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漸卦
  一劍劃過，封湜分身一道道破碎散開。每破碎一道分身，祭壇便出現一道裂縫，直至徹底崩碎，化作塵埃。

  山腳下只剩封湜本體一人，還呈奔逃姿態，但還未飛起，便再也沒機會了，整個人跌在地上，雙目中還帶著的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致死都不能相信，自己死在一區區踏天三重手中。

  這簡直天方夜譚！便是仙人轉世也做不到這麽離譜的事情！
  他雙眼迷茫，身體瓷器一般破碎開來，碎片片片飛入暗潮，又被暗潮刹那腐蝕，化作紙灰，倏而消散不見。

  徹底沒了復活的可能性。

  山風吹過，蘇華年晃了晃。手中仙劍叮叮當當掉落在地上，靈素仙劍連器靈都凝聚不出來了，整個劍都被掏空了，掉在地上劍光暗淡。

  蘇華年確信封湜已經徹底入滅，身子一晃掉了下來。

  青鳥鳴叫一聲，忍著疼痛展翅而起，托在蘇華年身下，接住她穩穩落地。

  灰白色詭異的光在蘇華年與青鳥身上同時閃爍著。封湜死了，但落在她們身上的詛咒還沒有徹底斬斷，不過已經是無根之源。

  劍山上通幽劍草隨風飄蕩，推開暗潮從劍山上抽起絲絲力量融入蘇華年與青鳥身上。

  一點點磨滅著她們身上的詛咒。

  暗潮中不見星辰日月，不辨時光流轉。

  不知多久，蘇華年輕吟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坐起身來，纏繞在她手上的通幽劍草自然解開，劍草散著幽幽藍光照亮劍山。

  蘇華年左右看了看，手指一卷一道水流卷起不斷抽搐的青鳥，讓青鳥懸空漂浮在她身邊，又提起仙劍走下劍山，目光落在封湜破碎留下的東西上。

  封湜所有寶物，一半被她一劍斬滅。一半被暗潮腐蝕，隻留下一個不明所以的珠子，還有一團不斷蠕動的金液。

  珠子蘇華年不曾見過，但感知不到氣息，如同凡物。她未曾輕動，戟指一點一道封印落在珠子上，將珠子單獨收入一隻儲物袋。

  她的儲物袋在暗潮中不曾有半點腐蝕跡象。暗潮與神魂、意識相關，蘇華年神魂抵擋住了暗潮，被她煉化，留有她意念的寶物都不會被暗潮所毀。

  例如她身上的衣衫。

  反過來，封湜神魂強度不夠，只是借著日輪抵住了暗潮，所有寶物暴露在暗潮中立刻腐蝕。

  這珠子是自己足夠強大，或者本就是玄黃洞天之物。

  收起珠子，蘇華年目光又落在那團金液上，這是日輪融化後所成，原本被封湜煉入身體。但只是粗略煉入，根本沒有時間徹底煉化，這會兒封湜身死，金液反而留了下來。

  確認金液中沒有任何意志、神魂一類的東西，蘇華年仙劍一挑，挑起金液返回劍山。

  身上灰白詛咒氣息依舊頑強，蘇華年看著看著詛咒，看著胸口貫穿傷中的意，黛眉微蹙。

  劍山殺伐無雙，但不善治療，只能以龐大的力量硬磨詛咒。

  若蘇禾在身側，她可借蘇禾鳳凰真火煉化詛咒，但此刻重傷卻不好離開劍山。

  從這兒一路返回白雲宮便是沒有敵人，暗潮中也難免碰到厲害的行屍走肉。

  亦或者閉關調出前世神魂之力，當可瞬間滅盡詛咒。

  這道詛咒底子很強，可惜封湜修煉不到家——也或者八千年都沒有真正修行過。這近乎於同歸於盡的詛咒，有誰願意為旁人做槍使？
  她徒步上山，山頂一朵小白雲跳動躥索著，這是蘇禾的傳書飛劍，已經送到玄黃令，還在等蘇華年回信。

