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破荒內氣息混亂，顧雪凝倒是十分大方，直接取出了一件金仙級的甲胄給李安穿上防身。

  越是深入，詭異而混亂的風，就像是大道之刀一般吹拂過來，好似要把人的生命給全部斬滅，就連體內的平衡都悸動起來，不可名狀的東西居然在蠢蠢欲動，逼得他體內的黑白磨盤都自主運轉起來，生死的平衡在努力維持。

  李安卻悄然按住了生死磨盤，沒有讓生死磨盤去抵抗詭異的力量，而是將這種力量壓製在“渡劫期”相應的程度，畢竟，如果他毫無異常，那反而不正常了。

  他目光落在前方顧雪凝身上，此刻顧雪凝也頗不自在，她一邊走，一邊不斷調整體內詭力，饒是如此，李安還是注意到，她一雙玉手上，晶瑩的指甲變得很長，已然發黑，就像是死了千年的僵屍一般，天鵝頸上更是有一層鱗片悄悄爬上……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看到了前方一片霧海！
  周圍已經沒有任何生靈的痕跡了，腳下是貧瘠的砂礫，死寂的荒漠沒有絲毫植物存在。

  “我要找一樣東西，那東西就隱藏在這片造化之霧中，還記得我給你的陣法嗎？”

  顧雪凝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周圍的地圖，需要將那陣法在周圍一一布下。”

  她取出一張地形圖遞給李安，一一指點，讓李安牢記心中，還怕不保險，又帶著李安圍著周圍這片造化之霧走了一圈。

  這片造化之霧面積只有縱橫幾千裡，周圍荒山野谷，顧雪凝反覆斟酌，期間還征詢了李安的意見，顯然對李安已經頗為信任。

  “師父，這是什麽霧氣……為什麽，我連觸碰都做不到？”

  李安有些懵懂地發問，他朝著這片霧氣伸手，但那些霧氣卻順著他的手退開，他速度加快，那些霧氣也急速避開，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卻讓他有種咫尺天涯之感。

  實際上，李安已經猜到了這些霧氣的來歷。

  “就算你掌握了縮地成寸的神通，也永遠追不上這些霧氣的。”

  顧雪凝歎息了一聲，道：“這是造化的一角，只是因為曾經天道崩滅融合，造化外顯，所以才為人所見，但是，這不是生靈可以觸及的領域，除非是已經得到造化認可的大羅金仙，才有可能進入其中。”

  “既然如此，其中的東西……豈不是拿不到？”李安故意發問。

  “本來拿不到的，但現在可以了。”

  顧雪凝微微一笑，道：“我讓你練習的那方陣法，堪稱這世間第一陣，威力無窮，不止可以讓低級修者逆伐仙神，也可以讓藏於造化霧氣中的那東西，無處遁逃。”

  “此陣竟然如此強大？”

  “當然……昔年曾有一人，在天仙境界之時，就利用這陣法屠掉了太乙金仙……”

  顧雪凝的美眸中閃過一抹複雜，道：“別問這些了，來，隨我安插陣旗！”

  師徒兩研究許久之後，終於在周圍布下了一道道陣旗，彼此勾連，李安也把“仙人級”的陣法修為使了出來，她見了不禁暗暗點頭，這薛劍，心志堅定、做事果決冷靜，但好在，他對待自己這個師父，倒是一心一意，沒有在這個時候藏私。

  她去探查趙雨露等人遇害的地方，就已經知曉李安的真實陣法修為觸及仙人，但她不曾提起過，也是存了一個心思，考驗考驗李安，現在的結果，讓她滿意。

  化骨大陣十分繁複，饒是顧雪凝竭盡全力，還是花費了三年左右，這才將全部大陣徹底布下了！
  這一日，天氣晴朗，日光萬裡，顧雪凝準備開始捕捉那東西了。

  “師父，陣法一旦運轉，會有巨大波動，而且，那東西一旦出世，或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得提前做好退路。”

  李安提醒。

  “你有什麽想法？”

  顧雪凝其實自己內心也有預備，但此刻還是故意發問，她的李安是越發滿意了，這個弟子，不慮勝先慮敗，將來定成大器！
  “弟子經過觀察，確定了十二條逃生路線，應該在這十二條逃生之路上做好準備……”

  李安一一說了，聽完之後，顧雪凝當場都是有些震驚。

  好家夥……

  她也隻準備了三條逃生路線啊。

  李安準備的十二條逃生路線中，經過她仔細思考，有那麽四五條其實都是多余的，沒有什麽作用，這是限於李安見識所致，但是別的逃生路線……居然讓她都有些吃驚。

  李安考慮的方方面面，比她還要周到。

  “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她鬼使神差問出這麽一句話。

  正經人能考慮這麽多？
  “以前在凡塵俗世的時候……混過一段時間江湖，雖然仙凡有別，但有些道理，弟子覺得倒是共通的。”

