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仨趕到糧店時，剛好七點半，隊伍排了十幾米，相較昨天凌晨的人山人海，這等場面算是小的了。

  等了半個小時，終於輪到了他們，宋紅果問情了都能買的各種糧食定量，要了三十斤玉米面，十斤地瓜面，剩下的選了細糧，大米和白面各五斤，還有小米和紅豆綠豆也都一樣來一點兒，總共花了五塊多錢。

  當然，能這麽便宜，是因為有糧本和糧票，沒這兩樣，就是高價糧了，目前的行情，差不多要翻個五倍左右。

  把糧食搬到自行車後座上，用麻繩捆結實，宋紅果推著，領著兄弟倆去了家屬院，她跟霍明樓約的是九點在公園門口見面，再去排隊買其他東西來不及，隻得等下次。

  所幸糧食買到手了，心就踏實了一大半，其他的供應雖也時不時斷貨，但多跑幾趟，總還是能等到的。

  家屬樓這會兒已經沒什麽人在，都趕去上班上學了，宋紅果分兩次才把所有糧食搬到樓上，兄弟倆跟著幫忙，看到煥然一新的房間都驚訝不已，感覺走錯了地方似的。

  凌志心緒複雜的問，“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

  宋紅果知道他顧慮什麽，解釋道，“添置的家具都是從廢品收購站淘換的，沒花多少錢，被褥也不貴，等下半年你倆來廠裡讀書，中午可以在這兒睡個午覺，所以準備這些東西還是很有必要的。”

  凌志默了幾秒，一臉認真的道，“就是我倆不來公社上學，你準備這些也有必要，你中午不也需要休息嗎？”

  宋紅果挑了下眉，意外過後，忍不住笑著打趣，“哎吆，我家小志這是為媽媽著想嗎？都不心疼花錢了，這麽孝順，媽媽都要感動啦……”

  凌志被調侃的小臉漲紅，有些羞惱的道，“我只是不讚成亂花錢，又不是要當守財奴，只要是有必要，我也不會心疼……再說，錢都是你賺的，我哪會真的去攔著？不過就是擔心，你沒個節製，萬一以後遇上事兒，拿不出錢來，咱們在這裡又沒什麽人能幫襯，到時候為難的還不是你自己？”

  看他被自己給逗弄的都要急眼了，宋紅果又是想笑，心裡卻也熨帖，繃著臉故作一本正經的道，“嗯，我知道了，你說的很有道理，以後花錢一定盡量克制，畢竟你和小遠還沒長大，等你倆成年能工作賺錢了，媽媽再大手大腳的花。”

  凌志，“……”

  他是這個意思麽？算了，反正，他也打定主意要孝順她，給她養老的，那將來賺了錢給她花，沒毛病，就是想讓她大手大腳，隨心所欲地買買買，那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這一刻，小小的少年對賺錢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和渴望。

  凌遠嘴甜，這會兒已經撲到宋紅果懷裡，摟著她脖子奶聲奶氣的表孝心，“媽媽，你放心，等我長大了，一定好好上班，賺很多很多的錢，都給媽媽，你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永遠都不用擔心會有錢不湊手的那天。”

  宋紅果用力親了他一下，“好兒子，那媽媽可等著了。”

  將來如何誰也不知道，人心易變，她不會去賭他們的孝心能持續多久，但此刻，她相信他們是誠心實意的，這便足夠了，至於以後，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們翅膀硬了，飛到別處，忘了她這個養母而已，那也沒什麽，她隻當替養父還了恩情。
    稍稍歇了一下，宋紅果就帶著倆孩子去了公園，到門口時，差十分九點，而霍明樓早已等在那裡，看到她，微笑著迎上來。

  他今天明顯特意收拾過，比起跟她第一次約會來也不差什麽，黑色的西裝褲，白色的棉襯衣，外頭套了件跟她相似的開衫灰色毛衣，頭髮應該是剛剛修剪了，捯飭的一絲不苟，渾身上下都彰顯出用心二字。

  甚至，他刻意收斂著素常待人的清冷疏離，透露出平易近人的態度，這般表現，無非是想讓倆孩子更能接受他，這也是在意她看重她。

  宋紅果自然領這份情，等他走近，笑著問，“等很久了吧？”

  霍明樓道，“也沒多久，剛來一會兒……”說著，他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兄弟倆身上，語氣溫和的道，“這就是凌志和凌遠吧？你們好，我是霍明樓。”

  他雖然沒像跟成年人打招呼那樣去握手，可流露出來的態度，卻像對待一個大人那般鄭重，讓對方很輕而易舉的就能感受到他的尊重，完全不會因為他們是個孩子就敷衍輕慢，也沒有故作親密或是哄他們開心。

  他這番表現，倒是叫兄弟倆在意外之余，又覺得情理之中，她能看上的男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怎麽可能會世俗庸碌呢？

  他們本來還有些緊張忐忑，這一刻，卻莫名放松下來。

  凌志道，“霍叔叔好，我是凌志。”

  凌遠接著道，“霍叔叔好，我是凌遠……”介紹完自己，又笑眯眯的補上一句，“謝謝您今天帶我們出來玩兒。”

  倆孩子，一個少年老成，穩重踏實，一個看著軟萌可愛，聰慧機靈，都是招人喜歡的模樣，對霍明樓而言，自然也不例外，他不是第一次見他倆，但之前沒多注意，也就沒啥印象，現在上心了，才發現，倆孩子原來這麽出眾，這份出眾，有先天遺傳，比如容貌和智商，但後天培養更加重要。

  在經歷了那麽多磨難後，他們沒有變得憤世嫉俗，沒有頹廢渾噩，沒有萎縮膽怯，看他時，目光清正，坦蕩自信，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如今生活的幸福，有了底氣和安全感，而這些，都是她給予的。

  霍明樓對宋紅果又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也越發心儀的死心塌地。

  這次算是他跟孩子的正式見面，所以，他準備了禮物，打過招呼後，從自行車筐裡拿出倆盒子來，外面還用好看的紙包裝了一下，扎了個緞面的蝴蝶結，也是很有心了。

  兄弟倆愣了下，才雙手接過來，道謝後，也沒急著拆開看，交給宋紅果暫時幫他們收著。

  宋紅果也很意外，還以為會是給紅包呢，誰想，還準備了禮物，直接給紅包，她也不會有啥想法，不過，相較而言，這般費心安排，確實更叫她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