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以後生孩子有麻煩，蘇子煜垂眸默了片刻，再次抬眸，黑眸裡仿佛氤氳著什麽風暴，黑沉沉一片。

  “你們說過，前三個月拿掉孩……”

  “蘇子煜，你在說什麽？！”蘇長江怒喝一聲。

  孩子沒事，已經是祖宗保佑了，這混帳東西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蘇子煜……”張鳳霞皺眉看著蘇子煜，顯然也是不同意的。

  他們盼小孫子小孫女盼了那麽久……

  沈老爺子、楚老爺子沉默著，神色複雜。

  聽蘇子煜話裡的意思，顯然之前是打聽過拿掉孩子這事的。

  他會打聽，說明他動過這心思。

  眼見氣氛變得微妙，主治醫生小心開口，“同志，孕婦身子過於單薄”

  “那哪一個危險性更大一些？”蘇子煜不去看蘇長江，隻死死的盯著主治醫生，仿佛想從她的臉上找出答案一般。

  主治醫生沉默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事。

  無法預估和不可控的風險太多。

  大出血，胎盤位置不正、過低，子宮回縮無力，胎盤剝離不乾淨，羊水栓塞，凝血功能不足，急性肺栓塞……

  無論出現哪一個，對產婦來說或許都是致命的危險。

  見主治醫生這樣，氣氛陡然凝重了起來。

  蘇長江、張鳳霞也都不吱聲了。

  畢竟，這事關二兒媳婦的安危……

  “這事還是得問知歡的意見。”沈老爺子默了半晌，緩緩開口。

  “問我意見？什麽意見？”

  沈老爺子的話音未落，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沈知歡就被護士推了出來。

  “媳婦，肚子還疼嗎？”

  蘇子煜大步上前，帶有薄繭的大掌緊緊的攥住了沈知歡的手，說話的聲音都隱隱有些顫抖。

  “不疼了，醫生說，只是驚嚇過後的腹部痙攣，沒事的。”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沈知歡安撫式的回握了他一下。

  “媳婦……”蘇子煜猶豫著開口。

  “我以前的身子是不好，三天兩頭的吃藥，一年有半年都躺在床上，可我們在一起也大半年了，你什麽時候看我吃過藥？什麽時候見我倒過床？”沈知歡正色道。

  鄉鎮衛生院的急診室就是一間三十來平的屋子，外面說了什麽，她一字不漏。

  她身子瞧著是要比旁人瘦弱一些，可她現在的精氣神卻一點也不比旁人差啊。

  “媳婦，我們要不再養養身子，以後……”蘇子煜還是不想讓他的小媳婦去冒險。

  “蘇子煜，不要什麽事都聽別人說，你自個兒沒感覺嗎？我的身子弱不弱，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見他執迷不悟，沈知歡抽回手。

  他可勁折騰她的時候，怎麽不說她的身子弱？！

  現在生孩子就弱了。

  這話一吼出來，全世界都安靜了。
    就連旁邊路過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都意味深長的看向了急診室這邊。

  站在急診室門口的幾名醫生也是一臉的不自在。

  這話是能當著外人說的嗎？！

  蘇長江、張鳳霞、沈老爺子、楚老爺子幾人更是臊得有些抬不起頭。

  攤上這麽一個沒臉沒皮的……

  他們的老臉早晚得丟光了。

  見小媳婦真生氣了，耳根微微有些泛紅的蘇子煜伸手想去拉小媳婦的手，卻被她避開了。

  “媳婦，我只是……”蘇子煜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

  “蘇子煜，你要敢打他的主意，我們就再沒有以後了。”沈知歡的手輕輕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可……

  她真的孤單太久了。

  她真的想擁有一個和她流著相同血液的孩子。

  如果沒有遇到相攜一生的人，她還是會想辦法生一個獨屬於她的孩子。

  “媳婦……”蘇子煜慌了。

  想伸手去拉小媳婦的手，又怕她推拒，真傷了肚子裡的孩子，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沈知歡沒去看蘇子煜，扭頭看向那幾名婦產科的醫生，“我的身體真有那麽差嗎？”

  她進急診室，啥檢查沒做，就簡單檢查了一下肚子和有無出血情況，憑什麽就認定她身子差了。

  難道就因為她瘦弱嗎？
  後世那麽多二、三百斤的大胖子也不見得身體就有多好。

  “同志，產婦的體型過瘦，骨盆狹窄，並且體質虛弱，沒有足夠的產力，精神狀態不佳，出現這些情況的產婦一般都無法完成順產。”主治醫生聲音嚴肅。

  “這還是一般情況，要是再遇上胎兒偏大，或是胎兒的頭部發育過大，臍帶繞頸……”

  “我的骨盆狹窄？”沈知歡低頭看了眼兩胯之間的距離。

  她雖然不是那種腰圓屁股大的S型身材，卻也不至於骨盆狹窄吧？！
  “沒有，沒有，你的骨盆非常正常。”主治醫院趕忙擺手。

  “那我能問問您是從哪兒看出來，我以後生孩子會很麻煩？”沈知歡再度將視線移到主治醫生的身上，笑得人畜無害。

  主治醫生的額頭頓時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的身子是有些瘦弱，但我並不覺得我體質虛弱，產力……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懷孕期間只要多注意飲食，多吃一些雞、鴨、魚、肉等富含蛋白質的食物，增強自身的免疫力，維持身體生產時所需要的能量，基本上是不會出現產力不足的情況……”

  “至於您說的精神不佳，像我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應該是不會出現那種情況的。”

  “還有您說的，胎兒偏大，胎兒的頭部發育過大，臍帶繞頸……這些情況，以我現在的懷孕周期，應當是看不出來的吧？”

  隨著沈知歡的聲聲辯駁，主治醫生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窘迫。

  豆大的汗珠更是順著她的額角簌簌地往下淌。

  “即便您說的胎兒偏大，胎兒的頭部發育過大，臍帶繞頸都成立，再把你說的身體瘦弱、精神不佳、盆骨狹窄、產力不足全部加上，那咱們能不能在瓜熟蒂落之前先剖腹產呢？”

  “或者說，在胎兒心肺功能發育完全，具有自主呼吸能力下，采取剖腹產……”

  鋪天蓋地的質問，打得主治醫生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