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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關家逆子,龍佑荊襄》第448章 碟中諜,計中計,謀中謀
  第448章 碟中諜,計中計,謀中謀——

  一艘烏篷船去勢如飛,蕩開了翻湧的波濤,起伏在一望無垠的江面上。

  劉禪和李靜宵坐在船頭,望著兩岸遙遠縹緲的青山。

  劉禪輕聲感慨:“靜宵姐姐的家鄉真好看,四季如春,青山如黛…生活在這裡的人,定是悠閑、快活…不像是巴蜀,那裡好像任何一處都是在山巒間,到處都是埋頭苦乾的農人,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

  李靜宵說,“江東的確更恬靜一些,這也是為何,昔日曹操八十萬大軍壓境,最終卻在赤壁折戟,樂土上的百姓,當然會舍命守衛自己安定的家園…但也同樣的…”

  李靜宵的話欲言又止。

  劉禪連忙問:“同樣什麽?”

  李靜宵答:“沒什麽…公子不是想畫畫嘛,我畫一幅這如黛青山,送給你可好?”

  “再好不過了。”一聽畫畫,劉禪樂了,方才的問題也全都拋在腦後。

  其實,李靜宵想說。

  『富庶之民,往往安居而厭戰,守城有余,進取不足…從這個角度去想,吳侯與那些大族所謀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不會是一顆心。』

  這邊廂…

  李靜宵開始為劉禪畫畫,劉禪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不時的詢問…這山叫什麽,這水叫什麽,活脫脫的像是一隻好奇的小老虎。

  烏篷船行的極快,江水濺到了劉禪的臉上,反倒是讓他更興奮。

  他對這江東太有興趣了,特別是…還有這麽一位貼心的江東姐姐,他已經開始對趕赴江東後的生活憧憬了。

  那邊廂…

  孫尚香在船艙內,一方案幾,朱然坐在她的對面,她們是青梅竹馬,卻又是久別重逢。

  可…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它的什麽情緒。

  兩人就默契的坐著,保持著一份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說話,彼此時不時的望向對方,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

  終於,孫尚香忍不住這特別的氣氛,她抬眸。

  “義…”

  “義封大哥”的後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吟出,正巧朱然也抬起頭來,他像是也沒有想到會與孫尚香同時張口。

  這份六、七年前的默契,像是讓他一陣心悸,也一陣緊張。

  但很快,朱然就收斂起了心神,輕聲道:“如今還在江面上,並不算安全,不過到前面的洞庭湖,會有甘寧將軍的船隊接應,之後那支船隊會護送夫人直接抵達建鄴城…吳侯就在那裡等候著夫人。”

  朱然如實把接下來的安排全盤道出。

  孫尚香像是心頭有幾許落寞,她喃喃問:“你也叫我夫人…”

  這…

  隨著孫尚香的這一句話,朱然下意識的低頭。

  像是為了躲閃孫尚香那炙熱的目光。

  哪怕如今,孫尚香就在他的眼前,可朱然依舊覺得不真實。

  他恍若夢境一般。

  心心念念的人兒出現在了眼前,這種夢想照進現實的感覺,卻莫名的讓他緊張,甚至…都要窒息一般的感覺。

  “你既不想回答,那本夫人便問你個別的…”

  孫尚香像是賭氣似的開口,特別是吟出“本夫人”三個字時,她刻意的加重了語氣,“所以,這就是你制定的,將我與阿鬥擄至江東的計劃麽?”

  提到計劃,朱然再度抬起頭來,可當他迎上孫尚香那炙熱的目光時,他還是一陣本能的顫粟,像是有些緊張。

  他只能被動的、磕磕絆絆的回道:“先是那驛館,從夫人動身從巴蜀出發起,我便派人挖通了江邊通往那驛館的地道,這也是為何我會讓解煩營的校尉告訴夫人,選那處驛館,且不許護衛進入其中的原因!”

