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夢與涅絲塔的自我
  “……”

  阿斯莫伸著手，透過手指的縫隙，看著天空明亮的繁星……赤紅色的長發披散在他的身後。

  幾乎化作了毯子，供他躺在上面。

  伴隨著時間的經過，這具身體的外貌，距離【保國】愈發的遙遠，也愈發的接近魔鬼的長相。

  名為阿斯莫的魔鬼少年……青年？
  毫無疑問的，以人類的審美來看，阿斯莫的外貌是相當不賴的，甚至足以稱得上帥氣與漂亮。

  尤其是沐浴在星光之下的時候，則更是如此。

  “真美……已經過去了多少時光了呢？”

  阿斯莫身為魔鬼，卻似乎在追逐著星辰的光芒，他靜靜的平躺在地上，高舉著手朝著天空。

  多少的時光……

  這個話題就算是他自己說不明白。

  魔鬼與惡魔的戰鬥持續了很久很久，在熔融還沒有徹底結束，或者說是【接近熔融尾聲】的時候。

  魔鬼便已經落敗了。

  混亂的地形和場地，沒有魔鬼們發揮的余地。

  自此之後呢……

  ……

  以自身的續存最為最後目標，努力對抗著信仰導致的認知混亂，幾近瘋狂的他們……算是封印了自己。

  過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許多的同伴，意識都在恆久的時光之中化作砂礫。

  恍惚之間，阿莫斯仿佛看見細細的沙子從自己的掌中飛舞而出，被風卷著飄向遠方。

  可是定睛看向遠方的話，那遠方除了遙遠本身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呦~呦~呦~”

  伴隨著呦呦鹿鳴，梅花鹿走到了阿莫斯的旁邊，一臉人性化的嫌棄，她伸腿踢了踢對方。

  “你在幹什麽？看星星啊？”

  “……”

  對於同伴的聲音，阿斯莫的嘴角抽了抽，勉強讓自己從失落的情緒之中走出。

  不過，就算是他清醒了一些，他身體內的，其他同伴的意識，就沒那麽容易走出來了。

  漫無天日的監牢……

  沒有人可以交流，也沒有任何新鮮的東西供他們消遣，沒有星星與月亮，沒有花朵與植物。

  沒有藝術、沒有小說、沒有其他存在，當然也沒有魔鬼們喜愛的歌劇。

  監牢中什麽都沒有。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東西。”

  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的阿莫斯這麽說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要說些什麽，但都隻化作了一聲歎息。

  “唉……”

  “……”

  沉默……此刻能表達這份心緒的只有沉默，有的時候【什麽都不說】比起【說些什麽】更能令人感同身受。

  “至少你還有身體。”

  鹿的魔鬼這麽說著，她習慣性的舔舐著自己脖子上的毛：“我們連身體都沒有。”

  這樣說的話也的確如此，但是……

  “我其實不太想存留我的身體，也並不想要作為主體……是大家將責任加諸於我的。”

  阿莫斯這麽說著，看著驚愕的鹿的同伴，他歎息了一聲：“果然，你們都不太記得了。”

  時光會淡漠很多東西，包括本該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肩負著吾等（魔鬼）的續存。”

  阿莫斯說著，他看起來滿臉疲憊：“但是我並不排斥這份職責……因為我也永遠是我們中的一員。”

  “我只是覺得很……累。”

  阿莫斯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歎息著：“我甚至沒有心力去在意世界本身……世界能夠得救固然是好事。”

  魔王與勇者，注定會將世界拯救的吧……

  所以，阿莫斯並沒有太多給他們添堵的想法，一開始做好的，針對紫羅蘭王國的連環陷阱也放棄了。

  可是……

  “誰來幫我們呢？誰呢？”

  阿莫斯說著，他發出著悠長的歎息：“呼……這個世界有無數人關心，不缺我們這七十二個。”

  “但是我們魔鬼呢？我們的存在與否……我們被關押了這麽久的孤獨與絕望呢？”

  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在意。

  “我們需要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算僅僅只是作為旁觀者看著這個世界也好。”

  “但是沒有……”

  阿莫斯搖著頭，他輕輕的閉上眼睛：“沒有、沒有、沒有……我知道的，我們是被淘汰的生命。”

  魔鬼是舊時代的殘留，除了存在本身以外，幾乎沒有價值的種族。

  “我甚至不奢望得救，但……真的希望有人能來救我們，救救我們這些殘存的幻影。”

