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太多，太少

  之後的一段時間，陳念的生活變得平靜下來。

  項目正常運轉，源點穩步上升，他每天做的事情，無非就是上上課，看看書，跟王建成討論討論卷積神經網絡的思路，解決解決幾個項目遇到的小問題，同時再跟李想吐槽一下網絡上的黑子、恨國黨和香蕉人罷了。

  當然，偶爾他也會遇到喬麥，大多數是在體育課上，不過兩人的關系還是平淡如水。

  可以說，兩人相互之間是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的，尤其是陳念，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重心估計都還是科研，至於兒女情長暫時不做考慮。

  不過，陳念對她確實是青眼相加。

  原因很簡單，雖然她不像王建成那樣天才到離譜，但也算是他在這個學校裡發現的少有的幾個極具天賦的種子選手之一。

  在他看來，王建成以後可能會引領國內的人工智能革命，那喬麥，就很有可能在機械行業發揮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一直希望能有某一個契機，給喬麥一些額外的指導，讓她能快速成長起來。

  但是，這個契機始終沒有出現。

  雖然上次陳念已經給她指明了航母阻攔索液壓系統的方向，但相比王建成來說，她和她哥哥的進度就要慢得多了。
——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的課題更加複雜。

  在這個世界上，一旦涉及到機械、涉及到重工業，那就不是簡簡單單地幾句話、或者敲敲鍵盤能夠解決的問題。

  任憑你再天才，那也要受到基本規律的約束。

  急不來，確實急不來。

  就這麽一天一天地過去，時間很快來到了2005年的一月底，寒假馬上又要到來，陳念突然覺得有些惆悵。

  記得上一世的時候，他總覺得一個學期過得很慢，每次到了假期臨近的時候，他都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好讓他坐上回家的火車，去見見在自己的父母。

  但現在嘛他恨不得時間拉長幾倍，這樣的話，自己就有更多的時間成長了。

  本來按照星火後勤組的安排，他是應該要回家過年的，但陳念考慮到J-20B項目正好進行到關鍵時期，回家後有諸多不便，於是便仍然選擇留在了長安，留在了西工大。

  不過，父母還是要接過來的——但那也是年後的事情。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上一次來時，倒是父親隱約猜到了一點東西，還跟自己說“國家有需要的話，優先乾國家的工作”。

  那種憂心忡忡、卻又忍不住驕傲的神情，每每想起來，陳念都覺得動容。

  自己肯定是族譜留名了。

  不過，想要在這個民族的“族譜”上留下名字，自己還有多長的路要走呢？

  也許並不短。

  但好在，自己才剛剛上路.
  2月8號，這一天是2005年的除夕夜，陳果本來打算搖點人來陪陳念過年，但他也沒想到，陳念自己已經有了安排，於是便隻好定了一桌年夜飯，送到自己原來的宿舍裡，讓陳念安排活動。

  陳念約的是王建成、李想和喬麥三人。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也都沒有回家過年，不得不說，算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房間的客廳裡，陳念把熱好的湯端上桌，隨後招呼道：
  “來來來，河豚湯！這玩意兒在這可不好找，嘗嘗看！”

  “來咯來咯！陳念，趕緊坐，吃飯吃飯！”

  四人中最活躍的就是李想，這小子在情報部門幹了一年，倒是把性格磨煉得開朗起來-——估計是長期高強度跟自己對線的結果，不開朗也不行。

  那要是一天到晚沉默寡言的，非把自己憋炸了不可。

  “吃吃吃哎，陳念，你說你到底在忙啥啊，這兩年都沒回去過年吧？”

  說話的是喬麥，她一直覺得陳念有些神秘，可是在情報部門的遮掩下，又怎麽都搞不清楚他到底神秘在哪兒。

  “害還不就是那些事兒。伱問李想，他知道的，我在陳教授那兒接了個601所的創意顧問的活，事情還挺多的。”

  “再說這春運的回去也麻煩，乾脆就不去了，等年後讓我家裡人過來一趟就得了。”

  “你不也一樣嘛，做個項目都不回家。”

  喬麥嘿嘿一笑，回答道：
  “我不一樣，我是真走不開。好不容易過年期間實驗室比較空，我要是回去的話，得排到啥時候才能輪到我用啊”

  “.倒也是這個道理。建成，你呢？”

  王建成大口地吃著菜，含糊地說道：
  “我省錢，而且又不差這一兩年。”

  “.確實。”