  白雲上還留有白雲宮一道力量，只要蘇華年激活，頃刻便可傳回。

  蘇華年取過白雲，白雲一沉，裡面還有東西，方才狀態特殊情形又緊張，不曾發現。

  輕輕一點，白雲又吐出一面小鏡子。神識落上來便知道小鏡子的名聲。

  日晞寶鑒！

  這寶鑒是一道引子，輸入水屬真元可爆發一道極境神通。

  以水為火，妙用無窮。

  這寶鑒甚好，但是方才對敵並不適用，她的真元引起的火，還燒不死踏天七重。

  寶鑒之後，還有一枚玉骨，玉骨上帶著一道功法。

  蘇華年輕輕一笑，夫君在白雲宮所獲頗豐呢。

  這道無名功法倒是極其適合她，若能同劍法相融合，戰力當更上一層。

  蘇華年貼身收起玉骨，想了想將方才收到的金色液體裝入白雲中，又采了一株通幽劍草放在裡面，想了想又從眉心點出一點星火，落在白雲中。輕輕一推，激活白雲力量。白雲化一道白光瞬間射穿暗潮，直向東南而去。

  劍山對白雲來去沒有半點兒阻攔，習以為常。想來太古之時，白雲與澹台便是這般經常傳訊。

  澹台朋友只有白音一人。

  送走白雲，蘇華年徑直走向草屋，這草屋看似尋常，但每一根稻草搭建都暗含劍意，任何一根稻草稍加祭煉就可斬日月星辰。甚至可以從稻草中悟出驚世劍法。

  一草一劍。

  前世在劍上已經走到了極致。

  難怪記憶裡冥祖都要她去刺破龜鱗。

  前世那般存在，恐怕鮮有人敢接近。一位走劍道的仙尊，落在不同人眼中，便是不同的仙劍，不同的劍意。

  目光落上都會被一劍斬殺一般。未至踏天六重，在那般存在面前連話都不敢說。

  也就他家夫君那傻大膽，不知是無知無畏，還是臉皮太厚，還想拉她手來著。

  蘇華年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笑意牽動了胸口的傷勢，眉角微微一皺，推門進入草屋中。

  至少千萬年無人，這草屋內卻纖塵不染，一桌一椅一張木床而已，牆上還掛著幾幅畫。

  南牆上一張動圖，是白音拉著蘇禾在星空中撒歡奔跑的畫面，從角度看，畫畫人遠遠的墜在身後，不使奔跑的兩人察覺。

  “這是……吃醋了呀！”青鳥的聲音在身後傳來。這明顯就是澹台吃醋了嘛！這個角度肯定是澹台偷偷跟在那小情侶身後的。

  蘇華年搖搖頭：“不是！”

  雖然不知這是什麽時候留下的畫，但澹台吃醋只會劍斬那龜或者白音，才不會做這小女兒姿態。

  殺人多簡單。

  蘇華年目光再次落在畫上，雖不知前世留下畫卷是何意，但這畫卷確實畫的不錯，白音的跳脫，蘇禾的貪戀都畫出來了。

  蘇華年看著畫中的蘇禾，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夫君再修出人身，也是前世模樣麽？
  此刻夫君已經得到玄武演道決，天資不說，單單所掌握的資源：恍如闡述大道本身的道經、積攢千萬年玄武星力的神牌……

  硬堆也能將堆成玄武了，玄武……有人身。

  不知想到了什麽，蘇華年蒼白的臉頰微微發紅。

  身後傳來青鳥的驚訝：“這是什麽？”

  他正看著北牆上的畫卷。

  蘇華年轉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卦！”

  “漸卦！”

  不是畫，而是漸卦就在這裡。夫君吸收泰卦與豫卦時，澹台就在身邊，這般將漸卦光明正大的封在此地，就是留給夫君的麽？

  這麽說這草屋其他人進不來了？這是澹台確信，只有她才能得到此卦！

  蘇華年伸手向畫卷按去，畫卷上光芒一閃，一族符文跳躍著躥進蘇華年體內，消失不見。

  漸卦入體，蘇華年同劍山的聯系，愈加流暢起來，順著窗戶能看到，整個劍山都活過來一般，劍氣如水，流動著落在草屋後的水潭中。

  頭頂無日月星辰，但水潭內偏偏映襯著星空。

  蘇華年循著劍氣走出草屋，走到水潭旁，探手摸向水潭，潭水清涼，其內小巧的劍氣凝聚的遊龍來回躥索。

  小小的龍吟聲此起彼伏。

  這劍氣已經活了，就像龍龜真血成軍，自稱體系。

  這裡凝聚了劍山最精華的氣息。

  “咦？”青鳥一聲驚訝，方才還看不到草屋後的水潭的。
    它歪著腦袋，神色卻亢奮起來：“這劍氣小龍能不能斬去咱身上的詛咒？”