  李安回答。

  顧雪凝點了點頭，這話倒也沒有說錯，雖然層次不一樣，但其實人與人之間勾心鬥角，都是如出一轍。

  帝王家的奪位廝殺，與貧民的兄弟鬩牆搶家產，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別，仙人的搶奪資源、壟斷傳承，與凡塵俗世中爭權奪利、門閥固化也是一模一樣。

  實際上，能夠在一個村裡混得好的人，天賦上真的不會比一個王侯將相弱多少，一個小幫派的幫主，權謀水平可能比一群皇帝加起來還要高，把一個村長放到皇帝的位置上鍛煉三五年，絕對能夠成為一代大帝——至少比直接讓皇帝的兒子繼位要強。

  這也是為什麽一個沛縣的人材就足夠劉邦創建大漢，為什麽一個普通村子卻能將軍輩出……

  同樣的，仙人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智慧並不會比凡人更多。

  “嗯，我會考慮的。”

  顧雪凝點點頭，她果然按照李安所說，又多做了一些準備。

  實際上，李安自己也還有幾條逃生路線，不曾告訴她，萬一遇到危險情況，李安就會選擇棄顧雪凝而去。

  ……

  此刻。

  清源山外。

  “柒姑娘，要向清源山動手麽？”

  采石聖地聖主洛嫦櫻，秀麗婀娜、姿容絕世，身著一身端莊雍容的長裙，淡然朝著另一個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頗為年輕，此刻只是輕輕一笑，道：“不必著急，做好大戰的準備便是，等我一聲令下，再朝清源山進攻。”

  洛嫦櫻道：“邊軍調動，需要向天庭請示，不知柒姑娘是否已經拿到了天庭的旨意？”

  那女子笑著道：“洛聖主，我師父紅波仙子便是天庭之主，你是懷疑我麽？”

  洛嫦櫻道：“柒月姑娘乃是紅波仙子親傳弟子，天下誰人不知？只不過如今洛某身為邊軍鎮守，盡責而已。”

  “你不用擔心。”

  柒月微笑：“我師父快到了，到時候，她會親自給你諭令。”

  說完之後，柒月淡然轉身離去。

  洛嫦櫻看著她的背影不語，洛嫦櫻旁邊一個男子卻是歎息道：“四千年來長青仙尊不再出世，紅波仙子端坐於帝座之上，她這些個弟子，倒是一個比一個傲氣！”

  “如果當年是紫仙子成為天庭之主，天庭只怕是會好一些。”

  洛嫦櫻道：“此事萬萬不得再提起，紫仙子如今已被困於厲山，已成階下之囚，再提她的事情，容易帶來殺身之禍。”

  那男子點頭：“屬下明白……不過，弟子倒是好奇，紫仙子身為長青仙尊僅存的第二個弟子，一向也不是爭權奪利之輩，為何會謀反？”

  洛嫦櫻不知想起了什麽，她美眸中追憶良久，道：“或許是有心結吧。”

  “回去，備戰。”

  “紅波庭主要親自來，看來定要發生大事了……”

  ……
    又過去了兩個月。

  “就是今日。”

  清晨，顧雪凝帶著李安從山洞之中走出，道：“你負責的那一片，陣法的力量稍弱，但對於你如今的境界來說，仍舊是太過為難你了……”

  “弟子如今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

  李安平靜回應，顧雪凝點點頭，道：“好，此事成後，你我師徒，或許從今以後，終於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有一席之地了！”

  說完，她已經翩然向前，身影落在那片造化之霧前，然後一抬手，頓時她目光所及，一杆杆大旗瞬間從大地之間獵獵而起！

  陣法勾連。

  刹那昏天暗地、飛沙走石，化骨大陣和周圍的天地之勢結合了起來，某種程度上甚至是在入侵天地，那片霧氣像是被驚動了，滾滾升騰，好似要退去一般。

  “快！”

  她催促，李安已落在兩千裡外的一座荒丘之上，瞬間激活法陣，周圍大旗也騰起，好似形成了一道天地長城，將這片霧氣的退路給斬斷了。

  這遠遠不是完整的化骨大陣，但是卻嵌入天地，將這片霧氣給困住了。

  轟隆！

  這片看似輕柔無比的霧氣，竟像是變成了波濤狂湧的大海，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想要衝破阻攔，霧氣化作凶獸，雷霆等，一時間五光十色，驚人至極。