  陳念略有些好笑地點點頭。

  講道理，其實現在王建成也沒有那麽缺錢，雖然這年頭大學生的福利還沒有後世那麽好，助學貸款也不夠普及，但院裡給他的獎學金肯定是夠花的。

  之所以說省錢，還是他自己的項目開銷比較大。

  又是換電腦，又是搞驗證的，確實不是一個小數字。

  兩個人問完，陳念沒有問李想，因為他知道這小子為什麽回不去。

  開玩笑，J-20B可能馬上就要飛了，他還想休息？

  不過，他沒問，喬麥倒是張了口，李想也是隨便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沒有細聊。

  此時的電視上正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的畫面，並且極為應景的是，恰好就放到了三軍拜年的畫面。

  於是乎，四人一起無語地看完了一場震人心魄的大型哭窮現場。

  “我們是海軍猛虎艇全體船員，在這裡，我們祝全國各族人民新春快樂，闔家幸福”

  寥寥幾人的海軍隊列之後，是一艘可以說破舊不堪的6610型掃雷艇。

  喬麥目瞪口呆地看著電視，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些海軍.臉都不要了啊，這都多少年前的裝備了，還拿出來拜年？”

  陳念哈哈一笑，他知道，這都還不是極限。

  等到20年以後，三大航母艦隊都南海揚帆了，這些雞賊的宣傳口乾事都還要把6610拉出來賣慘呢。

  按理說這船早就該報廢了，估計它之所以還在持續維護，為的就是大年三十這一天.
  然而，海軍能整活，陸軍和空軍也不甘示弱。

  陸軍拉出了t-34，空軍拉出了初教六。

  不過，綜合來看，還是陸軍要更勝一籌。

  因為他們還專門拍了一段黃膠盆打年夜飯的特寫，可以說是把拜年視頻強行拉高到了一個不屬於它的高度
  “真牛逼.三軍拜年，人大打錢，這話真是沒說錯啊。”

  李想調侃地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海軍陸軍賣賣慘也就算了，空軍怎麽也來這套啊，殲二十二都上天多久了，不拿出來溜溜？”

  “遛啥啊，平時看看就得了，現在正是搞錢的關鍵時候，他們才不會犯這種錯誤呢。”

  陳念不以為然地說道。

  實際上，之前拍拜年視頻的時候，林永明也找過他，問他要不要搞個大節目，畢竟空軍現在有星火小組的資源傾斜，還真是沒那麽缺錢了。

  不過考慮再三，陳念還是建議他老老實實地“尊重傳統”，畢竟，錢和資源，誰也不會嫌多。

  所以，最終還是萬年不倒的初六爺上了場。

  聽到陳念的話，李想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有時候我還真希望咱們能高調一點，跟美國佬一樣，整個大象漫步什麽的。”

  “你是不知道，現在網絡發達了，上面的傻叉有多少。”

  “動不動就是你國不行，動不動就是下輩子美利堅的，我看著就煩。”

  “那你不看不就完了？”

  王建成在一旁呆萌地問道。

  “.這玩意兒不是我不想看就看不到的。算了算了，現在還是好得多了，自從殲二十二上天之後，起碼空軍這塊的質疑少了很多，我們還是有實力的。”

  “那確實。”

  王建成深以為然。

  他咽下了嘴裡的飯，繼續開口說道：
  “你知道我上大學之前是怎麽想的嗎？那時候有一段時間不是鋪天蓋地都是F-22的消息嗎？說什麽科幻戰機起飛，碾壓現在的所有戰鬥機，一架戰鬥機就可以滅一國啥啥的。”

  “那時候我就想著，媽的，等我考上了大學，我也去造戰鬥機。”

  “但是我又一想，搞研發太慢了，真等我把F-22搞出來了，說不定人家都有F-32，F-42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偷一架回來。”

  “我還上谷歌搜了他們軍事基地的位置，打算等出國留學的時候去偷。”

  “我計劃做得可詳細了，就去安克雷奇那邊偷。趁著暴風雪，上飛機先超低空飛行，找個荒地迫降，然後派人接應把發動機啥的拉走，再經過白令海峽運到俄國，走海參崴入境”

  “但萬萬沒想到，還沒等我下手，我們自己就搞出來了”

  這一番話說得眾人盡皆無語，陳念不由得再一次感歎他思路清奇。

  也是，沒這點腦洞，他還真不一定能在這時候想出忠誠僚機這套路來。

  一旁的李想搖搖頭，笑著說道：

  “你這跟寫小說似的，我倒是沒想那麽遠，我們那時候也討論過，不過都覺得，真的沒機會。”

  “網上不是也有說法說十幾架換一架嗎？其實真懂行的都知道，別說十幾架了，你來一百架都白搭。”

  “人家會跑的，加力一開，你找也找不到，追也追不上，哪有得打啊.”

