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你的罪，就是你還活著！

  凱斯德拉。

  喬恩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對著鏡子捋平了長袍上的皺痕，在心中再三斟酌著自己將要在審判上說出的話語。

  距離那場噩夢般的死裡逃生已經過去了36年的時間，而喬恩作為幸存者中實力最強，也是表現最為突出的一位，有幸獲得了代表所有幸存者在審判中發言的資格！
  在這36年中，奧術帝國沒有一刻停止過對惡魔的研究。

  他們難以想象。

  究竟是多麽惡劣和殘酷的環境，才會打造出這樣一群將殺戮貫徹到全身自己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部位的可怕怪物？！
  深淵科考團迅速成立，意圖探清楚惡魔的秘密，讓奧術帝國了解更多關於敵人的信息。

  但精靈很快就發現，深淵並非通常意義上的地理位置，而是身處一個特殊的位面。

  要想抵達深淵就必須先突破空間的桎梏，這也成為了近些年所有傳奇法師都為之殫精竭慮的熱門課題。

  奧術帝國甚至不惜開出懸賞。

  只要有人能研究出開啟深淵傳送門的方法，在證明有效後就能得到一整座浮空城的獎賞，一步登天節省數千年的辛苦積累！
  但是這些喬恩全都漠不關心，他所在意的，只是想為那些葬身於‘血月之災’的精靈平民們討回公道！
  如果當初黑索願意開動浮空塔加入戰場。

  哪怕自己躲在其中不與沸血者正面交手，珠羅城也必然不會出現這般十不存一的慘劇！
  如果黑索能夠出手牽製沸血者，對方就不會有機會召喚出血月伏擊趕來支援的傳奇法師，平民也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以說，血月之災之所以會如此慘烈。

  在面對深淵的突然降臨時，黑索罔顧職責的屍位素餐需要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

  悠揚的鍾聲傳來。

  喬恩神情嚴肅，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面不改色，跟隨陪審團一同走進了審判庭。

  曾經自己只能仰望的黑索早已禁錮在了最下方，刺目的白熾亮光讓他的所有動作顯得格外清晰，腦門上那緊張的汗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坐在專門為提供罪證的證人準備的位置上，喬恩能感受到從身後傳來的友善視線。

  他們是血月之災的幸存者。

  如果不是當初喬恩帶著絕望的他們殺出重圍，恐怕現在所有人都早已埋葬在了那片災厄的土地上。

  而身為這場災難中為數不多的親身經歷之人，他們顯然也受到了邀請，可以在此旁觀對那在毀滅來臨時沒能起到應盡義務的黑索法師的公開審判！

  眾多傳奇法師也相繼落座，其中不乏一些以往隻存在教科書上的名字。

  就連巴爾蒙德最後都來到了這裡，引來了大量震驚的視線，但所有人全都在這肅穆的氣氛下保持安靜。

  砰！
  沉悶的法槌落下，宣告著這場萬眾矚目的審判正式開始。

  “黑索·帕特裡克·薩洛蒙，你在奧法歷6784年面對未知敵人襲擊珠羅城時選擇背棄自己光榮的職責，轉而保全自己性命，請問是否存在異議？”

  “當然存在，我可是傳奇法師！
  我每年都為奧術帝國提供了這麽多有高額價值的研究成果，而我唯一的職責就是繼續活下去，以便為奧術帝國做出更多的貢獻！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拋棄過我的責任！”

  黑索強作鎮定。

  傳奇的身份終究為他保留了一絲體面，在理智的作用下，有條不絮的為自己辯解道。

  “血月之災中降臨的敵人不是我這麽一位小小的傳奇可以解決的，在明知道打不過的情況下，我選擇暫時退讓又有什麽錯？

  浮空塔可不是浮空城。

  我所能依靠的只有部分魔像和迷鎖，守成有余而進攻不足，如果我當時真的直面強敵，那就是放棄了我最大的優勢！”

  “這麽說你覺得自己沒有犯下任何錯誤，這場審判就不應該開始，對麽？”

  “是的，我堅信自己是無罪的，而偉大的奧術帝國最終也會給我一個公正的結局！”

