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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柄》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五七章 京都變奏曲之開
  秦守拙眉毛一挑,朝東邊三公街方向拱手冷笑道:“此乃相爺的鈞旨,城內各處告示牆上都有中書省明發的文書,你們難道無人看到嗎?”。

  士子們面面相覷,他們一大早就四處尋找難民,卻是疏忽了那些貼在牆上的告示。

  秦守拙輕哼一聲,讓師爺從後堂取過一張加蓋中書省印信的文書,當堂宣讀起來:“大秦有律有規,人不得離其鄉裡、民不得荒蕪其田。 今數省百姓背井離鄉、荒蕪其田,雖情有可原、然罪不可恕。 殊不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萬民當含辛茹苦、自食其力,豈能寄人籬下、食此嗟來之食? 不僅令祖宗蒙羞、更觸犯秦律,按律當枷一月、徙三千裡,以示懲戒。 ”

  話音一落,立刻引來舉子們七嘴八舌的聲討。 秦守拙使勁敲幾下驚堂木才壓下嘈雜,示意師爺繼續。 那師爺定定神,接著念道:“然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今聖上仁德、宰相寬宥,念其初犯,愚昧魯鈍,但以仁愛視之、不以刑罰責之。 令其三日內遠離京畿、各歸其所,以待春耕,可相安無事,否則罪加一等、嚴懲不貸。 令戶部主辦、京都府、京都兵馬寺協理此事,照此執行、不得有誤。 大秦中書省左丞相,文昭武十八年二月初一。 ”

  待師爺念完,秦守拙也收起了那副倨傲面孔,一臉悲天憫人道:“我乃是京都父母官,自然了解那些客居京裡的百姓之境遇。 對他們地同情憐憫之心,比起諸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說著輕聲道:“然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還是讓他們各歸其所的好。 ”

  舉子們見他態度好轉,也漸漸安靜下來,方中書代表眾人拱手道:“大人愛民如子,學生等人自是欽佩不已。 可您也說過。 梁園雖好、非久留之地,我華夏百姓自來戀家、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 豈能有家不回、甘願在京都遭罪呢?”

  秦守拙一臉不解問道:“本官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你能為我解惑不成?”

  方中書頷首道:“經過我等士子的反覆調研討論,確有所得。 ”遂清清嗓子道:“根源在苛捐雜稅上,大人應該知道,我大秦的田稅按畝、丁稅以及其他雜稅皆按人頭征收。 且我大秦各種名目的攤牌雜稅多如牛毛,竟比正稅要高上許多倍,若是百姓仍有當年地土地。 生活雖然窘迫些,但好歹還能交上稅。 ”

  “但現行‘兩稅制’下土地合法買賣,便為土豪劣紳們兼並窮人土地提供了便利:一欸災荒之年,貧民交不起稅時,只能向本鄉富紳借貸。 而這些劣紳們便趁機放出高利貸,待貧民到期無法還錢時,他們就勒逼貧民‘賣地而不移稅’。 ”

  經過一場場的研討辯論,這些道理在他們心裡一清二楚。 講起來自然是鏗鏘有力、明明白白:“富人們買下了貧民地土地,但相應的納稅義務仍由貧民們負擔,既是所謂的‘產去稅存’。 ”

  說到這,他的語氣變得憤懣道:“按朝廷規章,應該每五年重新核定一次人口田產數目,以確定每戶的納稅額度。 然我大秦上次全國范圍內丈量土地、稽查人口。 還是在先帝末年,至今已有近二十年時間。 這二十年裡土地大量集中到了富紳地主手中,而百姓們則被沉重的賦稅壓得難以為繼。 別說家有余糧度荒年了,就算勉強養活全家也是難上加難的。 ”…。

  隨著他地講述,大秦農民的困頓現狀便似一副灰暗的畫卷一般,展現在人們眼前。 就是頭腦最簡單的衙役,也能感到那些可憐難民的命運是多麽的淒慘。

  “他們沒有錢糧繳納秋稅,所以逃到了京城;他們也無力繳納春稅,所以不敢回去,是這個意思嗎?”。秦守拙言簡意賅的總結問道。

  “大人鈞鑒。 正是如此。 臘月裡朝廷把他們趕到京外野地裡。 凍死凍殘了許多人,幾乎家家都損失了壯勞力。 在稅賦絲毫不減免的情況下,回去就是個死,所以才寧肯在京城住窩棚、掏大糞、背死屍也不回去。 ”說到這,方中書已是淚流滿面,一撩袍角道:“請大人垂憐,給那些可憐地人兒一條活路……”

  堂內堂外二百余書生也跟著跪下,齊刷刷拱手道:“請大人垂憐……”場面自然極是震撼。 到這會兒,外面的看熱鬧的百姓也已經明白過來,原來這群舉人老爺是在為民請命,要搭救那群可憐的難民,便有不少人跟著下跪道:“秦老爺就答應他們,這可是莫大的陰功啊……”

  秦守拙見火候到了,便起身離開案子,朝地上跪著的士子一躬道:“快快請起,本官答應你們就是。 ”眾士子頓時喜出望外,紛紛道:“此話當真?”