  朱然的話…讓孫尚香回想起,昨夜…那千鈞一發的時刻。

  出乎意料的,李靜宵很輕松的成功說服了劉禪。

  聽到今晚他們三人一道偷偷離開,劉禪分毫沒有驚訝,反倒是一雙眼瞳中滿是期待,就像是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多刺激啊。

  最難的一步輕松的完成。

  但,新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趙雲手下的護衛兩班倒,將整個閣院圍住。

  雖礙於男女有別,他們無法進入其中,但孫尚香想帶著阿鬥、李靜霄離開也並不輕松!
  她試了幾次,可院落外到處都有護衛,根本沒有機會。

  好不容易熬到趙雲換班去休息,但…那些護衛依舊把這驛館包裹的如同天羅地網。

  那一刻,孫尚香是急的直跺腳。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是朱然,他從孫尚香閨房的床下鑽了出來。

  也直到那時,孫尚香才知道,原來這一出驛館別有洞天,她的床下便是密道!

  孫尚香也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朱然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的。

  這種感覺…根本不是他鄉遇故知,更像是一種超越親情,超越一切,幾乎就要爆發的情愫。

  想到昨夜的驚險,如今的孫尚香不由得把頭轉向一邊,擱著窗子眺望向那江中的碧波蕩漾,也望向更遠處的如黛青山。

  她意識到…她最終獲得自由了。

  可…哪怕整個逃離的過程發生在昨夜。

  可如今想起來,孫尚香的心頭依舊是一陣驚心動魄。

  朱然的話還在繼續:“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呂蒙、蔣欽、朱治三位將軍明面上率水軍來迎夫人,此為故布疑陣、吸引那荊南的注意,而我以這一艘烏篷船將夫人送到洞庭湖交給甘寧將軍,由他帶水軍將夫人送回,此方為暗度陳倉,聲東擊西。”

  說話間,朱然的語氣變得自信了不少,計謀的大獲成功,讓他總算漏出了幾許笑意,“整個計劃唯獨我們少數幾人知曉,至少目前看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一時間,整個東吳接回孫尚香與阿鬥的過程完全從朱然的口中呈現了出來。

  整個計劃不可謂不嚴絲合縫,縝密至極。

  只是,孫尚香想聽的不是這個。

  忽的,她伸出了手臂,那纖纖玉手迅速地抓住了朱然的手。

  她的聲音同時吟出:“義封哥,這些年你過得好麽?”

  這…

  孫尚香突然的一句話讓朱然慌了,臉也紅了。

  他下意識的低頭,卻根本無法忽視孫尚香投射而來的目光。

  如今的孫尚香,依舊只是一個二十多歲嬌柔絕美的姑娘,她那一雙翦水明眸中仿佛…盛滿了渴望與期盼。

  甚至,她渾身在顫抖,抖得牙關也止不住那“咯咯”的打戰聲。

  就仿佛,這個依舊是最好年華的女子,她最渴望的唯獨是能與她青梅竹馬的哥哥…說上幾句體己的話。

  述說下這些年,身在劉備身邊,卻心在東吳的苦澀。

  “夫人…我…”

  朱然下意識的張口。

  孫尚香卻立刻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柔聲道:“不要再用這個稱呼,你可知這六年,我的心頭有多麽的煎熬?我最不想聽你喚我夫人——”

  孫尚香、劉備!
  這本就是政治聯姻下的一處悲劇…

  雙方各取所需,孫尚香失去的卻是名分與最好的芳華。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船頭劉禪的聲音:
  “這是什麽歌?這麽好聽?”

  隨著劉禪的這一道聲音,孫尚香與朱然也聽到了,是江中傳來的一陣悠揚的歌聲。

  “江南可菜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這是《漢樂府》中“江南”一篇,此刻被絲竹琴律奏出,數十人有男有女齊齊唱響,格外的柔美、靜謐、恬靜。

  劉禪不由得感歎道:“真好聽,就像是靜霄姐姐平素裡唱的小曲一樣。”

  誠如劉禪所言,這江南特有的歌聲仿佛帶著一種可以使人安穩的魔力一般。

  李靜霄則顯得更加激動,“江南,這是我家鄉的歌曲啊。”

