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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行》第1161章 符合常理的‘願望’
  第1161章 符合常理的‘願望’

  十方城權勢滔天的執事官方蚩立於暴雨傾盆而下的屋簷之下,腳下磚石土壤間縫裡的野草被那滂沱的大雨浸淹殘敗。

  他半垂著眼皮,臉上帶著一絲漠然,猶如他一貫的表情,一道雪亮的閃電劈開雨幕,將他面上的皺紋映照得深如丘壑,雙目炯炯。

  方歌漁心緒恍惚了一瞬,才發現這個與父親眉眼生得相似的小叔叔竟不知何時,變得這般老了。

  “小漁兒既然知曉,秦樓在我身邊,為我所控,此番邪神覺醒,與我亦有著不可解脫的乾系,卻未向仙尊祝斬告發於此,是想保全小叔叔嗎?”

  方蚩忽然笑了起來,面上的冷漠之色更深了些。

  方歌漁臉色難看,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沉聲說道:“你何時與九十九開始合作的?”

  “小漁兒真是聰明啊,有些事情總是瞞不過你的,不錯,正如你所想。

  九十九身為熒惑,雖說是世間最強大完美的人偶機甲,但以她一人之力,終究無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暗中研究巫瘟。

  並且成功將這世間機甲人偶感染遍布,這其中,自然有我在暗中相助。

  就連那邪修厲丘行,也是我有意引導,故作不知其身份,將他招攬入十方城中來。”

  方歌漁眯起眼睛:“我早該想到的,九十九與六識為上古鍾天石煉造而成的人偶熒惑,自十三年前,她們皆隕碎於城野之地,若無仙陵城的輪回碎片加以修補,她們根本無法重聚道身。

  我去過一次仙陵城,那輪回碎片早已被盜,換做了假的。九十九曾說那輪回碎片是她所盜取的,可她自己都尚在破碎之中,如何能以行動。”

  “如今看來,復活她們二人的,竟然是小叔叔伱。”

  方蚩低笑道:“我復活她們二人,小漁兒難道不高興?”

  方歌漁冷哼道:“我寧可她們二人死了!”

  方蚩抿了抿唇,道:“這話若是給九十九和六識聽到,她們可要傷心死了。”

  方歌漁一陣氣湧:“人偶本無心,何來傷心一說?!”

  方蚩深灰色的瞳孔微微了挪動一下,他不知帶著怎般的情緒看著方歌漁。

  “可是你……卻將這兩個無心的人偶,視作了自己最重要的親人,不是嗎?”

  方歌漁眼瞳一縮,她驀然抬起手掌,神情痛苦地捂住臉龐,指縫之下的眼神不由變得愈發陰鬱。

  方蚩這是在有意催激她的心緒欲望,在喂補邪神。

  她嗓音低冷,俏臉含霜帶雪,寒聲道:“就連我阿娘都無法改變的命運,你覺得,借助一個被我阿娘創造出來的人偶熒惑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少自大了,你若再繼續下去,除了將整個十方城乃至天下蒼生都搭進去,都換不來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邪神,不是你們可以觸碰的東西!”

  “小漁兒你應該知曉,我們方家三兄弟,都非世家出身,皆是山野村夫,骨子裡都是平庸自私的俗人,沒有那些世家子弟救扶蒼生的高潔志向。

  在那個饑荒的年代裡,光是為了填飽肚子,我們就什麽事情都乾得出來。”

  方蚩冷漠笑著:“骨子裡都是庸俗的凡人,劣根難除,只要能夠達成自己心中所想,旁人是死是活,與我何乾?
  這蒼生太遠,也非我能及,可若是能夠以蒼生做賭,換一半勝機,我亦欣然向往之。”

  方歌漁放下捂著臉頰的手掌,冷峭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徐徐開口說道:
  “眼下倒是敢這麽瘋,我真不知曉,你早幹什麽去了,等我阿娘死了再來鬧上這麽一出很有趣嗎?我實在不能理解,如此能給你帶來救贖與滿足嗎……”

  方歌漁眼神冷冽,薄唇徐徐吐出一個石破天驚的名字。

  “方佑。”

  立在那裡的‘方蚩’渾身一震,表情在一瞬間都近乎扭曲,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方歌漁,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良久,他繃緊的面皮這才慢慢松弛下來,幽幽說道:“你何時知曉的。”

  方歌漁道:“就在方才。”

  ‘方蚩’道:“我不明白。”

  藏了幾百年的秘密都不曾叫外人知曉,甚至就連先城主也未看破他們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何以在方才,就能一眼窺破,這般篤定!

