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一大早就吵著要爹爹，張娘子帶他過來找謝玨，侍從不在院內，張娘子不敢輕易進謝玨的臥室，抱著如意在廊下等著，盼著侍從能回來通報。可如意卻扛不住，在她懷裡掙扎著下來要去尋謝玨，張娘子差點抱不住他，隻好把他放下來，還沒等她抓住，如意一溜煙就衝進去。

  謝玨本是淺眠的人，今早卻睡得很沉，方楚寧勾著他的手正放在手裡玩，就看到一個粉妝玉琢的孩子踉踉蹌蹌地跑進來，如意走路搖搖晃晃，還不是很穩。扶著床沿和方楚寧大眼瞪小眼，好奇地看著出現在他爹床上的男人。

  那雙酷似謝玨的眼睛好奇地盯著方楚寧。

  “爹爹……”

  “噓……”方楚寧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如意的小胖手撐在床沿，想要爬上來，可惜腿短使不上力，憋得臉都紅了。方楚寧忍著疼痛起身，把如意揪上來，順手幫如意脫了鞋，如意爬到謝玨身邊想要喊他，方楚寧把孩子揪過來，掐著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又回頭看著謝玨的臉，“真像。”

  鎮北侯謝淵的幾個兒子，長得都像他，特別是眉眼，幾乎一模一樣，謝玨和謝珣眉眼也很像，且因氣質的緣故，給人感覺截然不同。

  那雙眼睛長在謝珣臉上，春水漣漪，自帶情意。

  長在謝玨臉上，如孤山寒泉，清澈幽冷。

  這樣的眉眼在孩子身上，懵懂天真。

  方楚寧想起謝玨孩童時，心中不免有些歡喜，手指戳了戳如意的臉蛋，“謝聞……如意，倒是好名字。”

  如意好奇地看著陌生的男人，方楚寧臉上淤青未消除，一夜過去傷痕更深，臉上青紫漸深，有些黑紫，看起來很是嚇人。

  如意有點害怕地往後躲。

  “別吵你爹，他在睡覺。”方楚寧的聲音溫柔地哄著孩子，“這麽粘人啊，一早就來找爹，你爹是不是很疼你？”

  如意平日就愛粘著謝玨，睡前要爹爹哄，醒來要找爹爹玩，謝玨沒空他才會找謝珣和鳳妤，如意看著謝玨，又看看方楚寧，更是困惑了。

  如意爬了過來，乾脆躺到謝玨和方楚寧中間，烏溜溜的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看著方楚寧。小孩子躺在兩人中間，方楚寧就不能再勾著謝玨的手，有些遺憾。如意像是一條蟲似的在中間翻來覆去，似是好奇，又爬起來看著方楚寧。

  方楚寧哭笑不得，“你在看什麽？”

  如意衝他一笑，也不害怕了，方楚寧知道自己傷得可怖，怕嚇著孩子，也對他笑了笑。如意多動症似的把謝玨吵醒了。謝玨睜開眼就看到如意和方楚寧大眼瞪小眼，他心中微微一疼，卻沒有出聲，方楚寧也察覺到謝玨醒了，卻沒說話。

  “爹爹……”如意看到爹爹醒了，愉快地撲過來，用自己的臉去蹭謝玨，非常親昵，方楚寧看著父子兩人，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謝玨摸摸如意的頭，“早膳用過了嗎？”

  如意搖頭，謝玨抱著他坐起來，如意坐在他懷裡，指著方楚寧，似是問他是誰，謝玨揉揉他的頭髮，“去用膳吧。”

  如意乖乖地點頭，捧著謝玨的臉親一口，方楚寧眉心微微一沉。如意小心翼翼地爬下床，謝玨怕他摔著，伸手抱著他下去。

  如意出去後，方楚寧平靜地說，“你對兒子倒是真耐心。”

  “我對你更有耐心。”

  方楚寧，“……”

  他不知道怎麽接這句話，乾脆沉默，方楚寧見過謝玨和孩子怎麽相處的，正因為知道，所以更困惑。

  謝玨還等著方楚寧問孩子的事，誰知道方楚寧不再過問，安靜地閉上眼。

  張娘子在外一直等著如意，見他出來趕緊抱著離開。

  謝玨起身，吩咐侍從傳膳，又派人去告知方玲君，方楚寧已醒，讓她不要擔心，方楚寧起身仍有些困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看著謝玨有條不紊地處理這些雜事。

  “我養傷這段時日……和你同住嗎？”方楚寧問。

  “嗯。”謝玨淡淡說。

  “同睡一榻？”

  “對！”

  方楚寧哂笑，“不必盯這麽緊吧，出門盯，回來也盯，你乾脆粘在我身上吧。”

  “行！”

  方楚寧深呼吸，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他下手黑，謝珣也黑，方楚寧疼得咳了幾聲，謝玨端著藥過來，“這是止疼的湯藥。”

  “沒事，我忍得住。”方楚寧不太願意喝止疼的湯藥。

  謝玨蹙眉，“我親手煎的。”

  “給我！”方楚寧伸手，接過湯藥，一飲而盡。

  侍從把早膳擺在廳裡，方楚寧也聞到膳食的香氣，勾起他肚子裡的饞蟲，從昨日午時起，他就沒吃過什麽東西，腹內空空，聞著香氣時餓得燒心。

  他剛扶著方楚寧坐下來，就見張娘子抱著如意過來，忐忑不安地說，“二公子，如意想和你一起用膳。”

  “爹爹……”如意小跑過來，抱住謝玨的腿，謝玨彎腰把他抱起來，坐到懷裡，如意黑溜溜的眼睛盯著方楚寧。

  方楚寧也在看著他。

  謝玨說，“如意，叫叔叔……”

  如意不肯叫人，埋頭在謝玨懷裡，非常抗拒，謝玨也沒有強迫孩子，他讓如意單獨坐在椅子上，端過他的粥。

  方楚寧看著謝玨溫柔地喂著如意，瞬間覺得早膳都不香了。

  他從未想過謝玨會當爹。

  更沒想過，二公子會是這樣溫柔的爹爹。

  溫柔這個詞，從小到大幾乎不曾在他身上見過，如今全給了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