  阿莫斯這麽說著，他仿佛奢求著什麽一樣，輕輕的握著天空的明月：“哪怕一人也好。”

  ——————————

  “呼！！！！”

  貝爾希猛地從床上驚醒，抖著腦袋起身的他看著面前熟悉的房間……周圍還很暗。

  雖然深淵龍天生有著黑暗視覺，但是天明與天黑他還是能夠分辨的。

  似乎還是半夜。

  昨晚貝爾希和七之島瀨姆睡得很早，所以突然醒過來大概只是睡夠了，和他做的夢……沒關系吧？
  不，大概是有關系的。

  貝爾希一邊思考著什麽，一邊注意到了自己胸口漸漸開始黯淡下去的奇特光芒輝記。

  毫無疑問的，這是名為聖光之烙印的能力。

  而這份【烙印】和他做的夢有什麽關聯嗎？

  這點貝爾希不太清楚，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有心想要問問七之島瀨姆現在的時間。

  不過……

  【哈……咻~哈……咻~哈……噗嚕嚕嚕~】

  七之島瀨姆還在他腦袋上均勻的蠕動著，發出蠻可愛的呼嚕聲……看來是沒醒過來。

  ……

  從夢中的場景來看的話……那個紅發的男子和那頭鹿，毫無疑問就是現在在娧益城的那兩個魔鬼。

  種族的續存嗎？聽起來那個紅發的魔鬼也是可憐人，對方似乎僅僅只是有……

  【需要安身立命的地方】這種簡單的訴求。

  ……

  不過請原諒，名為【貝爾希】的人，他的同理心可能的確不強，在此刻他在思考著的……

  是對方刻意將這樣的幻境播放給自己看的可能性。

  以及，對方給自己看這些東西的目的……

  不過思來想去，貝爾希琢磨著，就算對方別有目的，那麽那個【目的】，很有可能只是想要來北地領住。

  這樣的話，邏輯才是通順的。
    不然的話，貝爾希並不覺得對方使用了不知名的手段，向他賣可憐有什麽意義。

  要麽是意外，要麽是賣慘……

  不管哪一種，對貝爾希與大家的威脅都不算大，除非對方還有別的，隱藏在陰影之下的其他目的。

  不怪貝爾希太謹慎，對方的【魔鬼】之名都擺在這裡了，他的思考往陰謀詭計上靠攏也再正常不過。

  那麽換個方向考慮吧……

  如果對方此刻的行動，真的貨真價實的傳遞到了自己的夢境中，那麽造就了這份【夢見】的東西是什麽？
  貝爾希這麽思索著，隨後慢慢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前……在脖頸與胸口處，有一圈顏色稍淺一些的鱗片。

  那些鱗片，在貝爾希發動【聖光之烙印】之後，就會發出白色的光輝。

  “……”

  或許就是這個了。

  這麽想著，貝爾希的豎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他輕輕的拍打著翅膀，從窗口飛向了領主城堡的外台。

  站在這類似陽台一樣的大平台上，貝爾希望著天上的星空，靜靜的思考一些事情。

  在遲疑之中，貝爾希背後的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仿佛是在掃地一樣，將灰塵都撥弄向了兩邊。

  在天台這邊，有著不算大的微風，很適合用來思考事情……而且，也可也借此機會確定一下時間。

  天還沒有要亮的兆頭，就連蒙蒙亮都不是，所以時間肯定還早……再加上貝爾希感覺有些困意。

  可能現在才三四點？貝爾希不是很確定。

  當然，貝爾希也是帶著睡夢中的七之島瀨姆的，不是他不想將七之島瀨姆摘下。

  但是現在七之島瀨姆好像已經習慣了待在他頭上。

  貝爾希前一秒敢摘掉七之島瀨姆，在下一秒她就敢醒過來……感覺已經是離開他不行的體質了。

  嗯……體質？還是，膠質（史質）？
  ……

  “聖光之烙印。”

