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扶桑，羲和所居

  時光如水，尤其在玄黃洞天，日月同在，分不清白天黑夜。再陷入修行就更不知時間了。

  天空中星辰鬥轉，僅僅牛郎織女相會，已經不止三五次，那便是匆忙三五載。

  起先蘇禾還知外界，還知泰祖，還知道蘇華年與丫丫，漸漸的就什麽都感知不到了。陷入了真真正正的空冥狀態。

  體內玄武星宿與天空星辰一般無二的運轉，一切同步！
  但蘇禾不知，不查。

  一切隨意。

  他身上道韻不知何時變作了呢喃，竟能開口呢喃出道經。分明是呢喃但落在泰祖耳中，卻如洪鍾大呂，分明洪鍾大呂，想聽清卻又一個字都聽不到。

  泰祖眼中機械的目光，不知何時又變作真身的昏花老眼。

  老龜真身意識又過來了，但並沒有吵醒修行和睡覺的三人，只是凝眉仔細聆聽蘇禾的呢喃。

  一個字都聽不清，但他聽的極其認真。

  有花兒在泰和殿中抽枝發芽一點點盛開，隨風搖曳，似在為蘇禾喝彩。

  但蘇禾不知，他連自己的存在都意識不到了。

  好似一顆石頭靜靜落在那裡，不動、不搖。

  內世界中在蘇禾道韻升起的那一刻，樂鶯匆忙捂住耳朵，不去聽四方傳來的呢喃聲。

  但這呢喃越不聽就越往耳朵裡鑽，分明聽不清，但往年窮極手段都不能領悟的東西，在這一刻就好似沒有秘密一般，非常不要臉的自己鑽出來，拚命的往她腦海裡鑽。

  樂鶯一臉蒼白，一臉淒苦。

  完了！

  全完了！
  煉化完法則也走不掉了……

  龍龜害我！

  她怔愣了半晌，索性破罐子破摔，銀牙一咬，索性借著滿世界的呢喃聲，閉目打坐！

  修他娘的！

  背後翅膀火焰蒸騰，同時煉化著法則，煉化速度在呢喃聲中，竟然出奇的快了起來。

  幽冥之中，鬼物鎮抬起頭看著天空，殘破了不知多久的鎧甲，竟然一點一點的恢復起來。

  雖然恢復速度慢的可怕，但確確實實有了改變。

  鎧甲恢復，鬼物雙目中也漸漸有了靈動。

  整個內世界，只有幽冥白虎，依舊傻的可怕，沒有半點兒靈智，不是在舔毛就是在舔毛。

  除了舔自己的，有時還跑到樂鶯那兒。看著她煉化法則，就將法則球勾下來舔著。

  就這般不知多久，內世界天空之上，忽然一顆虛幻的星辰閃爍起來，樂鶯驚醒，就見天空中原本虛幻的假星，突然真實了起來。

  一顆、兩顆……十顆……

  忽而成片，進而成群！北方天域，八百星辰就在她震驚中一顆顆凝實起來，居然片刻間變作了真星！
  雖然很弱，雖然只是一點點光華，卻是貨真價實的真星。本質已經截然不同！
  就像那大日，自從有鳥雀入大日，數年來內世界大半世界之力消耗在大日之上，但大日愈加凝實，對內世界的提升也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

  樂鶯能感覺到，此刻大日對內世界的驅動，足是先前數倍！若大日徹底煉化完畢，這世界的運轉速度，簡直不敢想象。

  大日還沒完結，又有星辰出現。

  北方星宿盡皆現身！

  就在北方星宿全部現身的刹那間，那頭龍龜的意識體，在星空蘇醒過來。

  蘇禾縱身星空，靈蛇和龜身同時張口，發出一聲悠遠的長吟。

  聲如滾滾浪濤，響徹整個內世界。

  長吟結束，蘇禾空洞的眼神中，才漸漸有了神采。

  意識蘇醒過來。看著眼前熟悉的星空，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頓悟？”先前的狀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頓悟了。修行三十多年，已經開天二重，連踏天六重的存在都斬殺過，但卻才碰到人生第一次頓悟。

