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原型機”

  由激素、氧氣、蛋白質和糖類混合而成的人造血液，在加熱到最適宜的溫度後，以最完美的流速進入身體。

  一根根合金的針管扎進皮膚，其後端滲出黏液、嘶嘶作響的氣泡和電流，仿佛供電箱裡雜亂的線叢。

  男人就躺在這樣一個封閉、黑暗、恐怖的兩米長度的金屬“棺材”中，他的各種生命指數傳輸到金屬棺材外的處理器上，經過複雜的計算，以圖線或者數字的形式展現在人們面前，即使只有小小的波動，也會讓研究人員的心臟陣陣抽搐。

  這樣僵持的氣氛持續了很久，在某個時刻，平衡被打破了。

  ——躺在密封金屬罐裡的男人眼皮劇烈顫抖起來，似乎隨時都要睜開。

  生命檢測儀器的示警燈不斷閃爍，研究人員紛紛站立，眼睛發光的同時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荷槍實彈的士兵手指摩挲著扳機，絲毫沒注意到鬢角滑落的冷汗。

  “咕……”

  躺在溶液裡的男人發出古怪的嗆水聲，在清醒的刹那，就意識到了自己所處的險惡環境，他慌亂地敲擊困住自己的厚重金屬板，轟隆的震蕩仿佛野獸的咆哮。

  負責這個實驗室的雷納森博士打開麥克風，俯身說話，他的聲音通過某根導管傳進“金屬棺材”的液體裡，讓男人聽清了他的話：
  “弗朗切斯科·裡奇，你好，我是雷納森，如果能聽見我的聲音，並且理解其中的含義，請冷靜下來，不要敲擊金屬壁，那裡面有維持你生命的昂貴液體。”

  他很有耐心地重複了五遍。

  野獸般的掙扎停止了。

  實驗室裡，很多研究人員發出了壓抑的歡呼聲。

  “做的很好，弗朗切斯科先生，感謝你的配合。”雷納森博士強忍心中激動，繼續道：
  “請伱先讓雙手放松立於身體的兩側，然後向上抬起，在正對你小腹的位置，有一個按鈕，按下去，你的聲音便能被我們聽到……不要著急，慢慢找。”

  短暫的沉寂後，一道沉悶的聲音從密閉金屬棺材裡響起：

  “這是……哪？我為什麽沒有死……”

  “弗朗切斯科先生，你現在位於地球命運理事會佛羅倫薩分部的地下實驗基地裡，你已經昏迷一個星期了。”

  “這個金屬箱子是……”

  “冬眠艙，這是全球最好的治療場所，雖然不能像科幻電影裡一樣，讓人們長時間冬眠、大大降低機體的衰老速度，以便進行漫長的星際旅行，但它依然是現如今最先進的醫療手段。”

  “……謝謝你們救了我，在我記憶的最後，我記得，我被那張血盆大口咬成了兩截……”

  “是你頑強的求生意志救了你，弗朗切斯科先生。”雷納森掃了眼生命監測設備，深吸一口氣，進入到了這場談話的最關鍵階段：

  “弗朗切斯科先生，我敬重你，你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家學淵源，前程遠大，卻因保護難民而瀕臨死亡，你是英雄。”

  “……這只是我的責任而已。”

  “說的好，責任！弗朗切斯科先生，勞煩您繼續肩負責任——對我們的責任。”

  “你們的？”

  “是，治療身子斷成的兩截的人並不容易，為此，我們用了最先進的[Ⅲ型技術]，你是寶貴的成功經驗和完美的研究對象，請你理解創造一類新技術的難處，為了讓人類在這場狂風暴雨般的戰爭中獲得最後的勝利，請務必配合我們的研究。”

  “……好。”

  “感謝您的慷慨，弗朗切斯科先生。”

  實驗室裡的喜悅再也抑製不住，雖然性格分析報告已經指出，弗朗切斯科願意配合的概率超過百分之八十五，但聽到肯定答覆後，如釋重負的感覺依舊讓人迷醉。

  “先生，我先簡短地闡述Ⅲ型技術的基本概念，讓您對日後的實驗有個準備。”雷納森的吐字很清晰：

  “聖殿降臨後，名為[湮生之淵]的異世界與地球連接，惡念生物跑到我們這邊，吞食、繁殖、附身、變異……這段時間以來，噬螟動亂的報告從無間斷。”

  “惡念生物的身體構成與自然界的生命完全不一樣，它們以意志和精神的形式生存，高位者擁有一定的智慧，用如今的科技手段，無法抗衡他們。”

  “但是我們發現，使用聖殿的超凡之火燒掉噬螟，留下的奇特細小晶體，同時具備[客觀物質]和[精神意志]兩方面的特性。”

  “這些細小的成堆晶體，擁有[催化劑]、[粘合劑]等多重作用，可以和地球上原本的物質產生作用，迸發奇特的性質。”

  “基於此，超凡與現代科技結合成為了可能。”

  “Ⅲ型技術，就是將人類、超凡生命、機械三種元素組合起來，進行人體或動物改造，凌駕於普通生命體之上！”

  雷納森是個癡迷於研究和實驗的傳統學者，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滔滔不絕，這次的講述共持續了兩個小時，最後，一名助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後看。

  屏幕上，代表弗朗切斯科生命體征的長線無精打采地蔫了下去。

  “哦……抱歉，弗朗切斯科先生。”雷納森致以歉意：

  “您剛剛蘇醒，確實應避免勞累……”

  再次短暫交談幾句後，弗朗切斯科放下手指，切斷了與外界的通訊。

  在黏滑的人造血液中，身上插滿針管的年輕警察緩緩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在他的心底，響起了另一道聲音，清脆悅耳，仿佛天真的小女孩：

  “哈哈！你應該照照鏡子，看一看你現在的樣子，嘖嘖嘖。”

  “可怕啊，外面的那幫家夥將你改造成了這副鬼樣子，你難道沒發覺，你的手被束縛在一定范圍內，不能隨意探索麽？”

  “我與你們人類不同，我能看到別人內心的想法，你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他們是怎麽稱呼你的？”

  “——原型機！”

  “在他們眼中，你已經不是他們的同胞了！”

  “哈哈哈……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機器，更不是惡念生命，弗朗切斯科，現在的你，只是一個單純的怪物而已啊，利用完後，就會被他們處死，身體被拆解，扔進垃圾堆裡，隻留下年邁的父母，在你的墓碑前哭泣！”

  黑暗的液體中，年輕人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閉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