  若是能做到，蘇華年就不用強行喚醒前世神魂之力了。她前世是仙尊，神魂太強大了，一點兒力量流出來，就能鎮殺青鳥了。

  仙尊很難有魂獸。除非從小一起培養，一同步成長，魂獸也成長到那般程度！
  否則承受不住仙尊神魂、意識的力量的。

  蘇華年覺醒前世神魂之力，它就得提前自殺，等著神魂之力隱藏起來後，再在蘇華年意竅復活蘇醒。

  免得被仙尊力量震死，連復活都做不到了。

  若這劍氣小遊龍，像那龜仔的真血成軍一般，說不得有用嘞。

  蘇華年沒有說話，隻將芊芊素手探入水潭，閉目感受一下，片刻後睜開眼，就在青鳥殷切盼望中，淡淡一笑，舉步走入水潭。

  青鳥頓時大喜：“有用？”

  ……

  “啊！！！”

  一聲好聽的叫聲大叫著，緊接著是呵呵呵的冷笑，蘇禾龜殼上，白音朝著空中打了一拳。

  有機會一定要將本體拖出來打一頓啊！

  自己什麽性子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要將她困在白雲宮中！

  好想出去野！
  “別鬧！”蘇禾轉頭看著她：“此間事了，我便去尋你本體，到時候我帶你去玩。”

  白音轉世不曾斬去記憶，那白靈白音就是同一人了，蘇禾不可能忘了七絕秘境，白靈的留言。

  那家夥這會兒不知道困在哪裡了，還等著他去救的。

  以前沒能力，此刻無論如何也有踏天六重的戰力了，放在諸天萬界都不是弱者了，可以著手調查了。

  洛叔他們查了數千年都不曾查到，但他明顯是不一樣的。

  關系不一樣。

  聽著蘇禾聲音，白音回頭看著他，小虎牙呲了出來，做凶狠狀。這龜這般說，她更想將本體拉出來打一頓了。

  “呸！聽你的課吧！”白音惡狠狠道。

  蘇禾靈蛇吐了吐蛇信，探身盤在她身上，安慰著女人。

  龍首轉回來，再次看向身前恭敬跪坐的鮫人。

  這是一位踏天六重極限，即將觸碰仙門的鮫人。是洛叔的眷屬，這一次也進了玄黃洞天。

  她與洛叔在同一層，這次專門過來是給蘇禾傳信的。

  先前突然要搶奪玄黃令，與洛叔約定的三日之期便耽擱了，不過洛叔那兒計劃也有變更，要將時間向後推延，鮫人正是過來傳訊的。

  傳訊完並沒有立刻離開，古洛就讓她在蘇禾百裡范圍內活動，有什麽事可做中間人，立刻傳遞消息。

  蘇禾恰好趁機向她打聽玄黃洞天的事情。

  蘇禾修行時間太短了，諸天萬界的常識知道的太少，玄黃洞天進來的太匆忙，根本沒來得及真正了解。

  原本鳳塚之後，還想著南海修補好後，立刻去找前輩了解一下的，結果突然就來了。

  南海都沒修完的。

  想到這兒，蘇禾突然回頭看向白音：“族姐，你記憶裡有補天一族麽？他們去哪裡了？”

  若是那些女媧形態的家夥在，修補南海應該很輕松吧。

  白音歪著頭想了想：“當扈？”

  補天一族她沒有印象，本體沒有留下記憶，只是不知為何一提到補天一族，她腦海裡就冒出這個名詞了，連饞蟲都勾引起來了，就感覺有一隻雞在火焰裡跳舞。

  蘇禾歎了口氣：“等我出去，若還找得到當扈，就帶來給你烤幾隻。”

  他有轉頭看向對面的鮫人，眉頭微微皺起來：“所以上一層在打鬥的同時，在不斷的探聽這一層的事情，各族長輩都在給自家崽子當斥候？”