  反觀船艙內的朱然,在聽到這一歌聲後,他整個人激動了起來,也顧不上回答孫尚香方才那翹首以盼的話,他迅速地站起身來。

  正巧,一股急浪拍打,整個烏篷船晃動了起來,朱然一個踉蹌沒有站穩,整個人向孫尚香那邊跌倒。

  得虧朱然眼疾手快,也得虧他是個君子,他一把扒住船蓬,這才避免了和孫尚香撞到一起。

  只是,這樣的姿態,卻讓孫尚香有一些別樣的感覺,又或者說是…失望!
  ——『義封哥比六年前更穩重了。』

  不等孫尚香遐想,朱然已經快步走出了船艙,船頭處…方才那激浪湧出的水,濕了李靜宵的畫,劉禪正在安慰她。

  朱然顧不得這麽多,連忙朝著那歌聲的地方,也唱起了歌。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是江南特有的情歌,悠揚纏綿的歌聲從朱然的口中唱出,有一股別樣的風流。

  孫尚香以為這是朱然唱給她的。

  剛剛走出船艙,本癡癡的望著朱然,卻在這時…水天一線的盡頭,幾十艘小船快步的行駛而來。

  為首的戰船上,獵獵聲響中,一面碩大的“錦帆”旗格外的醒目…

  “是咱們東吳的接應船,夫…”朱然向孫尚香解釋道,可“夫人”的“夫”字剛脫口,他就驚覺失言,連忙改口:“是甘寧接應郡主的船隊…不曾想,他們駛離了洞庭湖,竟往這江上靠了過來…想來是擔心,郡主被荊州的船隊追上!”

  唔…

  聽得朱然的話,孫尚香有幾許失落。

  朱然的話還在繼續,“方才他們唱的《樂府》江南…與我回的‘留別妻’便是這次行動其中的兩則暗號,確定彼此身份用的,知曉這暗號的唯獨父親與呂蒙、蔣欽、甘寧幾位將軍…可以確保,是自己人!”

  說話間,那錦帆船隊已經抵達了這裡。

  “甘將軍呢?”

  朱然有些意外,沒有見到甘寧。

  回應他的是一個頭戴橘黃色頭巾,手持三叉戟,一身海賊模樣的男人。

  “甘將軍還等在洞庭湖…以防萬一,就派我等前來接應,不曾想真的碰到了朱將軍的船隊。”

  錦帆船上,這清冷的聲音有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給朱然一種熟悉感,但從對方的面頰上來看,對方究竟是誰?他又好像全無印象。

  ——『或許是甘寧手下的一名頭目,或許以前見過吧?』

  帶著一絲疑惑,朱然接著問:
  “其它的暗號知道吧?”

  那橘黃頭巾的男子不加思索:“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又高,騎白馬,過山腰,過了城門摔一跤!”

  朱然接下半句,“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又高,騎白馬,帶把刀,城門底下走一遭!”

  對上暗號…

  朱然徹底的放下心來,轉過頭朝向孫尚香,“郡主與公子換上他們的船舶吧!到前面洞庭湖,那便是東吳的地盤…”

  孫尚香對朱然的安排,打心底裡放心,只是…她補上一問:“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麽?”

  “我需得乘著烏篷船往相反的方向…”朱然坦誠的說道:“一來接應父親,二來…避免荊州有人看到這烏篷船,我去替郡主引開他們…”

  噢…

  孫尚香微微頷首,心頭卻有些遺憾與不舍。

  她能感覺出來,如此部署,義封大哥是費心了的。

  “郡主快帶著阿鬥公子更換船支吧…”朱然又催促一聲。“避免遲則生變——”

  孫尚香連忙招呼劉禪與李靜宵,兩人也很配合,迅速的換到來的船隊上,別說…來的是艨艟戰船,比烏篷船不知道寬敞了多少倍。

  劉禪還纏著李靜宵,“這下,就不會有水再濺到畫上了!”

  李靜宵回首看了孫尚香一眼,得到指示,於是拉著劉禪的手,“我們先去船艙中看看…公子也該吃點東西了。”

  說著話,李靜宵與劉禪就走開了。

  反倒是孫尚香,她依依不舍的走上那來接應的戰船。

  朱然則拱手朝那來接應的錦帆船隊首領道。“一切就拜托甘寧將軍了——”

  “放心…”那橘黃色頭巾的男人回了一句,就吩咐“水軍們”拔錨,啟航…

  臨別前,孫尚香依舊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她沉吟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對面船上的朱然:“你也會去建鄴城麽?”