  秦守拙親手把方中書拉起來,攥著他地手笑道:“當然當真,本官立刻召回本府所有差官衙役,不讓他們參與驅趕難民的行動。 ”

  方中書感動道:“這樣大人會不會受到責難?”

  秦守拙裝作不經意的遞出一頂高帽道:“你們一群舉子都能不畏強權的為民請命,本官堂堂進士出身、三十年的大秦官員,難道不如你們?”說著一拍胸脯道:“放心,丞相那裡追究下來,本官一力承擔,不會牽連到你們的。 ”

  士子們感動不已,高聲道:“秦大人能為民做主就是好官,我們不能讓他因此遭殃!”這裡面數紅臉的塗恭淳叫得響,只見他躍出人群,大聲叫道:“反正我們也及第無望、無法做官造福了,還是保住秦大人。 讓他繼續庇佑一方百姓。 ”說著一腳踢翻邊上寫著‘肅靜’的豎匾,沉聲喝道:“這責任還是我們擔了!”

  眾舉子本來就滿腹地抑鬱躁動,看到塗恭淳如此狂野的舉動,腦子頓時嗡地一聲,大喊大叫道:“我們來承擔,不讓大人受累。 ”便七手八腳地把大堂上的屏風、牌匾、盆景、供桌之類地東西統統掀翻在地。

  衙役們望向一臉嚴肅的府尹大人,不知是否應該上前阻止。 秦守拙卻毫無所覺地望著這群可愛的書生。 他知道,這些書生故意破壞了府衙。 給他收兵回來鎮壓地理由,這樣就不算是抗命,也就無所謂承擔責任了。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胸口翻騰,讓他的喉頭一陣陣發緊。 一種莫名的感動油然升起,他突然覺得不能讓這些士子白白犧牲了……也許大秦的未來,就需要這樣一群年青人呢。

  想到這,他改變了原定的計劃。 舉手大聲道:“大家靜一靜,本官有話要講!”對他的話,士子們還是能聽進幾分的,聞言暫時停下動作,定定望著他。

  只聽秦守拙沉聲道:“你們還年輕,我以一個老大哥地身份,在此奉勸大家一句,無論你們準備采取何種行動。 都務必要合規合法,切莫再做今日這種魯莽衝動的事情,否則你們的前程就全毀了。 ”見舉子們都流露出傾聽的神情,他微微一笑道:“凡是要在理字上站住腳,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也能爭取到更多的同情和幫助!”…。

  所謂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舉子們心中恍然道:‘對呀,錯在朝廷、罪在宰相,我們明明是佔理的,為何要行此自暴自棄之舉呢?’紛紛朝秦守拙拱手施禮道:“謝大人指點迷津,才讓我等沒有步入歧途!”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秦守拙有些擔心問道:“諸君意欲何往?”

  方中書哈哈笑道:“我等去合法合規的說理去!”

  秦守拙聞言一躬道:“諸君絕非獨行。 ”直到眾生悉數離去,他才抬起頭,目光複雜的望向門外,良久才沉聲道:“告訴幾位捕頭,停止驅逐難民。 ”

  待衙役領命退下,他又道:“備轎。 我要去清河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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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子們離了中都府衙所在地銅鎖大街。 正欲去日常集會的隴右會館尋找商德重,共議上書之事。 卻看見百姓紛紛往南邊跑去。 塗恭淳一把扯住一個漢子,大聲問道:“大哥,你要幹啥去?”

  那漢子不耐煩的看他一眼,待見到他的舉子打扮後,才換副笑臉道:“回這位舉人老爺,南城那邊有舉人老爺為了京裡難民,與官差打起來了。 ”

  舉子們一聽,趕緊跟著人流往南邊跑,約摸跑了一刻鍾,便到了南城最有名的鐵獅子大街。 只見大街上已經裡外圍滿了百姓,塗恭淳性子急,一邊撥拉著人群,一邊大叫道:“讓讓、讓讓……”百姓們見又來了一群舉人,趕緊讓開道路。

  塗恭淳他們方得以擠進去,只見一群兵馬寺和京都府的兵丁將街道兩頭堵上。 而寬闊地街道上擠滿了滿面惶恐的難民,這些人背著鋪蓋糧食,顯然是被驅逐至此。

  而辛驪桐他們那群士子,則手挽手阻擋在官兵和難民之間,他們背對著難民,怒目圓睜的盯著如狼似虎的兵丁。 兵丁陣中一個裨尉打扮的軍官正在喊話:“相爺的命令你們都聽到了,就不要再負隅頑抗了,要知道刀槍無眼,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麽參加下月的大比呢?”

