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約】

  晚上八點半，在汐城向西的主乾道上，一輛熔岩紅色的Jeep牧馬人正在急速飛馳。

  這輛以獨特的氣質與強悍的四驅性能在SUV領域獨樹一幟的鋼鐵怪獸，毫不顧忌“交通法規”的存在，近乎橫衝直撞地向汐城郊外行駛。

  駕駛這輛強悍越野車的，是一名漂亮的長發姑娘，她緊握方向盤，時不時地向後座看去。

  寬敞的後座上，躺著一個被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中年婦女，絲絲黑煙從她皮膚各處溢出，宛如猙獰的鬼。

  駕駛牧馬人橫衝直撞的美麗少女，正是蘇染青。

  在勾引那怪東西附身自己的生母后，她用繩索和大袋子束縛住生母，避免兩人皮膚接觸，接著就強行擄到這輛越野車上，向著郊外駛去。

  越野車很快離開城市的主路，進入郊區的小道，汐城靠海，但是山脈較多，城市之外的路面起伏和坡度較大，蘇染青在這裡長大，深知要想以最快速度到達目的地，就必須開這輛車出來，而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超跑。

  吼，呼，嘶……

  野獸般的粗重喘息從後座傳來，蘇染青的生母變得愈發強壯，肌肉幾乎膨脹了一圈，抗拉力超過2400公斤的登山繩竟然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隨時都要被扯斷。

  “發生異變了……必須趕快……”

  蘇染青狠踩油門，鋼鐵堡壘般的SUV撞破黑暗，在山林小道中越來越快。

  不久之後，她們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間建在海邊的療養院，四周靜謐，只有大海浪花的沙沙聲。

  不錯，蘇染青又回到了這幾天她生活的地方。

  如她所料，下午政府的疏散行動進行的極為順利，在這間療養院休養生息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貴，早就被家人接走了，護工和醫生也全部搬到了市區，這座佔地面積龐大的建築物已經空無一人。

  轟！
  蘇染青駕駛著牧馬人，一下子就撞碎療養院的鐵門，鋼鐵的機械野獸在寬廣的園子裡轉了一圈，接著看準方向，猛撞某一面牆壁。

  “嗯哼……”安全帶瞬間勒緊蘇染青的腹部，劇痛襲來，她悶哼出聲，腳下和手上卻絲毫沒有松懈，退開一段距離再次撞牆。

  這輛牧馬人本就是蘇染青養父滿配的特別定製款，購買後，又進行了增重等一系列的改裝，結實程度、馬力都超出了民用級別，開出去打仗都夠用，更別說是區區的一面牆了。

  幾下之後，牆體倒塌，露出了後面的密室。

  這間密室在療養院被稱為“靜心室”，專門用來治療精神病特別是狂躁症患者，藥物療法和心理療法雙管齊下，作用特別明顯。

  當然，“物理療法”也是必要的。

  在靜心室的中央，一張被焊死的床安置在那裡，嬰兒手臂粗細的束帶從地下和牆上伸出，耷拉在床上。

  蘇染青曾聽照顧她的小護士吹牛，說是這裡可以鎖住一頭非洲大象。

  “但願不會變成猛獁象……”

  美麗的長發姑娘喃喃自語，倒著越野車進入靜心室內，她找到粗針管和壓脈帶，在油門處做了簡易的杠杆裝置。

  然後她扯掉蒙在生母臉上的黑色塑料袋，仔細端詳。

  這張中年婦女的臉雖然保養很好，但黑色煙氣帶來的猙獰感讓這份精致煙消雲散，兩分像人，八分像鬼。

  “真醜。”蘇染青冷哼，高傲地仰頭：

  “十八年前，你們拋棄了我，但總算是把嬰兒車放在了警察局前面，讓我性命無憂。”

  “生而未養，斷指可還……嘿，不過，我蘇染青這般漂亮，又如此聰明，從小到大都是萬人迷，命精貴著呢，區區斷指可抵不了生我的恩。”

  “我曾想過，在你們六十五歲退休之後，給你們弄座大房子，再雇幾個保姆，終生不見你們，也算全了這點緣分。”

  “我恨你們，一點也不喜歡你們，你們離我越遠越好。”

  “但是，我從未想過要殺死你們。”

  蘇染青的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用計陷你於危難，是為了救我的媽媽，他倆既然已經獲救，你就不該死。”

  她拿起束帶，綁在了自己的四肢和軀乾上。

  然後她手掌拍在生母的臉上，將其推上車的同時，扯出綁在油門上的壓脈帶。

  引擎轟鳴，黑煙繚繞。

  牧馬人的油門受到針管壓迫，載著蘇染青的生母離開，這一地帶多大山，可預見的，這輛車將停在山壁上燃油耗盡。

  “嗬嗬……”蘇染青的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呻吟，在與生母皮膚接觸的瞬間，那黑煙如她所料地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噗通……

  蘇染青意識快速消失，她癱瘓般的跪在地上，雙眼漸漸失去神采。

  她仿佛又回到了無邊的深井中。

  絕望，沒有光明，只有不斷的墮落，就像一枚墜入黑洞的羽毛，除了永生永世的沉淪外，便再沒有其他。

  這是沒有盡頭的寒冷地獄，這是沒有希望的……湮生之淵。

  蘇染青隻覺得無數腥臭渾濁的黑水灌進自己的喉嚨裡，異化自己軀體的同時，也在磨滅她的意志。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蘇染青快要失去對“自我”和“時間”的感知時，生命的奇跡再次綻放，年輕的身體壓榨出了最後一份力量，喚醒了她的意識。

  少女胡亂地伸出手，拚命地想要抓住什麽。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請您再次拯救我……”

  在光與影的回光返照中，她再次抓到了東西。

  依然是那隻手。

  修長、白皙、溫暖的……男人的手。

  黑暗頓消，光明綻放，生命的火焰又在少女的身體裡重新燃燒。

  蘇染青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

  這是第二次了……我的神明大人……

  黑夜的海邊，寂靜的療養院。

  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撫摸少女的頭，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貓：
  “無罪的人不應墮入深淵。”陸淵頓了頓，想到了今晚發生的事，心裡驀地爆發出了一個不可遏製的瘋狂想法，鬼使神差地，他繼續道：
  “無罪的你不會墮入深淵，孩子，這是我和你定下的……【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