  朱然心頭“咯噔”一響。

  “這邊的事兒處理好後,我便會去建鄴城尋你…”

  也不知道是為了讓孫尚香放心,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朱然最後留給她一個清雅的微笑,以及兩個字:“等我——”

  一時間,兩艘船向著相反的方向駛離,漸行漸遠。

  只是…

  他又哪裡知道,這一別之後,他與孫尚香再相見時,已是天人永隔——

  倒是,那橘黃色頭巾的錦帆船首領,意味深長的看了孫尚香與朱然一眼。

  他好像讀出了幾許耐人尋味!

  …

  …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呂蒙分別將兩個橘子遞給蔣欽與朱治。

  橘子剝皮,顯得異常的飽滿潤澤,十分可口的樣子。

  朱治一笑,“蜀中的郡主是孫夫人,可回到江東,那便是解煩營的統領了…正應了那句,淮南淮北,為橘為枳…”

  蔣欽也笑著說,“朱將軍想說的不是這個吧?該是不成器的劉禪,在蜀中是貴公子,可到了咱們江東,那劉禪就是一隻羔羊,能夠換取荊州了吧?啊,哈哈哈哈…”

  隨著蔣欽的話,朱然也笑了起來,他倆的心情像是都不錯,“蔣將軍,不要把話說的那麽直接嘛!”

  “這裡就沒有外人,再說了,不就是這麽回事兒麽?”蔣欽接著說,“劉備一把年紀,半隻腳都要掉進那棺材裡了,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金貴的很,莫說是讓他交出荊州,就是再多要他幾萬匹蜀錦,他也得乖乖的交出來!子明,你說說,是不是我說的這個道理啊!啊…哈哈哈哈…”

  隨著蔣欽的話,他與朱治又是一陣爽然的大笑。

  呂蒙則是一邊將橘子塞入嘴裡,一邊道,“可不能高興的太早,現在郡主還沒到洞庭湖了…”

  “也差不多了。”朱治望向東邊的江水:“小小的烏篷船,行的可比咱們快!”

  “說說別的吧…”呂蒙轉移了話題,不禁臉色變得沉重了幾許,“想不到交州已經將八牛弩給放置於戰船上…”

  也正因為呂蒙的這一句話。

  蔣欽與朱治原本晴朗的面頰,一下子變得烏雲密布。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方才…那一場水戰。

  原本而言…

  面對五十艘交州戰船,三十艘東吳的艨艟戰船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交州戰船卻能旦夕間轟碎東吳的艨艟戰船,那瞬間灰飛煙滅的畫面,依舊在蔣欽與朱治的心中…歷歷在目,清晰可見。

  而交州不過是采買沔水山莊的“八牛弩”,都足以將這大殺器轉移到戰船上,讓水軍的戰力翻倍。

  更不用說荊州水軍,還有那支與東吳水軍齊名的江夏水軍了。

  如今…

  至少,在現在…

  東吳水軍與荊州水軍對壘,沒有必勝的把握!
  東吳賴以成名、“威震天下”的水軍,不複存在了!

  這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方。

  “必須得奪下那江陵城啊…”

  蔣欽與朱治竟是默契的異口同聲…

  攻下江陵是小,奪下沔水山莊,奪下那荊州的軍火庫…奪下那八牛弩的製造圖,那才是真!
  這太重要的!
  毫不誇張的說,八牛弩裝備下的戰船,還有那能夠從天穹飛躍長江的熱氣球,這些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東吳…

  ——是危急存亡之秋!
  “呂副都督?什麽時候突襲江陵?”蔣欽一本正經的問。

  呂蒙徐徐抬眸看了他一眼,本想隨便開口搪塞過去,可朱治也請命道:“若攻江陵,我願意帶朱家軍做前鋒,將那沔水山莊收為東吳所有!為呂副都督殺出一條血路!”