  舉子陣中的辛驪桐高聲回道:“我們的態度也早說明白了,中書省下得是一道亂命,我們京中舉子準備公車上書,請求朝廷重新商榷此事。 在這之前,請這位將軍行個方便,暫緩執行此命。 ”

  所謂‘公車上書’,乃是漢唐時期的太學生,對時政民情有什麽看法時,采用聯名奏章地方式,直接向朝廷表達意見。 此法在漢朝時常用到,但唐朝時。 諸生采用此法反對武後登基,遭到了嚴酷鎮壓,上千士子悉數杖三十、流徙千裡,除了些許福大命大造化地,撐到了開元年間得以獲釋之外,其余地盡皆死於非命,下場悲慘至極。

  之後四百年。 便再未有士子敢采用此法,‘公車上書’四個沉甸甸地大字也漸漸湮沒在歷史長河中。 那兵馬寺的裨尉自然也無從知曉,聞言納悶道:“什麽公車上書?聽說去年有個挨打的郎官叫‘公車商書’,你們說得是他不?”說著哂笑道:“一個小小的郎官可不濟事,你們至少也得找個尚書侍郎才行。 ”

  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兩邊人層次差的太遠,根本沒法溝通,辛驪桐隻好盡量直白道:“我們要找丞相大人請願。 請諸位軍爺先不要驅逐這些難民。 ”

  那裨尉這下聽明白了,但腦袋依舊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粗聲道:“本將不管你們要做什麽,但軍令如山,這些人是必須要攆走地。 ”說著一揮手中的馬鞭,大聲道:“我數到三,再不讓開就莫怪我翻臉了。 ”…。

  舉子們一陣惱火,冷笑道:“我們乃是堂堂正正地舉人。 是不受刑拘的,大人不會不知道?不少字”

  那裨尉也冷笑道:“本將又沒打算拘你們,我只需把你們攆開就是了。 ”說著沉聲喝道:“一…二……三……”見居然無人讓開,裨尉也惱了,咬牙道:“來人,把這些舉人老爺駕到一邊去!”

  舉子們聽了登時火冒三丈。 挺著胸膛怒目而視,口中還憤憤道:“天子腳下,竟敢爾爾,到底還有沒有王法?”倒把逼上來的兵士唬的不敢出手。

  那裨尉見這些舉子如此不知死活,狠狠一抽手中的馬鞭,高叫一聲道:“王法?爺爺我們就是王法!動手!”聽上官又重複一遍命令,兵士們不再猶豫,伸手去拖拽辛驪桐等人。

  可憐這些士子們手無縛雞之力,怎能敵得過這些膀大腰圓的兵士,幾下便被人扯得東倒西歪。 眼看就要被抵擋不住。 他們身後的難民終於憋不住了。 一個牛高馬大地漢子怒吼道:“怎能讓舉人老爺們替咱們這些窮漢擋災呢?”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一邊應和聲:“保護舉人老爺!”便有數不清的災民挺身而出。 將那些風雨飄搖中的舉子拉在身後,與巡查寺、京都府的兵丁扭打在一處。

  那些兵丁一見對方換人了,心道:‘若是那些舉子我們還會縮手縮腳,但打殺幾個窮鬼又算得了什麽呢?’想到這,立刻放開了手腳,舞動著手中的水火棍,毫不留情的往難民身上招呼。

  那些棍子乃是實心硬木所製,尋常人一旦挨實了便是筋折骨斷。 在這些官差一番不留手的毆打之下,頓時有幾十難民被打倒在地,慘叫聲、咒罵聲、呻吟聲混雜在一起,場面頓時混亂極了。

  塗恭淳等人再也看不下去,剛要上前與那裨尉理論,便聽到邊上有人大喊道:“中都府的小子聽著,府衙遇襲、大人下令速速回援,還不跟我回去!”中都府地官差聽到是府裡的王捕頭,一齊吆喝一聲便潮水般退去,把兵馬寺的兵丁晾在了場中。

  趁著這些兵丁愣神的功夫,辛驪桐等人又把難民拉到身後,重新用身子護起來,目眥欲裂的朝那裨尉大喊道:“爾等今日所為必將永載史冊!遺臭萬年!”要不怎麽說書生意氣呢?這些人心裡氣急了,那是一句軟話也說不出的。

  裨尉大人正因為京都府衙役不仗義地撤走而窩火,聞言更是氣的七竅生煙,將手中馬鞭一甩,高叫道:“拿下、拿下、統統拿下!”

  兵丁們上前便要將其捆綁拿下,但難民們那裡肯答應,又擠到前面護住這些舉子,雙方終是廝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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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白天出去批發市場買魚買肉準備過年,雖然是和尚,但還是個酒肉和尚。 一直到天快黑才回來,累壞了,實在碼不出兩章了,對不起大家。 就不好意思求月票了。 早點睡,明天看看能不能多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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