  貝爾希自言自語著，他意識到這個能力有些特殊……這個能力的介紹似乎也比較籠統。

  與其他的【可以用魔力強化下一次火焰攻擊】之類的技能不同，聖光之烙印明擺著告訴你……

  【你可以使用聖光了！】來著。

  換句話說，聖光能夠做得到的，貝爾希也同樣可以依靠【聖光之烙印】來實現。

  在【暴食之加護】進階之後，貝爾希得到了前身為【聖光斬擊】的這個能力。

  或許之後能吃到的能力，可能也都會和各自的前身相互融合在一起，形成高自由度的力量。

  就如同之前的，貝爾希依靠聖光之烙印，將大公主她們從夢境中喚醒一樣……這就是聖光力量的體現。

  那麽，聖光是否可以做得到，在夢中看見別人此刻的經歷呢？嗯……

  就如同是【禦主】做夢，夢見【英靈】生平一樣。

  不太明白的貝爾希，覺得這個時候打擾涅絲塔並不好，所以還是決定回到房間去。

  第二天向涅絲塔問個明白。

  “怎麽了嗎？貝爾希老大……是睡不著嗎？”

  隨後，在貝爾希準備轉身的下一個瞬間，涅絲塔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了。

  “！！！”

  【……】

  【唔……】

  在貝爾希露出滿臉震驚的同時，七之島瀨姆似乎也幽幽的轉醒了：【大哥，你大半夜不睡覺，乾雞毛呢？】

  說的很粗俗的話的七之島瀨姆，看見了涅絲塔，然後在短暫的沉思之後：【或許我醒的不是時候？】

  聽起來，七之島瀨姆在琢磨了一下之後，覺得現在的情況是——貝爾希大哥和涅絲塔半夜私會。

  呱！準是要做壞事吔！
  “哦，你醒的正好……涅絲塔你……”

  貝爾希這麽說著，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問她為什麽神出鬼沒，而是直截了當的說著：“我有一些事情想問你。”

  對於貝爾希的疑問，涅絲塔心裡一緊。

  該不會是……勇者之類的話題吧？難道已經發現了什麽端倪了嗎？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涅絲塔心緒萬千，但是很顯然的她想多了。

  【大哥要幹嘛？難道……涅絲塔是叛徒？！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很顯然的，七之島瀨姆也想得太多了，而且貝爾希有理由懷疑，她絕對是刻意使用了，早已被解構的面目全非，甚至帶些黃腔的說辭。

  “是這樣的，我做了一個夢。”

  貝爾希沒有理會七之島瀨姆的話，他這樣說著，隨後簡單的描述了一下他夢裡看見的景象。

  “……”

  “聽起來……的確是聖光的領域。”

  涅絲塔有些遲疑，她也不是很確定，說道：“是光明神分發於聖光的權柄，是解開心傷的賜福……但我不確定。”

  解開心傷？這是什麽意思……

  對於貝爾希的疑惑表情，還有懵懵懂懂的判斷著什麽的七之島瀨姆，涅絲塔簡單的舉著例子——

  “安撫信眾的修女，在幫助信徒走出苦難的時候，就會使用類似的技巧，觀察信徒的心聲，看看對方具體在意著什麽，這樣才方便她們的拯救。”

  聽起來與貝爾希的夢有相似之處，但是卻又有著明顯的區別……這方面的力量，顯然是主動去使用的。

  而在貝爾希這裡，這似乎是被動發動的。

  貝爾希本身沒有想要拯救魔鬼的意思……

  “……”

  涅絲塔似乎想到了什麽，她低下了頭，說著：“明天我會去天使長那邊一趟，順便幫老大你問問好了。”

  之前將契約書帶給了明天本就是去馬納瑞斯那邊，也會死時候尋求關於【契約書】的答覆了。

  “嗯，麻煩了。”

  【給您添蘑菇了！】

  “什麽蘑菇？這是這什麽梗嗎？”

  【日和啊~大哥沒看過嗎？】

  “沒聽說過……”

  ————第二天的分割線————

  “大人，我……”

  涅絲塔還沒將問題問出來，馬納瑞斯就提前的回應了她的問題：“是我做的……我引導了貝爾希閣下的聖光，讓他更容易的感受到魔鬼們的苦難。”

  “……”

  這麽做的目的……涅絲塔覺得她猜得出來。

  “你在測試那份資格……”

  這麽說著，涅絲塔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頂頭上司：“我原以為你是個覺得值得尊敬的人。”

  對此，馬納瑞斯有些錯愕，隨後又釋然的輕笑著。

  “不會有下一次了。”

  這樣承諾著，馬納瑞斯讚許的點著頭：“反倒是你，涅絲塔……我欣慰於你的成長。”

  欣慰於這份……

  【自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