  “是為東吳的破局殺出一條血路!”呂蒙輕聲道,他發現他無法再搪塞眼前的兩位將軍。

  更不願意給他們那激昂的戰意潑一盆冷水。

  “荊北、荊南,要攻江陵,則必先取長沙,咱們此番雖折了五艘艨艟戰船,卻也探明了這湘江水道的虛實…特別是那尚在建造的烽火台,每一處我都命人記錄了下來…”

  “那些烽火台有鳥用?”蔣欽絲毫不覺得烽火台厲害。

  呂蒙卻說,“要破長沙、江陵,我東吳勢必要突襲,勢必要以雷霆之勢給與江陵、長沙迅捷的一擊,可若是破不了這烽火台,那東吳的突襲就會被窺探到,到時候…敵人有了防備,關羽再派水軍馳援,那…再想下長沙、江陵就難了!”

  說到這兒,呂蒙咬著牙,語氣加重,“機會對於我們,只有一次——”

  朱治聽著,覺得有道理,可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可魯肅大都督…還在江夏,在那關麟的身邊,若是我們突襲長沙、江陵,他…他…”

  這…

  朱治的話讓呂蒙頓了一下。

  不過只是一個刹那,他的眼眸再度變得堅決了起來。

  “吳侯說過,正因為魯肅大都督在江夏,那關羽才絕不會想到,我等會突襲長沙、江陵二地!魯大都督用他的安危,為我們東吳覓得了這一次的戰機!我想…如果是他,也會支持我們這麽做的——”
    呼…

  隨著呂蒙的話,蔣欽與朱治均是一怔。

  反倒是這一刻的呂蒙,他的眼神中,多出了幾許與孫權一般無二的陰鬱。

  就在這時…

  “看…”蔣欽像是從江面上窺探到了什麽,他迅速的站起身,指向前方。

  呂蒙與朱治也同時轉頭,正看到艨艟船隊的前方,一艘烏篷船正朝他們行駛而來,隨著烏篷船離的越來越近,船頭朱然的樣子也愈發的清晰。

  他正笑著朝這艨艟船隊招手。

  一副大事得成的樣子!

  知子莫若父,看到兒子的這副模樣,朱治一捋胡須,“看來,郡主已經送至洞庭湖了,這一次的行動大獲成功!”

  蔣欽感慨道:“虎父無犬子,這一次朱然少將軍的計略得當,乃是首功!”

  “哪裡,哪裡…”朱治連忙謙虛道。

  呂蒙卻說,“朱然將軍少年英傑,這一次的功勳,本都督定會如實上報給吳侯,朱將軍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

  呂蒙的話傳出,朱治只能笑著回應,這時候再謙虛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倒是…這一次的計劃,兒子朱然部署的委實精彩!

  兒子理應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

  …

  洞庭湖。

  這座始於春秋,因湖中洞庭山而得名的湖泊,在春秋戰國時期,便號稱“八百裡洞庭”,是華夏大地上第二大的淡水湖。

  當年…曹操在鄴城訓練的“玄武池”水軍進抵赤壁,就是在這裡整軍備戰。

  也是在這裡失去了“製水權”,被迫走陸路,走向雲夢澤的盡頭,那條叫做“華容道”的泥濘小路!

  此刻這八百裡洞庭的入口。

  不斷的有歌聲從一支船隊中傳出。

  ——“江南可菜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歌聲本是悠揚…

  可架不住唱了一天,到最後…悠揚、靜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沙啞的聲調,與江面的拍案聲交匯在一起。

  這裡是…甘寧與朱然約定交接“孫尚香”與“阿鬥”的水域。

  甘寧足足等了多半天,直到黃昏…還是沒有看到哪怕是一艘帶有“暗號”的烏篷船。

  他身邊的那些個士兵,因為唱著“暗號”的歌曲,嗓子都要啞了。

  可哪怕是這樣,都從未有過一艘船,能讓他們去試著對一下那“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又高”的深入暗號!

  “啥情況啊?”

  頭戴橘黃色頭巾,一身錦繡華服的甘寧一手提著雙戟,一手一個勁兒給額頭上擦汗。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預感越來越強烈。

  這時…

  幾艘小船迅速的抵達。

  小船上的兵士連忙稟報:“——報,方圓五十裡沒有發現朱然將軍的烏篷船!”