  上下兩層互不通達，卻能相視相聞，各族長輩為了小輩也算操碎了心，尤其這幾日蘇禾獵殺對手，強搶玄黃令開始，更引起了這一層的戰鬥。

  上層的長輩諸般手段都用出來了。雖然不能親身為晚輩護駕，但是將下層的勢力、敵人、獵物……摸的清清楚楚，再轉頭告知自家晚輩。

  為晚輩避開敵人，尋找獵物。

  只要能讓自家晚輩活下來，做個探子也不丟人的。不見連龍龜都派出了鮫人？

  當然也有妄想反過來，小輩去探查上層機密的，但哪怕隔著一層，上面至少都是踏天六重的存在，想隱藏自身實在太容易了。

  甚至三相大和尚還將計就計欺騙了一小輩，設計引來封皇宮兩位踏天六重當場斬殺。

  這會兒基本上沒有人反過來利用小輩了，除了探寶和觀看大能交戰過程的。

  蘇禾倒是不需要鮫人這般做，他有蛤蟆可以遍觀白虎遺跡這一層，沒有什麽事情可以瞞過他。

  蘇禾看向鮫人：“米長老，上一層核心搶奪如何？”

  過來的鮫人名叫米曼，是古洛鮫人眷屬中的一位長老，當初蘇禾第一次進入傳承海，古洛便是派她來教導蘇禾的，但還沒到蘇禾就渡劫成就龍龜了。

  但凡蘇禾遲一點兒，這會兒長月府鮫人祭祀的位置，就是她的。

  故而她看蘇禾，除了鮫人對龍龜天然的崇拜外，還有獨有的親切感。

  米曼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回少爺，已經有四處核心被人搶到，但只有一處落在玄荒界修士手中，此刻吾神正與帶人強搶封皇宮的核心。但是直到此刻，尚無人能煉化核心。”

  她看向蘇禾，少爺是與眾不同的，此刻上一層不知多少人，計劃著要從少爺這裡得到煉化核心的方法了。

  神也是怕他們帶動下層修士，徹底聯合起來針對蘇禾。才讓她過來隨時傳遞消息的。

  蘇禾呵呵笑著，煉化不了才是正常的，那是給蛤蟆的補丁，其他人怎麽可能煉化。

  兩人說著話，就見對面鮫人倏地變了顏色，探手一抓一道水箭轟在前方虛空上，虛空波動，就見一頭成年朱厭顯現出來。

  它一張猴臉上帶著幾分詫異，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鮫人發現。詫異過後便換做殘忍。口中還啃著半截不知什麽獸類的屍身，身上一團團煞氣彌漫。

  “嘖嘖嘖！”他一出來就嘖嘖著嘴：“早就聽說古洛道友手下眷屬出類拔萃，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它撕了一口大肉，看向蘇禾：“喂！那小龜，你煉化核心的手段，賣不賣？”

  它說話輕佻，渾然不把旁邊的米曼放在眼裡一般。

  米曼看向朱厭，眉頭皺了起來，早就有傳聞朱厭一族近半投靠了封皇宮，甚至朱厭王同巒帝兄弟相論，此刻看來不是假的。

  不然朱厭只會隱在背後興風作浪，絕對不敢堂而皇之的走到前台來，更不敢大咧咧的向少爺討要煉化核心的方法。

  米曼臉色一沉，雙手向前一抓，兩柄彎刀出現在手中，身子微微躬下，身形一閃，霎時向朱厭殺去。

  成年朱厭，開天五重。等階於踏天七重的修士。她只有踏天六重，但她是龍龜眷屬，不可當尋常修士看待。朱厭也不是四靈，做不到越階而戰。

  一刀刺出，朱厭身形一閃，化一道紅光落在米曼身後，依舊蹲坐在一株樹上，渾不在意的啃著大肉。

  “嘿嘿嘿！”一個聲音從朱厭背後傳來，一頭渾身照著火，好似一頭岩漿組成的大狗一步步走了出來：“這鮫人在鄙視你啊！”

  看著這大狗，哪怕不在同一層，一股厭惡的感覺也從蘇禾心底升起，這是一頭禍鬥！
  與騰蛇一般，全族都被龍龜下了血咒。

  一頭成年禍鬥！蘇禾感知過禍鬥的戰力，鳳塚中祀姥姥殺過一頭。

  “米長老，逃！”

  這兩頭神獸明顯是衝著米曼來的！那就意味著，最起碼這個時候古洛顧及不到這裡。

  他們想滅了蘇禾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