  方歌漁在大雨之下被淋得濕透,面色蒼白,唯有眼神明亮若火:
  “在這世上,無人能夠比我更了解邪神那一套‘許願’的技巧,邪神本性最是惡劣,它最是喜歡玩弄那些許願者。

  不錯,它的確會滿足人心之所願,將一切不切實際的願望變得合情合理。

  而這願望的體系漏洞,卻恰好也正是在於這‘合情合理’之上。

  邪神會蠱惑人心向它許願,看似荒唐的願望對於邪神而言,卻能夠用最簡潔不費力氣的行事將之達成。”

  “秦樓這個女人雖說陰險狡詐了些,凡是皆以自身利益為重,我亦知曉,她是必有用心而來。

  可是這麽多年來,她在十方城中苦心經營,近年來卻若有若無地保全十方城的利益,暗中借以自己的勢力來抵抗本家。

  我便猜出,這個女人涼薄歸涼薄,但她……到底是對我的父親動了真情。”

  “身臨符蠱窟,既有機會許願,以她的性子,要麽許願得到滔天的權勢,掌控十方城,要麽……就是許願能夠永遠留在我的父親‘方佑’身邊。”

  方歌漁抬眸,隔著重重雨幕,目光掃了一眼立如人偶僵屍,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秦樓,借著說道:

  “若她選擇前者,父親必然不可能這般安穩的在十方城城牆之上繼續當他的城主大人,而她也比不可能用這般模樣出現在這裡。

  很顯然,她犯了世間大部分愚蠢女人都會犯的錯誤,這樣一個聰明涼薄之人,卻選擇許下第二種自我感動的‘願望’,她的執念在這個‘永遠’之上。”

  方歌漁嗤笑:“只可惜,盡管她的願望已經得到實現,但她還是被邪神徹底愚弄了一回。

  因為我的父親他的名字並非‘方佑’,真正冠以方佑之名的,是小叔叔你,哦不對……”

  方歌漁目光流轉,無盡譏嘲:“若論輩分,我應該喚你一聲大伯伯才是,如此說起來,當年我阿娘選中繼承十方城的那個人,竟然並非是我阿爹,而是你。”

  “我記得在早年間,十方城傳言其實小叔叔你的天賦並不如何出眾,不論是資質還是靈根,都堪稱平凡。

  可就在我阿娘成親第二年,你便開始嶄露頭角,世人都誇讚你靈武雙修,乃是不出於世的天才人物,就連我的外公也對你分外青睞有加……”

  方歌漁語氣一頓,眼神變得深邃詭異:“很快,城中便有傳言,說你得了無上仙緣,有幸得到古吟國太子沈機白的賞識,得以受賜靈根。

  亦有不少元老在暗中懷疑,你是否因為不甘於平庸,便打破了十方城的禁令,暗中與邪神有染,向邪神許下願望。”

  “如今看來,這些猜測都不對,而是在我阿娘選中‘方佑’這個人來繼承十方城的時候,你與爹爹暗中達成了某種共識,竟是互換身份。”

  方歌漁目光如電:“你並非方蚩!而我爹爹才是兄弟之中的弟弟!”

  難怪父親極少在人前使用修為能力,他身居高位,比起以自身的實力來讓十方城的那些元老們信服,他更傾向於來用以身邊的兩名執事官來鎮壓四方。

  說到這裡,方歌漁眼中翻湧著的怒火已經沒有辦法在繼續壓抑掩藏。

  “你這是把我阿娘當成什麽了?!”