  “——報,洞庭湖入口二百裡沒有發現朱然將軍的烏篷船。”

  “——報…”

  幾乎整個附近水域,甘寧都派人查過了,可…人呢?烏篷船呢?朱然呢?孫夫人呢?阿鬥呢?
  一下子,這給甘寧鬧不懂了…

  他不會了!

  按理說,整個洞庭湖水域,他都布有“水賊”兄弟,只要有船舶踏入其中,很快消息就會傳入甘寧的耳中。

  但…沒有,從始至終,都沒有!

  “人呢?”

  這下,甘寧沉不住氣了,他撓了撓頭,疑惑的問:“按照計劃,這不半天前就該到了麽?可現在?人呢?”

  隨著這一句句話,甘寧心頭…一股異樣的感覺呼嘯而出。

  像是,他錯過了什麽…

  不行!

  當即甘寧心一橫,“爾等繼續守在這裡,我親自去找…”

  他再也坐不住了!
  話音未落…

  黃昏之下的江面中,二十余艘艨艟戰船出現在了甘寧的眼前。

  借著微弱的光,甘寧能看清楚那船頭碩大的“吳”字、“呂”字!

  甘寧意識到,這是呂蒙“明修棧道”的那三十艘戰船…

  可…

  “不對呀——”

  當即甘寧就是一聲沉吟。

  三十艘戰船回來了?

  那麽…烏篷船呢?怎麽會是三十艘戰船先回來呢?
  這與朱然的計劃不一樣啊?

  總不至於是朱然拐著孫夫人私奔…溜了吧?

  三十艘艨艟戰船越靠越近,甘寧的心情也愈發的提到了嗓子眼兒。

  …

  不過一刻鍾。

  為首艨艟戰船上,當甘寧將他沒有接到“孫尚香”與“劉禪”的消息吟出。

  整個此間甲板上炸了!
  完全炸了!

  炸裂了!
  呂蒙、朱治、朱然、蔣欽,他們一個個仿佛都陷入了無窮無盡的茫然與無措之中,特別是朱然…

  他的感覺就像是天穹中一道閃電劈落下來,穩穩的砸中了他的頭顱,簡直如同“五雷轟頂”!
  而當所有人目光轉向他時…

  朱然茫然了,他被動似的解釋:“我…我在午時…”

  “在…在距離洞庭湖十五裡處…把郡主與劉禪交給…交給了錦帆船了呀,那是…那是一名甘將軍的副將,他…他身著錦帆船水軍的軍裝,他如實背出了暗號,他…他定是這計劃中的人哪!”

  “副將?”甘寧一怔,“午時我所有的副將,所有的水軍弟兄全都在洞庭湖約定的水域,從未有一人向外踏出過一步,義封?你…你倒是如何能把夫人與劉禪交給我部下的?”

  “是啊…”呂蒙也質問道:“不是說好了約定的水域麽?你為何不到約定的水域,提前把人給交了?”

  “我…”朱然張開嘴巴,卻隻吟出一個“我”字,他感覺他的胸口悶悶地一痛。

  為什麽?
  他現在也想問自己為什麽?
  難道,就是青梅竹馬,久別重逢後的緊張麽?是不敢面對對方時的茫然與心悸麽?

  否則…否則他朱然怎麽會犯這樣的失誤!
  仿佛,隻一個刹那,朱然就從眾人擁戴的“英雄”、眾人口中的“前途無量”,變成了眾矢之的、罪大惡極般的存在。

  而這些還不是讓他最痛苦的。

  這種得而複失的感覺,讓他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心悸,仿佛是透過了那層薄薄的皮膚,窺見了地獄猙獰的一角,孫尚香那灼灼的影像一晃,便永恆的、徹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你到底把人交給了誰?”這次是來自父親朱治的質問…

  “我…”朱然望向甘寧,他還想重複之前的那個回答,可現在的他意識到。

  錯了…

  一切都錯了。

  是…是有人冒充甘寧的副將,冒充錦帆船,甚至說出了接頭的暗號,提前將孫尚香與劉禪給帶走了!

