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你。

  巨人艱難地將腳放到了岩石之間的縫隙裡，他小心地試了試，以確保它可以承受住自己的體重以及力量後，他才繼續向上爬。

  這件事對他來說本不該這麽艱難的，他的體能與力量都能讓對常人來說極其危險的徒手攀岩變成一件簡單到不行的事。但是，山峰上縈繞的毒霧卻使這件事的難度上升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別誤會，他沒有中毒，只是看不清上方與下方。再加上，這裡的岩石外層已經因為毒霧的存在而變得非常脆弱了。他不想掉下去，他有事要做。

  他的臉上戴著一個呼吸面罩，已經有些小了，這是他逃出時帶著的。雖然尺寸上有些問題，但並不妨礙它工作。

  他繼續向上爬，同時，他想——我要殺了你。

  誰？
  若你不是他，不會知道答案。

  他的養父。

  一個怪物。

  他腳下這顆名為巴巴魯斯的星球上有著千百個黑暗而扭曲的存在。它們光是活著，就會對人類與自然產生毒害。這顆星球就是這樣被汙染的。而他他不是這裡的人。

  他來自天外。他的養父沒有隱瞞這件事，它也不屑隱瞞。巴巴魯斯被使用巫術的霸主們統治，而它則是霸主中的王。它養他，只是出於興趣，而非其他東西。

  它給了他一個名字——莫塔裡安，名為死亡之子。霸主自認為死亡，它的高傲在其中可見一斑。除去這個名字以外，它還給了莫塔裡安其他東西。

  比如饑寒交迫，比如被十來頭怪物圍攻，比如自己出去獵殺危險的野獸獲得食物.在它心情好時，它會強迫莫塔裡安去它身邊，然後它會強製性的教給莫塔裡安一些東西。

  戰爭，死亡，孱弱的人類如何折磨起來更有趣，如何獻祭來獲得強大的靈能與巫術
  莫塔裡安對它們全都不感興趣，所以，僅僅只在幾年後，發育到青年的他便離開了這座被毒霧纏繞的山頂。而他的養父顯然對此很不滿意。

  是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隻不堪一擊卻逃的飛快的野獸，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他在離開之後村子立刻就遭到了襲擊，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那些被殺死的人眼中會閃爍著來自巫王力量的光。

  我要殺了你。

  莫塔裡安繼續攀登，他不停止，不休息，甚至拒絕片刻的喘息。他發了誓，發誓要為那些人報仇。

  可他的養父也並非愚蠢，實際上，每一個巫術霸主的智慧都令人難以理解，更不要提巫王了。他自然清楚這個在幾年內便成為巨人的生物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頭頂的毒雲中，有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突兀地直衝而來。它尖利的吼叫聲給莫塔裡安提了醒，原體警覺地抬起頭，在短短的半秒之內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松開手，卡在岩縫之間的雙腿陡然用力。巨大的力量以及他超凡的敏捷讓他在短暫的上升之中抓住了那黑影。

  “果然。”莫塔裡安低語道。“它知道我會來。”

  被他抓住的那怪物再次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吼叫聲，只是這一次，多少有些吃痛。

  它頭頂猙獰的雙角此刻被原體握緊了，巨大的力量讓它們幾乎破碎。莫塔裡安踩在它的後背之上，用力我了握拳，在疼痛的驅使之下，這隻怪物很快便不情不願地被他操控了。

  攀爬的過程立刻被縮減到了一個誇張的境地，短短幾分鍾之內，他便來到了山峰頂端。在不遠處，有一座宮殿正在黑暗中無聲地威脅著這個世界。

  他從那隻怪物背上一躍而下，走時仍然不忘帶走它的雙角並折斷翅膀。他落至地面，而重傷的怪物也和他一同落至了地面。

  他走過去，了結了它的生命，隨後轉過了身，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許多隻扭曲的怪物從黑暗中走出。

  “你們都會死。”

  他平靜地說，從腰身後方抽出了自己用來收割農作物的鐮刀。它只是凡物，但這並不重要。

  “我們知道，死亡之子。”

  怪物中的一個回答道，它看上去和一具骸骨無異，只是披掛著簡陋而猙獰的盔甲：“但我們必須遵從主人的命令，否則我們連死亡的自由都無法享有。”

  “那就來吧。”莫塔裡安輕輕地說。

  戰鬥爆發，第一個死去的是一隻獸形的怪物，背後有著十個人類的頭顱。每當它攻擊，他們便會齊聲歌唱，用被詛咒的聲音來擾亂原體的心智。

  莫塔裡安對這足以瞬間殺死常人的攻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皺了皺眉。他走上前去，鐮刀揮下，兩秒鍾之內便讓怪物命喪黃泉。