  顧雪凝踏入雲霧間。

  這一次，雲霧無所退避，所以，她竟做到了大羅金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她的身影在雲霧之間若隱若現，不時要抗衡爆發出的造化亂力，而在她搜尋之下，很快，在蒙蒙霧氣之中，有一道白光在迅速穿梭，好似逃走。

  看到那道白光，就連李安都是吃了一驚，果然是長生白霧！
  比起李安體內得到的，這一縷實在太弱了。

  但也十分珍貴，對於世人來說，是無價之寶。

  “對不住了……”

  李安低語一聲，看到顧雪凝將長生白霧趕向他這一邊，他已經準備逆轉大陣，將顧雪凝誅殺，然後奪氣而去。

  但，就在此刻，他卻是臉色微微一變。

  轟隆！

  從天破荒外，竟有一道恐怖的光芒衝破一切，鎮壓而來。

  那是……

  太乙金仙？

  而且，是仙道手段！

  “不好！”

  顧雪凝驚呼，然後咬牙，打出了一道法器，但金仙級的法器，在那太乙金仙法術之下，直接摧枯拉朽，化作飛灰！

  “大陣逆轉！”

  顧雪凝無奈，馬上吐出一口鮮血，強行驅動大陣，霎時間又有幾杆陣旗從虛空中出現，牽動整個大陣的力量，化出一道結界，居然將那恐怖光芒給擋住了。

  化骨大陣，的確極強！
  但顧雪凝也為此付出慘重代價，她燃燒了精血，整個人狀態處在短暫的提升和巔峰之中，而且那長生白霧此刻已經被李安這一角法陣給擋住，速度遲緩，她已出現在那白光旁邊，長袖一揮，長生白霧已經被她收下。

  “師父你先走，我支撐大陣擋住她們——”

  李安大呼。

  朝夕相處，早已經留下了些許顧雪凝身上的物品，縱然顧雪凝離開，他也能想辦法追蹤到她。

  現在天庭那邊來了，說不定紅波仙子也已經在暗中，還是讓顧雪凝先引開大敵，他再逃生！

  但他這麽一喊，顧雪凝竟是莫名愣了一下，她本來也沒打算帶著李安一起離開，但此刻卻是微一猶豫，歎息一聲，大手一揮，李安直接被帶到了她的身邊，她激活了最後的法陣，埋下的數千萬詭晶全部燃燒，法陣力量被推到極致，攔住了一切追兵，她本人抓起李安迅速逃離！

  但李安此刻卻想要罵娘，靠……這顧雪凝真夠歹毒的，居然要把他抓起來，一起死嗎？
  沒這個必要啊……

  這一點真的出乎李安意料，因為在他的推演之中，顧雪凝要麽殺了他，以絕後患，要麽留下他當炮灰，怎麽也不可能救他。

  因為對她沒有好處。

  “找機會離開……”

  李安心中有些著急，而就在此刻，他莫名一陣毛骨悚然，他已經感覺到了，一股源自大羅的氣機，已經朝著顧雪凝席卷而來。

  而顧雪凝絲毫沒有察覺。

  “紅波仙子！”

  這股子法力的來源……李安太過熟悉了。

  顧雪凝馬上就要殞命當場。

  李安心念電轉，決定趁她被殺的這瞬間，將長生白霧拋出，還長生白霧以自由。

  長生白霧一旦重歸天地，便會自尋路徑逃離，最終再次引入造化之中，縱然紅波仙子想要抓住它，也要耗費不少時間。

  這樣自己才能活下來。

  ——縱然曾經的李安曾屠殺諸多大羅金仙，被譽為血劍魔君，但如今的他，頂尖實力不過金仙，還連天屍小劍、饕天魔壺等也沒有了，真的沒有和紅波仙子對抗的實力。

  但，就在李安已經做好了準備的時候，那股源自大羅的力量，居然只是無聲無息間，從李安和顧雪凝的身上拂過，就像是風吹過、水蕩過，沒有對兩人造成任何的傷害。

  顧雪凝恍若不覺，眨眼間已經奔出近百萬裡。

  紅波仙子……

  也沒有追來？
  李安頓時心中大奇，這是怎麽回事？

  紅波仙子明明發現了顧雪凝，也可以輕易殺了她，奪走白霧，為什麽她不動？

  “我和顧雪凝……都被標記了？”

  李安臉色微微一變。

  “走，去天庭那邊！”

  而顧雪凝對這一切恍若不覺，她冷靜無比，逃出一段距離後，居然繞道直接朝著十一天而去。

  她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安本想將她就地斬殺奪走白霧，但想到紅波仙子的行為，李安猶豫了一下，決定先忍一下。

  他現在殺了顧雪凝，搞不好會直接引來紅波仙子。

  留著顧雪凝，她至少能吸引絕大多數注意力。

  ……

  晚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