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周行說了許多胡話，蘇荷卻聽不真切。

  待到清晨時分，周行的高熱終於退了，卻遲遲沒有醒來。

  柳朝顏這會子也過來了，想讓蘇荷離開，蘇荷卻不願意自己照顧周行一晚上的功勞被柳朝顏搶走。

  兩個女人僵持不下，後來各佔一隅，一起等周行醒來。

  只是到了下午周行仍在昏睡當中，就連禦醫也不明白周行為何遲遲不醒。

  事實上，周行又在做那個一直沒能做完的夢。

  他夢到自己娶了柳朝顏後，仍然放不下夕顏，但夕顏性子剛烈，不願意做他的側妃，更別提做他的妾室。

  後來他一怒之下劫走她，並把她困在墮仙山腳下的私人別苑中。

  他以為總有一日她會認命，但她始終不願意委身於他，甚至幾度想逃離，最後一次她還成功了。

  她的逃離終於激怒了他，把她抓回來後，他不惜以熬鷹的法子也想讓她屈服。

  只可惜她寧願餓死也不願意做他的女人。

  他的耐心終於被她耗盡，欲對她用強。

  他想終有一日她會認命的，他可以先得到她的身體，再來奪走她的心。

  只是那一役，再沒有然後，因為她寧願自戕也不願屈服。

  周行睜眼的一瞬間，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

  他甚至能感覺到夕顏的血濺自己一臉時的溫熱，那麽怵目驚心。

  “阿行哥哥/殿下……”

  柳朝顏和蘇荷的聲音同時響起。

  周行徑自下了床。

  柳朝顏覺得周行看起來不太對勁，忙跟上去問道：“阿行哥哥要去哪裡？”

  周行走了幾步遠，發現自己隻著裡衣。

  他腳步虛浮地折回衣架前，穿戴整齊，穿上鞋襪，而後踉踉蹌蹌地往王府大門方向而去。

  柳朝顏和蘇荷對視一眼，這時候也顧不上針鋒相對，同時跟了出去。

  趙德也緊隨其後。

  就在這時，周行回頭對柳朝顏跟蘇荷下令：“你們別跟過來，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

  兩個女人同時止步，沒敢再跟。

  周行正想去隔壁，突然想起夕顏回了萬慶侯府，當下他折道，往萬慶侯府而去。

  趙德跟在周行身後問道：“殿下要去何處？老奴命人準備馬車。”

  周行一心隻想見到顧夕顏，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趙德不敢離開周行身邊，隻好緊隨其後。

  待走過幾條街，花了三刻鍾走到萬慶侯府前時，趙德才知道周行的目的地居然是萬慶侯府。

  門房沒想到周行會突然來到萬慶侯府，他在看到周行蒼白的臉色時，什麽話都忘記說了。

  而周行旁若無人地進了侯府，往西苑方向而去。

  快到西苑時，周行慢下腳步，回頭看向趙德問道：“本王這一身難看嗎？”

  趙德如鯁在喉：“殿下是最好看的。”

  “趙德，這世上如果有後悔藥吃就好了。”周行狀似自語。
    趙德默然。

  “本王曾多次走過這條路，大概是走多了，隻覺尋常。當本王還想再走的時候，已經不再是原來那條路了。”周行雙眼刺痛難忍。

  他曾經以為鄭家倒下，母妃自諡便是他人生最痛苦的時刻。

  卻原來不是。

  最痛不過是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在他跟前，那人還是被他生生逼迫而死。

  明明他曾經想過要護她一輩子，他不只未能做到，還讓她在花樣年紀便丟了性命。

  “殿下，咱們不該來的。”趙德猶作垂死掙扎。

  再怎麽說，顧夕顏已是太子妃，殿下來找太子妃這件事若傳進成德帝耳中，很難善了。

  “以前母妃就跟本王說不該娶夕顏。”周行加快腳步，很快去到西苑前。

  柳君妍正在院子裡陪顧夕顏說話，她聽到腳步聲回頭，就看到周行那張臉，頓時像是見了鬼。

  顧夕顏也沒想到周行會突然來西苑。

  周行三步並作兩步，迅速到她跟前，他眼眶泛紅地看著她。

  顧夕顏眉頭皺緊：“秦王來西苑做甚？！”

  周行目光貪婪地看著顧夕顏，啞聲道：“夕顏，你本該是我的妻子。”

  柳君妍臉色微變，上前把顧夕顏擋在自己身後，“秦王殿下莫忘了，當初是您先退了大姐姐的婚事。如今大姐姐已是太子妃，秦王殿下怎能再說這些胡話？”

  這事兒若傳出去，對顧夕顏的清譽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你們退下，本王有話要單獨跟夕顏說。”周行盡力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冷聲下令。

  顧夕顏冷然啟唇：“我和你沒什麽話好說的……”

  “我知道嚴先生的真實身份……”周行深深看著顧夕顏。

  顧夕顏臉色微變，不敢置信地看著周行。

  好一會兒她才恢復常態，強自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只是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說完了就走，這樣你也不答應麽？”周行看向一旁虎視眈眈的胡蝶和柳君妍。

  胡蝶聽到周行提起嚴先生的時候也很緊張，總不能周行已經知道顧夕顏就是嚴先生吧？

  或者是周行只是在套顧夕顏的話？
  顧夕顏心亂如麻，她想了想，還是對其他人道：“你們都退下。”

  周行也對趙德道：“趙德，你也退下。”

  趙德有些遲疑，卻不敢違背周行的命令。

  待院中只剩下周行和顧夕顏，周行便自己拿了張椅子坐下。他仔細打量西苑，“這裡一直都沒變。”

  他曾看著她和桂子樹一起長高長大，看著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是再後來，他連西苑都很少再來。

  “變的從來只有人心。”顧夕顏冷眼看著周行：“秦王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和秦王之間沒有舊情可述。”

  周行的視線落在顧夕顏臉上：“夕顏，你猜我為什麽突然知道你就是嚴先生？”

  顧夕顏想穩住自己的表情，可心裡的震驚卻如同海水倒灌，讓她呼吸困難。

  她啞聲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周行深深看著她：“你知道自己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握緊拳頭麽？”

  顧夕顏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無意識間確實握緊了左拳，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這一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