  第二個是那具骷髏，它的手中握著一把劍，朝著原體劈砍而來。莫塔裡安的回應是用一隻手奪下了它的武器，並用劍身將它的頭顱拍碎了。

  起初，戰鬥還能算得上輕松，但怪物們的數量卻無窮無盡。更糟糕的是，它們正在越來越強。從骷髏到亡靈般的長蛇巨獸，從扭曲的縫合獸到於地面之下鑽出的血盆大口.
  甚至還有空中的支援，殘破的人手帶著頭顱飛舞，以可怕的方式從沒了下巴的口中吐出了毒液，食道與氣管搖晃著，令人惡心且驚悚。

  莫塔裡安很強，但不能強到無視所有。

  他會受傷，實際上，他現在已經身負重傷了。常人或許會死去一百遍吧，但他還能堅持。

  他不知道原因，但是，當他握住最後一隻怪物的脊骨，並將它硬生生地從那腐爛的身體中抽出之時，他就察覺到了這點。

  他還可以繼續。

  原體呼吸了一下空氣，他的面罩已經在戰鬥中破損了，自然也就無法再承擔起過濾空氣的功能。此刻，他正呼吸著劇毒的空氣，可他的肺部卻在三分鍾前就適應了這點。

  他閉上眼，然後又睜開，喉頭湧起的腥甜被自己壓下，然後他前進，朝著那座宮殿前進。

  他會殺了它。
——
  “真是一副可怕的景象。告訴我們吧，兄弟，你也曾經面對過這些東西嗎？”阿爾法瑞斯問。

  他沒有用慣用的那副語氣問這個問題，眉頭緊皺，神色嚴肅，顯然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開玩笑。

  面對他的問題，死亡之主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那些使用巫術的霸主們都會在人類身上做實驗，實際上，他們之所以允許人們存活，只是因為它們需要試驗品而已。”

  有人低聲咒罵了一句，荷魯斯驚訝地發現此人竟然是聖吉列斯。大天使緊繃著臉，用他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發出了詛咒。

  然後，康拉德·科茲再次笑出了聲——他嘲笑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擅長詛咒與辱罵，聖吉列斯。”

  “在這種事上你也要比較個高低嗎？”科拉克斯沒好氣地說。“你不會以為這是什麽值得優越，值得驕傲的事吧，蝙蝠？”

  “你不能否認語言的藝術在戰鬥中很有用處，在生活中也是如此，食腐動物。就好比現在，我用食腐動物代指了烏鴉，在和你的對話中取得了上風。”

  科茲洋洋得意地抬高了下巴，引得伏爾甘都難以直視地捂住了臉。火龍之主悶悶地說：“我還是搞不懂你們怎麽會這樣互相稱呼彼此。”

  “他們長得很像。”可汗刻意地用一種若有所思地語氣回答道。“這就是原因，伏爾甘哈。”

  科拉克斯眯了眯眼：“硬要說的話，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的東方面孔，察合台。但你和我仍然是兄弟，所以不要再拿我和他長得像這件事來打趣了。”

  可汗得逞地一笑：“所以你不想和他擁有相似的面容咯？我還以以為你們的關系有所改善呢。”

  科拉克斯的眼角抽搐了起來，群鴉之主深吸了一口氣：“有所改善，是因為他現在是個正常人了。”

  “沒事的，科拉克斯，我知道醫療艙其實有整形功能，如果你不想擁有蒼白的皮膚和漆黑的雙眼的話，你可以考慮去做個整形手術。”

  夜之主慢悠悠地說著，同時還頗為惡劣地笑了起來。

  “我認為金色的長發、碧藍的雙眼，以及白脂如玉般的皮膚會很適合你。到時候，說不定你的稱號都會變化一下呢，比如沒有翅膀的聖吉列斯之類的。”

  “你真的父親！”

  帝皇恍然從書籍中抬起了頭，神色茫然：“啊？是的，科拉克斯，我在，怎麽了？”

  在他身後，陰影中的禁軍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用耳語在半分鍾內解釋了剛剛發生的事。帝皇隨後便頭疼不已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請原諒，這些知識讓我無暇關注你們的反應盡管如此，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保持一下儀態的。像這樣為了外貌而爭論不休，甚至希望我來出面”

  帝皇頓住了，抿了抿嘴，好幾秒鍾後才吐出下一句話。

  “雖然我並不排斥這樣天真的行為，甚至可以稱得上喜歡.但你們畢竟也是基因原體呀。”他委婉地勸說。“繼續吧，中樞，還是給我的兒子們找點事做吧。”

  隨後，他便低下頭，繼續翻閱這本書籍了。馬格努斯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像是發覺了什麽一樣，與基利曼快速地交換了幾個眼神。後者眼眸微眯，朝著赤紅之王點了點頭。

  會議結束以後，他們就有新的事要做了。

  還有一章，順帶一提，之所以先寫莫塔裡安是因為之前的投票選擇比較多，而不是我偏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