  好奇妙！不過好有用。

  蘇禾，明道了！

  不是領悟大道，而是知道日後道途該怎麽走了！

  先前整個處於空冥狀態，忘卻了自身存在，好似自己便是玄武七宿。

  不停的隨著玄武七宿的運轉而運轉，漸漸的他就知道自己的玄武道途該怎麽走了。

  有玄武演道決的反饋，有道德經的加成，有數十年如一日，對北方七宿的感悟。

  修玄武之道，不似神獸要開天而行，也不似修士要蛻凡、化妖，倒有幾分更古老的意味在其中。

  有幾分前世傳說中的練氣士的意味，煉自身精氣，煉自身神意，逆反根源……

  就像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一般。

  只是也有不同。

  蘇禾不知該怎麽稱呼。具體的修行方式也還沒太理順，不能操之過急，現在只是有一個想法，此刻泰祖就在身旁，稍後可詢問。

  這種修行問題去叨擾泰祖，老龜應該會很歡樂，當不厭其煩。

  不過懵懵懂懂間，修行已經有幾分進境了。

  證道龍龜之後，蘇禾的修行其實更注重血脈和內世界。對經絡、真元的修行已經放下來。這是神獸的道途，自身才是根本！

  經脈只是真元運輸的一個手段，隱藏在血脈中的神通才是根本。真元不過是釋放神通的能源罷了。

  而玄武倒是像修士一般，又對經絡、大穴注重起來。

  誠如蘇禾先前感知，玄武八百星，星星做穴道。星空運轉便是經絡途徑。

  把握這一點真元運轉就容易了許多。

  將玄武星空落在內世界也輕松了許多。內世界原本就是他的。甚至這裡更適合玄武星宿。

  星宿落下，整個內世界都升起一種“完美”的感覺。內世界的運轉都圓融起來。

  世界之力磅礴如浪，翻滾著從界珠湧出，歸入真元之中。

  玄武星宿歸位，內世界更上一層。

  蘇禾意識體漫遊，看著四方看著星空。心底若有所思，非單是現在的玄武星宿。

  若真能證道四聖獸，一身化一聖獸，那四方星宿都應該落在此地。有四方星宿，有大日皓月，再弄來北鬥星宿，這天空才算完美。

  蘇禾意識體搖曳而出，天空星辰隱去，東方一抹即白。內世界的時間和外界是相同的，諸星同位，日月同時。

  內世界白天，外界便也該白天。

  東方大日升空，大日之上有三足金烏。三足金烏的三條腿，已經全部沒入大日，遠遠看去就像一隻沒腿的鳥兒，肚皮吸著太陽飛在天空中。

  三足金烏是泰祖從他囚禁的大日中提的一縷本源氣息。並不是蘇禾內世界原生之物，要慢慢煉入此界大日中。

  但這段時間，蘇禾陷入頓悟狀態一直沉浸在玄武道途中，還不曾親身煉化過金烏。

  此刻看來，這金烏多少有點兒叛逆！
  並沒乖乖的被內世界自動煉入大日之中。蘇禾四爪一劃已經出現在大日身旁。

  內世界之中，蘇禾是一段意識體，可大可小，大則擎天蔽日鎮壓整個世界，小則化作一隻小龜，落入蟻洞也不算難事——最難的是現在還沒有螞蟻。

  蘇禾落在大日身旁，身形極大，與大日同行。

  一過來，大日之上火紅的三足金烏，頓時一聲淒厲鳴叫，反抗大日的吞噬，反抗內世界的鎮壓，反抗蘇禾的到來。

  蘇禾仔細看去，這金烏並沒有靈智、意識之類的，不是真實生靈，與白虎的狀態倒有三分相像。

  它的反抗只是本能，就像水向下流，熱氣上升一般的規則。

  煉化金烏！

  不煉化它，單單金烏對內世界的消耗就是一大筆開支，平白浪費世界之力。

  蘇禾下定了決心，心神一動調動世界之力向金烏煉化去。

  那金烏卻雙翅一展，一聲淒厲鳴叫，竭盡全力抵擋起來，整個大日都被它帶動的暗淡下去。

  大日暗淡，內世界霎時間陰風四起，連幽冥中的氣息都向外宣泄出來。

  若這是一方真實世界，這將是不亞於一次日食的災難。
    百鬼夜行，陰陽逆亂。

  “鎮！”蘇禾一聲大喝，剛剛凝聚的玄武星宿，在白日裡顯現出來，橫在星空，一道道星辰之力向金烏壓來。

  那金烏卻凜然不懼，一聲鳴叫，身上太陽真火磅礴宣泄，火舌一般掀起道道風浪將星辰之力吹散開來。

  這烏鴉，還挺烈！
  幸好是沒有靈智的，若是有靈智的，怕不是憑蘇禾現在根本不能製服。

  “來！”

  蘇禾低喝一聲，大地之上舔毛的幽冥白虎咆哮一聲，便跳了起來，縱身而落橫居星空，抬起爪子一巴掌拍了下去。

  砰一聲，將那太陽風拍的粉碎。

  蘇禾不知道幽冥白虎該怎麽用，但這就是他的玩意兒，太古之時虎骨是擲出品質點的，這東西誰都搶不走！

  念力集中，只在內世界中，簡單的運用還不成大問題。

  白虎一爪拍碎了太陽風，那金烏非但沒有屈服，反而一聲鳴叫，又掙脫大日，一副要從大日中拽出三隻腿的趨勢。

  它在竭盡全力的反抗！
  先前內世界自動煉化，便是將它一點一點的壓進大日之中，只要全部壓進去，與大日融合，便一切搞定。

  外界，蘇禾身上陡然火光耀眼。

  一頭水屬龍龜第一次散發出這般強烈的火屬意蘊。破冰中的蘇華年第一時間睜開眼睛，體外的堅冰瞬間破裂，她迅速向蘇禾射來，卻一陣風吹來，又將她穩穩的吹了回去。

  泰祖睜開眼睛：“無妨，他在煉化大日，有我。”

  一句有我，立刻讓蘇華年放松了下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這般鎮壓族群的老祖存在，確實讓人安心至極。