  黑索的回復彬彬有禮，仿佛根本沒有察覺那些幸存者們怒火中燒的視線。

  嘁，不過是一群連超凡者都不是的螻蟻罷了，死了也就死了。

  現在居然還敢把事情鬧大，甚至舉行這場無中生有的審判？
  黑索在心底默默發誓。

  等到這陣風浪過去，他一定會親自去找這些此刻還在怒視自己的螻蟻們算帳！

  沒有過多言語，法官儼然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重重落下一錘示意安靜後，開始讓證人席上的一行人開始發言。

  喬恩發言的順序在第三位。

  在旁聽其他人控訴黑索罪證的同時，抓緊最後一點時間推敲著自己醞釀的話語。

  前面兩人都從黑索每年沉迷危險性實驗，絲毫沒有顧忌對珠羅城可能產生的危險施加壓力，算是正戲開始前的暖場。

  而當喬恩平靜的站起身時，一道道目光驟然凝聚在他的臉上，顯然這才是他們認為最有可能敲定黑索罪證的發言人！
  “尊敬的各位法師和法官，我在前些年還不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城防軍，最值得驕傲的經歷也不過曾是輕羽軍的一員。

  但當血月之災降臨的時候。

  即便是像我這樣一位渺小如塵埃的角色，都願意傾盡全力的救助其他平民，為了所有精靈而戰！

  我的同伴死在了那些怪物的手上，淪為食物，然而我們每個人都從未有過一句抱怨，因為我們知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洪亮的聲音清晰傳遍每一個角落，喬恩繼續說了下去。

  “黑索法師坐擁傳奇之力，卻在最開始的以收集實驗素材為目的出過手後，便始終安居與浮空塔中沒有現身。

  毫無疑問，他拋棄了我們！
  拋棄了我們這些還在地面上掙扎求存的可憐蟲，拋棄了自己鎮守珠羅城的職責，然後恬不知恥的聲稱自己活著便是他的責任！

  這是何等無恥的舉動，他的心底從未有過哪怕一秒的悔改！

  因為在他看來。

  我們這些平民的性命從來不是性命，即使用整個珠羅城的精靈們來換他一人的安危，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血口噴人！！”

  黑索心頭一突，趕忙出聲怒斥。

  直到用余光悄然打量，在觀察到法官神情中那一抹隱晦的不耐後才暗暗松了口氣。

  再次砸下法槌製止了現場的動亂，法官那不怒自威的目光落在喬恩身上，看不出喜怒的說道。

  “喬恩·韋斯利·塔瓦雷斯，你的意思是在說，當血月之災發生，黑索法師從未表現過前去救援的舉動嗎？”

  “是的，法官大人，每一位幸存者都可以為我所說的話作證，他從未履行過自己的職責！”

  “很好。”

  滿意的點了點頭。

  法官仿佛抓住了什麽決定性的證據，根本不再聽取接下來其他人的證詞，敲落法槌宣判結果。

  “判處黑索·帕特裡克·薩洛蒙死刑，即日起便於黑獄執行，不得延誤！”

  “……等等，發生了什麽？！”

  黑索滿臉錯愕，從開庭便保持著的冷靜一下子遭遇徹底的粉碎！
  “難道還不明白嗎，黑索法師，你錯就錯在沒有前去救援。”

  法官嚴肅地緊盯著對方。

  “你為了自身安全從而導致珠羅城的覆滅我們可以理解，畢竟一名傳奇法師所能創造出的價值的確遠高於上萬平民。

  別說是你了，哪怕換成其他的傳奇法師多半也會這樣選擇！

  但是啊。

  我想問你，當你選擇犧牲珠羅城的時候，可曾想到過那位高等精靈在哪呢？”

  喬恩難以置信的看向法官。

  以及那群在他身後，交頭接耳卻又滿臉認同的傳奇法師們，就連巴爾蒙德臉上都流露出認可的神色！
  同樣不敢相信的還有黑索，他怎麽也沒想到，奧術帝國居然真的要因為那個連螻蟻都不如的廢物判處自己死刑——！！

  憑什麽？
  難道自己嘔心瀝血，不知耗盡了多少心力才成為的傳奇法師，在議會眼裡竟還比不上一個毫無作用的高等精靈嗎？！

  “弗裡德·本尼迪克特·加勒特，一位高尚的高等精靈。

  他的血管裡流淌著真正崇高的鮮血，讓山河倒流，魔力傾倒，為奧術帝國發展至今做出了難以磨滅的功績！
  而這樣一位優秀的高等精靈。

  他本該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將自己榮耀的血脈代代傳承下去，以此永遠保障精靈族的經久不衰。