  可是…這些…這些…

  朱然心頭有太多的疑問。

  誠然,他沒有將人送到約定的水域,可為何對方能說出接頭的暗號。

  這暗號,不是唯有呂蒙、甘寧、蔣欽…還有父親知道麽?

  那副將…

  那頭戴“橘黃色”頭巾的副將,他怎麽會知道?
  當即,朱然的心頭閃過一個想法,而隨著一道道目光的爆射而來,這想法開始變得越來越強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時間,他宛若魔怔了一般,他捂著頭,不住的呼喊“我知道了…”

  朱治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悲痛的看著他的這個兒子,“你知道什麽了,你倒是說啊…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別人是在憂心…孫尚香與劉禪會在何處?
  唯獨朱治,他憂心的是…他兒子該怎麽脫罪啊!
  現在的罪責,丟失東吳郡主與巴蜀公子的罪責,若是傳到孫權耳中,那…那勢必是死罪!絕無半點轉圜的余地!
  終於,在朱治拚命的搖晃下,朱然環望著眼前的諸人,他喃喃道:“有人泄密…就在我們之中,有人泄密,有人把暗號泄露了出去…”

  呂蒙的眼色一下子變得陰鬱。

  “你什麽意思?”

  “我們中有內鬼…”朱然再也不管不顧,青梅竹馬的愛人,得而複失的痛楚讓他痛徹心扉,“內鬼…我們中有人私通荊州,將…將暗號泄露出去,將…將郡主與劉禪劫走了!”

  隨著朱然的話,此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原本輕松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沉重。

  乃至於整個艨艟戰船的甲板上都在不住的顫動…仿佛輝映著每個人的心情。

  倒是此時,同處於這艨艟戰船上的一個人,他唇邊快速的掠過一抹冷笑,之後便是毫無表情,一切仿佛都歸於虛無!

  …

  …

  孫尚香感覺她做了一個夢,一個絕美的夢。

  那是在六年前,那一年,她年方二八,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在東吳一方雅廳處,她刻意的飄給眼前那青梅竹馬的男人一個柔媚的眼神,然後微笑不語,群袂輕漾間盈盈轉身,消失在近旁的一所小樓的拐角處。

  但她沒有走遠,她躲在暗處,看著她那青梅竹馬的男人…

  是朱然!
  果然,朱然被她這般美態所引,不由自主地踏前了幾步,想要再多看兩眼,卻忽覺腳底一硌,眼角同時掃到一點反光。

  低頭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精巧的珠釵,不知何時,從他心心念念的人兒的頭上掉落。

  朱然俯身拾起珠釵,腦中浮現的盡數是孫尚香的模樣,心頭一動,立即將珠釵裝入袖中…

  也就是這個瞬間,朱然仿若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的神色一夕間變的黯淡。

  他沒有去追孫尚香,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走的絕然無比!

  暗處的孫尚香沒有看到朱然表情的變化,隻小聲嘀咕,“拿了我的朱釵,還跑?看你跑得出我的手心?”

  卻就在這時…

  一旁閣宇中有聲音傳出。

  是二哥孫權的聲音。

  “母親大人,這裡有一團捧花,象征著小妹與義封的青梅竹馬,這裡還有一把劍,象征著孫家對小妹的恩情,甘露寺時…母親讓小妹去選,但今日卻要讓義封先選,若是他選擇這捧花,那他便與小妹在一起,別的什麽都不顧!可若他選擇這劍,那就代表他朱然將代表‘吳郡’朱家一門,堅定的與孫家站在一處,聯劉抗曹,與那曹賊死戰…但,那也意味著,義封要把心愛的人…送到別人的身邊!他與小妹的緣分也就一刀兩斷!”

  “其實…”接下來傳出的是吳國太那帶著哭腔的音調,“我…我已經讓義封先選了!”

  “他選的是什麽?”孫權急問:“是花?”

  吳國太搖頭,垂淚道:“是劍——”

  而隨著吳國太的話,孫權驚喜,“也就是說,義封決定為了大局,同意小妹嫁給那個連見都沒有見過的劉備!”

  吳國太的聲音愈發悲愴…

  “接下來,就看甘露寺時,香兒怎麽選吧!”