  蘇華年點點頭，卻沒有再次陷入修行，隻遠遠站著，目不轉睛的看著蘇禾。

  丫丫還呆在泰祖背上，依舊沒有醒來。

  這一覺已經睡了五年，不是她貪睡，似乎泰祖有意讓她陷入沉睡。

  內世界中，蘇禾意識體噔噔噔後退幾步，看著那金烏咧嘴笑起來。

  夠勁兒！
  這鳥兒天生逆種，若是這世界真有三足金烏這種神獸，怕不是天生就不是個聽話的主！
  調動內世界世界之力，竟然也被它懟了回來。

  想一舉鎮壓，怕是要在一瞬間調集大半內世界世界之力。但那樣一來內世界就亂了。

  高山坍塌，江河崩斷。

  樂鶯會哭的！蘇禾凝練了多年的內世界也廢了，又得重頭開始，想開第三重天又不知的推遲到什麽時候了。

  甚至有可能傷了內世界的根本。

  蘇禾一點點散去了世界之力，散去了玄武星宿，讓白虎重歸大地。

  仔細看向金烏。

  沒了外力，金烏又再次安靜下來，它不是生靈，本就沒有靈智。反抗也只是規則，就像要堵住江河形成大壩，江河自會頑強衝擊。

  撤去了堵住河流的巨石，水流也就變緩了下來。撤去了煉化的力量，金烏反抗也就降低了。

  三條腿又沉入大日之中。

  三條腿是金烏最弱的地方了，憑借世界之力自動煉化數年，與大日緩緩融合，但再想融合身子用這種水磨工夫，恐怕三五百年都不能見效。

  規則……

  三足金烏依著自身規則反抗，

  有什麽規則適用此刻，能順利煉化？

  蘇禾沉思著。

  帝俊？

  假扮帝俊下令，讓它乖乖進大日之中？先不說這個世界就沒有帝俊這種神祇，即便有，天帝的威勢蘇禾也模仿不來。

  況且帝俊同三足金烏血脈相連的關系也模仿不來。

  蘇禾沉默著。

  外界，蘇華年微微皺眉，她能感知到夫君先前煉化失敗了！在蘇禾身上，失敗的事情卻不多見。她向泰祖看去，泰祖微微搖頭。

  失敗算什麽？他囚禁大日不知多少年了，都不曾將大日煉化，只能稍加利用，小龜仔這就成功了，就該他懷疑龜生了。

  蘇禾內世界只是一絲硬切出來的大日本源，龜仔最好的煉化方式還是靠時間一點一點的磨。千年之內有可能全部煉化。

  這也是他的本意，只要能煉化，靠這一絲大日本源，蘇禾內世界的大日就有無限可能，這只是一個引子，並不要他一口氣吃成胖子。

  以蘇禾的道行，不到開天五重，是不可能靠蠻力煉化這本源的。泰祖呵呵笑著。

  龜仔從出生到現在，一切都太順了，該有些挫折了。

  這一次便不提醒，任憑蘇禾折騰，任憑他受挫。

  泰祖笑的更開心了。

  就見身前小龍龜身上氣息忽然一變，好似換了煉化手段？

  卻也無用的，若調集大半世界之力鎮壓金烏，卻是舍本逐末了。

  泰祖感應著，卻沒從蘇禾身上感應到太強大的力量波動。