  但是他卻因為你那可恥的逃避隕落在了敵人手中，讓奧術帝國的未來再度灰暗了一分，遠勝於一場血月之災所造成的災害！”

  冷酷無情的敲定裁決。

  注視著那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黑索法師，法官站起身沐浴在奧術帝國的偉岸陰影中，對那精靈族的千古罪人下達了最後的判決！

  “你用自己苟且偷生來的腐朽之命，玷汙了高等精靈的崇高之血！

  這就是你的罪，黑索法師。

  弗裡德死了。

  但你為何還活著？！”

  浩浩蕩蕩的審判順利結束，所有人似乎都很滿意，唯有喬恩神情恍惚的走到街上。

  刺眼的陽光落下，喬恩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

  他打贏了這場自己精心準備良久的審判，但喬恩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一想到在宣判黑索死刑的最後，自己身後的那些幸存者們又哭又笑的畫面，喬恩便忍不住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悲哀！

  在那劫後余生的人們眼中流出的淚水裡面，又有多少是真的為了這苦澀的勝利而流的呢？

  喬恩不知道答案。

  但無數人早已用生命告訴了他，自己到底該做出怎樣的決定！
  數月後。

  奧術帝國少了一位優秀的城防隊長，唯有血月之災的幸存者仍然記得他的名字。

  但是在那如火如荼的反抗軍中，卻悄無聲息多出了一位實力驚人的傳奇遊俠！

  他的箭矢從不射空。

  據說當敵人見到他容貌的那一刻，一根幽靈般的可怕長箭便已經貫穿了喉嚨，在無聲的靜謐中掠奪走一個又一個生命，無人生還！

  他是反抗軍中實力最強大的幾位幹部，因為狡詐如狐的戰術和宛若有生命般的強悍箭技，漸漸被冠以‘靈狐’的稱號！

  反抗軍與奧術帝國的矛盾愈演愈烈，然而深淵的威脅也讓許多奧術師如鯁在喉。

  時間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意願停下腳步。

  在這風雨欲來的最後平靜時光中，奧術帝國度過3658年的壓抑歲月，最終在某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裡徹底陷入戰火！

  藤淵城。

  楓月城。

  碎語城。

  希光城……

  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在天崩地裂中，如同約定好一般同時在精靈族的數座城池中誕生！
  故技重施將其撕裂為兩半。

  然後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惡魔，瘋狂的殺戮出現在眼前的所有活物，用殘酷的屠殺盡情取悅那無上公正的深淵意志！

  深淵4層‘無盡劫掠’入侵！
  深淵11層‘潰爛迷海’入侵！
  深淵12層‘哀嚎回廊’入侵！
  深淵34層‘熔岩焦土’入侵！
  轟——！！

  往日繁華的城池不再，恐怖的烈火焚燒著一切，將整座萬星城化作不折不扣的死地！
  浮空城墜落。

  讓所有精靈引以為傲的奧術奇跡，在那道屹立咆哮的身影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它只是站在這裡，無時無刻不再燃燒的火焰之軀便已經將城池內的所有精靈焚燒殆盡，就連靠近它都辦不到！
  感受著即便到了外界也能察覺到的深淵注視，這頭從巴洛炎魔中所誕生出的深淵領主興奮的猖狂大笑！
  “何等美妙的世界，當它在烈火中燃燒的時候，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動人吧！”

  “放了我……”

  虛弱的求饒聲傳來。

  那個正被焚滅者用一隻手如同死狗般拖著的乾癟身影，赫然正是造成了血月之災的罪魁禍首——沸血者！
  “真是廢物，明明得到了通往強大的鑰匙，居然會因為自己的弱小折戟沉沙？

  這是何等恥辱！！”

  隨意捏爆沸血者的頭顱，剩余的身體還沒接觸到地面便徹底燃燒為灰燼。

  焚滅者露出一個猶如惡鬼的恐怖獰笑。

  在那身後接二連三爬出深淵的巴洛炎魔簇擁下，舉起熊熊燃燒的斬首大劍，直指整個地表世界放聲怒吼：

  “去吧，點燃這個可悲的世界，用鮮血洗刷那個該死的八臂蛇魔帶給炎魔的恥辱！

  血祭深淵，顱獻顱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