  聽到這聲聲句句的質問,‘方蚩’的身體如一根琴弦般緊繃起來,他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肩膀抖得尤為厲害,那雙漠然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痛苦竟是那般強烈清晰。

  良久,他因為痛苦糾葛而緊緊繃起的肌肉一點點松弛下去,那一點混著痛楚的絕望變成了極端的苦澀。

  方佑緩緩開了口,道:“雪拂她身負重任,早已封心封情,她此生都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她擇選城婿,無關喜愛,只是適合。

  我的資質與心性都能夠入得了她的眼,是我無上的榮幸,在被選中的那一日,我歡喜得覺得自己簡直耗盡了此生所有的運氣。”

  “但我知曉,她擇城婿無關情愛,而是身子出現了極大的隱患問題,我能夠察覺到她的生命不知何故,正在飛速流逝。

  而她需要一個真正的十方血脈來繼承鎮壓邪神的使命,盡管她選擇了我,而我……卻無法回應這份選擇。”

  他抬起目光,眼神麻木,字裡行間裡皆是絕望。

  方歌漁對於他早已不能人道之事早有所耳聞,知曉他是因何而絕望,她冷笑道:

  “真是一個可笑的理由,我阿娘已經死去多年,你卻聯合熒惑雙子放歸邪神。

  怎麽?莫不是覺得我在延續我阿娘的悲劇,於是你便籌謀多年,自作主張想要結束這場不公的命運?”

  見到方佑身體猛然一僵,方歌漁就知曉一切正如她心中所想。

  方佑慢慢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著暴雨之下,坐於蓮台仙雲之上的萬千仙人,冷冷笑著:

  “我只是不能理解,有的人死了,可為何還有的人能夠穩坐高台,心安理得的俯瞰眾生。”

  “都說仙人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無愛,故而不壞。我今日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不是真的心中無愛而不壞?!”

  隨著他尾音落下,方佑猛然抬起一隻左臂,大袖之下,纏繞於左手之上的竟是一層層灰紅色的符紋繃帶,繃帶在風雨之中飛快拆解著。

  鼓蕩的大袖驟然炸裂,裸露出一隻纏繞著濃鬱殺劫氣息的手臂。

  “吾以一手之殺劫為祭,望邪神臨世!”

  如僵屍一般立在他身後的秦樓身體忽然動了起來,她面上的繃帶驟然裂開,露出一張開入殘月的大口,哼哧一聲,用力咬在他的手臂之上。

  大雨洗塵,六欲臨城。

  縱然有那仙族的修心秘法,終究是杯水車薪,無力回天。

  城中終於開始發生不可掌控的暴亂。

  起初,只是一些被雨淋得心緒煩躁的凡人開始發生口角的碰撞,然後逐漸言語激烈。

  皆是因為一些極小的事情,比如誰家因為一隻雞在年前走丟,心中對某人的懷疑開始無限發大。

  而遭受懷疑的那個人怒火也是一時之間燒至鼎沸。

  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是如細雨一般滿城蔓延開來。

  其中一個被偷了家中唯一會下蛋老母雞的大嬸的叫罵聲格外激烈大聲,在漏聲破屋中的老母親聽得是一字不差,氣得直直背過氣去。

  隨著男人一聲宛若從喉中擠出的野獸嘶啞咆哮響起,以及婦人撕心裂肺的惶恐慘叫聲。

  緊接著毫無間隙地響起了柴刀入體的聲音。

  第一抹鮮血在十方城不知名的小巷中蔓延開來。

  那些躲在家中避雨的人們卻宛若在那風雨飄搖的冷空氣中嗅到了那抹極其刺激人神經大腦的血腥味給激發出了心中隱藏的惡念。

  “臭婆娘!別以為老子沒證據就抓不到你同那呂符師那點子破事!”

  “你為何就這般自私不能體會一下為娘的不易!那徐家老爺有什麽不好,雖說年紀是大了些,但是他卻有著能夠引薦你弟弟去天權城學宮學習符道的資格!你身為家中長女,為何自顧自己,為娘養你這麽一個賠錢貨真是不知有何用!”

  “兄長既是個瘸殘,又何必耽誤嫂嫂這一生!兄死汝妻,弟自當用余生照顧之!”

  暴戾、貪婪、懷疑、怨恨、等等負面陰暗的情緒開始超越人心的底線、規則與道德。

  最先一批淪陷的,自然是城中那些沒有修為的百姓,然那些身具修為的修士也並未能夠堅持多久。

  在城中欲念暴漲的同時,邪神的力量就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可怕,而與此對比的是人們心中的意志力卻相對愈發薄弱。

  就連天上的仙人都開始以著一種可怕的速度受到那欲望之潮的影響。

  很快,城中瘋狂飛快累積者,一個個欲望的集合體在邪神之力的汙染下,開始在城中釀酵出一團團黑色的影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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