  想了想龍須一點，將蘇禾內世界投影了出來。

  紀妃雪投影蘇禾內世界，還要有蛤蟆做中轉，泰祖投影，卻什麽都不需要，只是龍須輕輕一點，內世界中的事情就顯現出來。

  就見蘇禾沉默著，看著拖著太陽向西飛行的金烏，眼中一道怪異閃過。

  他低頭看向山腳下的樂鶯。

  正在觀看烏龜逗鳥的樂鶯，忽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升起。

  然後，身下的白銀楓樹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她整個人都跌在了地上。

  “……”

  “！！！”

  “借樹一用。”蘇禾的聲音從九霄之上傳了下來。

  樂鶯想大喊一聲不借，但那樹……不是她的。

  蘇華年的目光從樂鶯身上劃過，又落在大日身旁的蘇禾身上。只見蘇禾舔舔嘴唇，用不太熟悉的煉器手段，在白銀楓樹上一點，一道世界之力落在白銀楓樹上。

  楓樹蠕動著，就變成了……兩棵纏繞的大桑樹。

  並沒有改變白銀楓樹的本質，只是將外貌和氣息改變，已經讓蘇禾極其吃力。

  有紀妃雪在，他在煉器上從來沒有下過真功夫，只是認識了一批煉器材料罷了。

  白銀楓樹外貌改變，本身氣息被封印其中，不泄露絲毫。蘇禾爪子一揮又將四方散逸的金烏氣息抓了過來，乎在桑樹上。

  然後蘇禾想了想，在腦海中抓出一團詭異的氣息封在桑樹上，將桑樹向太陽之內一插。

  整顆桑樹都落在了太陽內。

  隨即，封在桑樹上的氣息解開，一種莫名的感覺蕩漾開來。

  “母親？”泰祖疑惑著，龜仔最後抓出的氣息，是將回溯變種，將記憶中的東西凝聚出來，落在了桑樹上。

  這是類似於母親的擔憂、母愛之類的氣息。

  蘇華年怔了一瞬，這個氣息她太熟悉了，是當年青元大戰時候，她在幻境中見到蘇禾，請蘇禾護著丫丫時，流露出來的氣息。

  夫君要做什麽？
  蘇華年疑惑著，泰祖也一頭霧水，龜仔想憑這種手段將金烏騙近大日中去不成？
  先不說金烏就是一道大日本源，不存在情感和靈智，根本不可能有被騙這一說。即便有這種手段又怎可能被兩株桑樹給騙……

  “昂！”

  還在想著，泰祖口中就發出一聲低沉的龜吟。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蘇禾的內世界。

  就見那逆反一切的鳥形大日本源，看著蘇禾一爪子將桑樹插進大日中，似乎還愣了一下。

  然後，就一頭鑽了進去！
  主動鑽了進去！

  泰祖：“！！！”

  　9月日萬，17/30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