  呼…

  這一刻的孫權深吸一口氣,“曹賊勢大,東吳內部又必須先行解決大族的紛爭…周郎手握軍權,吳郡四大家族、會稽四大家族卻手握一切資源,他們已是勢同水火!”

  “母親大人,孩兒需要時間去製衡,在東吳局面安定之前,在我們與曹操之間,需要劉備這個盟友,也需要荊州…這樣一個軍事的緩衝地帶啊…我想,香兒會明白的…爹不是說過麽?孫家兒郎,寧死不降,但死沙場,不死溫床!”

  轟…

  夢做到這裡,已經變成了噩夢!
  但,這就是孫尚香切身經歷過的,也是使他在甘露寺做出那個違背心意選擇的初衷!
  ——“孫家兒郎,寧死不降,但死沙場,不死溫床麽?”

  輕輕的吟出一句…

  孫尚香揉了揉眼睛,她這才注意到,她方才睡著了…睡得極其昏沉,整個身子都無比疲憊,像是睡了整整幾天…

  而現在,整個艨艟戰船卻出奇的安靜,唯獨能聽到外面那江水拍打在甲板上的聲音。

  “阿鬥呢?靜宵呢?”

  孫尚香不由得輕吟一聲…

  這太詭異了。

  按理說,阿鬥那性子,有李靜宵陪著,該是一路玩鬧,怎會突然沒了聲音?

  這艨艟戰船安靜的太詭異了。

  “夫人醒了,那…也該下船了。”

  那頭戴橘黃色頭巾的男人出現在孫尚香的眼前…

  孫尚香下意識的駁斥道:“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夫人!你是沒有耳朵,還是故意羞辱我?”

  孫尚香生氣了…

  夫人,這個葬送了她最好韶華的辭藻,依舊是深深的埋在她的心頭,作為她“逆鱗”一般的存在。

  只是…面對孫尚香的斥責,這橘黃色頭巾的男人沒有分毫畏懼。

  “夫人,還是下船吧——”

  說著話,這男人已經轉身,往船艙外走去。

  “你叫什麽?”孫尚香怒問…“你就不怕,你家將軍懲處於你?”

  無論是孫尚香怎麽問,可回應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這時候,孫尚香才意識到什麽,她急呼:“阿鬥…阿鬥…”

  見沒有回音,她又改口:“靜宵…靜宵…”

  可依舊沒有回音。

  頓時間,一股巨大的恐懼感蔓延全身,孫尚香的眉頭緊緊的凝起,她推開艙門,迅速的跑出去,卻見到眼前的景象…

  不是建鄴城…

  甚至不是熟悉的江東,而是…而是一座陌生的港口,一座陌生的城池。

  “這裡是哪?”

  “我…我怎麽會在這兒?”

  孫尚香無助的呼喊,一邊左右環望,一邊用手去試著抓住什麽,但…仿佛,整個艨艟戰船上只剩下了他一個,她什麽也抓不住。

  而就在這時。

  “夫人…”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出。

  孫尚香下意識的又要再重複那“收回這個稱呼”一般的話語,可回眸的瞬間,她驚住了,她那張開的嘴巴,像是呆住了一般。

  而心頭的驚訝、震動將她的嘴巴一再的撐大…

  還是來人適時的開口。

  “夫人,又見面了!”

  說話的是一名銀甲銀槍的英俊男人,他的眼眸眯起,身姿無比健碩挺拔,一柄龍膽亮銀槍在波光粼粼的江面的映照下,顯示出了別樣的鋒芒。

  卻不是常山趙子龍,還能有誰?
  “趙…趙子龍?”孫尚香驚呼出聲。

  趙雲卻仿佛是意料之中般的張口,“夫人多半不會想到…我們會在江夏的夏口處見面!”

  “夏口…”孫尚香整個人怔住了…

  這裡不是東吳,而是…而是關羽,不…是那關麟統轄的江夏麽?
  這邊廂,趙雲與孫尚香在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隨便聊著那寥寥幾句的話語。

  那邊廂,那個頭戴橘黃色頭巾的男人總算撕下了那厚厚一層的人皮面具。

  一個年輕的、俊朗的、英武的少年再度出現於這天穹之下。

  ——是凌統!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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