  “不過現在好了，F-22都還沒入列，殲二十二先入列了。”

  “該想這個問題的，現在是老美了。”

  看著他意氣風發的表情，陳念不由得有些感慨。

  他們是幸運的。

  因為，我們有了殲二十二。

  雖然只是一架、幾架，但它的存在，足以改變很多東西。

  自己回來的那個年代是什麽樣的呢？

  拋開那個經典且悲壯的“8架換一架”的觀點不談，當時的整個國家，都被迫陷入了一種深沉的悲觀之中。

  哪怕是寫科幻的作家，都不敢幻想我們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跟他們正面對抗。

  陳念清晰地記得，在一本小說裡，美國的第一波攻勢就將我們的防空體系摧毀殆盡。

  就連陸軍，也在對方的電子戰攻勢之下節節敗退。

  只有借助“全屏道阻塞干擾”這種超常規的手段，才能打出一場慘勝。

  我們真的有那麽弱嗎？
  事實上，真的就那麽弱！

  弱到很多時候，所謂的“非對稱戰略”，追求的目標也不是正常的戰術製衡，而是互相摧毀。

  沒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無法體會這種戰略的悲壯，當談起原木運輸車、談起海底的大黑魚時，新一代的軍迷們想到的是製敵千裡、潛龍出海。

  但實際上，這些裝備誕生的意義，其實只有一個：
  以己之犧牲，換來民族之生存。

  不止是裝備本身，製造這些裝備的那些人，其實所抱有的理想，也是一樣的
  陳念長長舒了一口氣，驅散了心裡紛亂的念頭，重新掛上了一個笑容。

  隨後，他舉起酒杯，碰杯之後一飲而盡。

  看到他如此豪爽，其他人也不甘落後，哪怕是喬麥，也把原本杯子裡的果汁換成了低度數的葡萄酒。

  觥籌交錯，幾人很快喝的有點上了頭。

  王建成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沙發說道：
  “學長，其實其實我是騙你的.”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麽不去軍校嗎不是我不想去，也不是因為獎學金，是因為我爸不讓我去.”

  “其實我有兩個叔叔，就是我爸的弟弟，他們都是當兵的。”

  “89年的時候，他們死在老山了.”

  “前一年探親的時候，他們還大盒小盒地給我買零食帶回來，第二年回來，他們自己就成了一個小盒子了.”

  “我爸害怕了，他怕還有仗打，他怕我也變成個盒子回去。”

  “所以，他死活都不讓我去軍校。”

  “我一想，不去就不去吧，來這裡也是一樣的。”

  “之前沒跟你說實話，是怕你看不起我們家”

  王建成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陳念默然無語。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些人，明明自己已經佔盡了便宜，卻還要痛罵給得不夠多。

  而有些人，已經給了自己的全部，卻生怕還太少。

  良久，他鄭重地說道：
  “在我這，沒有人有資格看不起你。”

  王建成憨憨地笑了笑，突然又樂呵起來。

  他開口說道：
  “嘿嘿，現在也挺好的。”

  “我想過了，打仗不一定要親自上去，我搞搞後方，其實也不錯。”

  “現在我們有殲二十二了，不過還不太夠啊。”

  “等什麽時候，我把搖光造出來了，來一個就揍一個，誰再來挑釁，就乾死他們！”

  陳念也笑了起來。

  這小子，還惦記著他的搖光。

  不過，以後真造出來，又有何不可呢？

  他拍了拍王建成的肩膀，笑著說道：

  “沒錯，乾死他們！”

  說話之間，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窗外鞭炮齊鳴，無數焰火升上天空。

  四人走到陽台上，出神地看著漫天的流光。

  在這一片流光之中，隱約有雷鳴聲呼嘯而過。

  這一天，成都611所，升力風扇通過驗證，J-20B驗證模型在風洞中拔地而起。

  而同一時間，無錫607所，在PL-15基礎上改進的PL-17空空導彈由殲二十二發射，劃破了八百裡長空。

  焰火璀璨，但更璀璨的，即將顯露真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