察覺到不對勁，一雙眼冒著邪氣看著她。

  燕雲驚覺這裡的魔族都能看見她，隨便的敷衍過去匆匆的跑了。

  她搞不清這裡的機制，就怕這裡面死了外面也死了。

  燕雲跑到一處無人的小巷之中，這裡和她想像之中的魔界真的不一樣，她以為會是跟剛才那樣。

  望不穿的血色天空、沉重壓抑的黑色大地。

  “你是人族?”

  這道聲音是那樣溫和，“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當她抬起頭時，窺見的是從牆頭冒出來的茶花樹。

  晴光下它那滿樹的嫣紅動人心魄，一朵一朵交疊在一塊成了一簇花團。

  它們向四面八方伸展著，向世人訴說著它的芳馨和美麗。

  牆下人看得是一樹繁花，牆上人卻從透過繁花凝望著她的容色。

  燕雲不由得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劍，此人是魔族，他的面容在茂密的茶花樹下若隱若現，看不太清。

  “一刻鍾之後，便會有魔兵巡城。”

  容暉趴在牆角，細細看著她的面容，她和清暉倒是有點像。

  但她更好看。

  “你若是相信我，我可以幫你一把。”

  “我不信你。”

  燕雲直接了當，見他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意思，握著劍就準備走。

  可遠遠的她督見有魔兵的氣息過來，還是兩面夾擊。

  同時伴著幾聲，“有人族來我們魔界了，我剛才看見她往這裡來了。”

  她左右為難，眼看著他們馬上就要發現自己了，燕雲無奈之下跳入了有著茶花樹的院子。

  “我也是人族，也不算是完全的人。”

  趴在牆頭上的容暉偏過頭看著她，嘴角帶著輕輕的笑意。

  “我的母親是人族。”

  難怪，她在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矛盾的氣息。

  他體內有魔氣，但是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那樣純淨。

  燕雲抬頭看去，他的臉在光下略顯模糊，眉目溫潤如玉，正掛著淡淡的笑看著她。

  在他身上，是一種不過分張揚、不過分精致，恰到好處的親和感。

  “謝謝你，這裡是哪裡？”

  燕雲並未放松警惕，卻也收回了手中的破曉劍。

  “這裡是魔都主城。”

  他輕聲道，似乎是怕嚇到她，身上的衣服被洗的有些發白，隨著他走下的動作如水般流動。

  “作為交換，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我叫容暉。”

  “我叫小湖。”

  魔都主城?
  “現在是什麽時候?”

  燕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試探性的問道。

  她這是回到過去了？

  聽完容暉的回答，她確定了，她確實是回到過去了，而且是人魔混戰，余水城之戰前夕。

  她要去余水城。

  “余水城在邊境那邊，嗯你要是要去的話，可能要等三天后開城門混出去。”

  容暉目光落在她身上，滿院春光，卻不及她一人容色。

  他不由得好奇她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這裡只有容暉一個人住，他給她貼心的安排了房間，還將自己喜歡的糕點都拿給了她。

  “你不懷疑我是奸細嗎？”

  燕雲不動聲色的想要套他話，她不信有什麽無緣無故的好。

  聞言，他只是搖搖頭，“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沒人會關心他這裡，他一個不受待見的魔尊之子，就算是奸細，從他這裡又能拿到些什麽東西？
  他這樣說，倒是叫燕雲微微愣住。

  門外雖也來了幾隊魔兵問話，但也被他打發回去了。

  “切，一個半魔還拿自己當主子了。”

  他仿佛看不見魔兵眼中赤裸裸的輕蔑，只是道著謝關好了門。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現在就走。”

  燕雲從暗處走出，聽著門外若隱若現的嘲諷聲，眼中滿是歉意。

  她往著後面走去，想要從那裡跳出去。

  “別，我說過我會幫你的。”

  容暉見她真要走，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但很快如同觸電般松開了，“現在外面都是魔兵……”

  “他們不會進來搜的，他們不敢。”

  “而且就算沒有你，他們也會對我這麽說。”

  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看著他臉上微微慌亂又有些小心的神色，竟叫燕雲有些看不透，“好。”

  聽見她留下，容暉才舒了口氣，眼中閃過欣喜，已經很久沒人跟他說說話了。

  這兩天燕雲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第三天的時候容暉突然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他遞給了她一塊出城的令牌以及可以收斂人族氣息的綠色手鏈。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燕雲不懂，許久，她才想出一個理由，試探性問道，“你是想讓我帶你一起走嗎？”

  這兩日容暉向她問了許多外面人界的事情，她不是沒有看見他眼中的羨慕和向往。

  每當這時，她就感到深深的無奈和悲涼。

  “我不能走，我走了，母親就活不了了。”

  容暉搖了搖頭，他母親還被關在魔宮之中，只有他活著，母親才能活。

  “你幫我去看外面的世界。”

  ……

  第四日城門終於開了，也是燕雲該離開的時候了。

  “我知道你不叫小湖，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容暉站在那一樹茶花樹下，投下的樹影落在他臉上，狹長的眼眸如潺潺春水。

  他看著燕雲，眼中不含一絲雜質，總是笑著的。

  此時一朵茶花施施然落下。

  “瞧吧，它也在為你的離去而難過。”

  容暉笑著彎下腰，淺粉的衣裳隨著他的動作如水流動，他拾起那朵即將凋萎的茶花，向她伸出了手。

  “謝謝，我叫燕雲。”

  燕雲微愣，隨即眼裡漾起一抹笑意，將眼底的傷感埋藏在心中。

  她接過那朵茶花，它顏色淡了，卻也依舊芳馨美麗。

  “好，不用謝，願你事事順遂。”

  容暉依舊是淺淺笑著，在心裡默默地念著她的名字，給予她真誠的祝福。

  他明白自己留不住她，那不如助她一臂之力。

  “若是累了的話，這裡永遠歡迎你。”

  “好。”

  她輕聲應下，手指微顫。

  這一刻她竟開始感到一股無可奈何的憤怒。

  望著燕雲離去的身影，容暉久久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