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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元輔》第2002章 宮裡宮外(卅五)政治事件
  第2002章 宮裡宮外(卅五)政治事件
  消息自然是內務部送來的,高務實“閱後即焚”,順手就把密信丟進暖爐燒掉了,然後便開始琢磨這條信息的價值。

  事實上,上一次李文進去廣進坊之後的舉動已經被掌握,高務實知道他調查過坤寧宮的衛戍情況。不過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麽呢?高務實現在沒法確定。

  對於李文進調查坤寧宮衛戍這件事,高務實重視但不憂慮,坤寧宮除了擺在台面上的明、暗兩套衛兵體系之外,高務實並非就沒有其他安排。

  後世不少影視劇裡喜歡把東廠大璫們刻畫成各種各樣的武林高手,這當然是小說家言或者藝術加工,不過武俠小說級別的武林高手雖然沒有,但武術高手的確還是有的。在確定王安可以信任之後,東廠已經調動了一些內廷中的武術高手悄然進入坤寧宮當值。

  說到武術高手,可能需要多說兩句以避免誤會。高務實這輩子見過的武術高手不少,其中著名人物就有戚繼光、馬芳、劉顯、劉綎、脫脫恰台吉等人。

  如果要放寬一點說,那他家裡的妻妾如黃芷汀、劉馨、成田甲斐,也都是練家子出身。這麽說吧,她們三個隨便一人,近戰拿下他這位戰無不勝的南寧候,可能都只需要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就能辦到。

  然而武術在高務實來看,更多的是靠較好的身體素質和精熟的格鬥技巧綜合而成,而不是小說家筆下那玄而又玄的所謂內力。

  關於武術的本質,他還認真問過黃芷汀和劉馨——她們兩人都教過高淵武術。黃芷汀的回答和他的看法非常類似,她回答說:“武功無非是力量與技巧之結合,不同的人各有合適自己的技巧來進行練習。”

  劉馨的回答則更加現代,她說:“你可以理解為武術就是通過無數次的練習形成肌肉記憶,然後又通過無數次實戰,讓這種肌肉記憶達到條件反射的程度。”

  她又進一步給高務實解釋,以她和兄長劉綎來舉例,說她從小練習的武術就以閃躲和抓住敵方破綻來進行快速突破為主。她練習最多的攻擊動作是刺,講究一個一擊必殺,要避免與人拚刀,也要避免久戰不下,導致自身氣力不濟;

  而劉綎則不然,甚至可以說恰好相反。劉綎屬於天生神力的那種,主要練習的技巧就是強攻對方避無可避的要害,逼迫對方硬接他的招式,從而只能與他比拚力氣——那基本上就成了劉綎的單方面虐殺。

  其實說起來,“俞龍戚虎”才是嘉隆萬時代真正的武術大家,可惜高務實沒見過俞大猷,與戚繼光交情雖深,卻又幾乎沒有討論過武術。

  也不能說戚繼光沒和他討論過武術,軍中的武術實際上是簡單討論過的。比如戚繼光當初就和他說過,軍中習武切忌不可花哨,不求招式繁多,隻將戰陣上最常見、最實用的招數教給士兵,前後不超過七招。

  七招這還是步兵,騎兵就更少了,全部加在一塊兒不超過五招。至於訓練,就是把這幾招練熟、練精,面對相應的情況時能不假思索地用這幾招中合適的招數去應付。按照戚繼光所言,所謂武藝,在軍中達到這個標準的就是精銳了。

  以上種種,可以印證高務實前世小時候看小說的一個疑惑:到底多精妙的招式才能讓一個剛從圖畫中學到此招的“少俠”立刻就天下無敵了?
  鬧了半天,這種事根本不存在。與其相信這種神奇招式,還不如相信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要不是皇宮之中不準配備火器,高務實恨不得讓坤寧宮的可靠內宦人手一把燧發短銃,那恐怕比武術高手更靠譜。

  既然安排了後手,高務實自然有恃無恐,除了繼續派人監視李文進的一舉一動,廣進坊本身也是內務部的關注重點。不過除此之外,高務實的確就沒太在意這件事的後續發展了。

  按照他之前的預料,大抵後續的發展就該是某些內宦甚至淨軍士卒被人收買,趁著坤寧宮衛戍淨軍換防的空檔,身懷短刀短劍之類的兵器潛入宮中意圖行刺,結果被東廠的暗樁當場製服,人贓俱獲。

  不得不說,王大臣案之類的事情給了高務實一種心理定勢,認為萬歷時期的不少大案要案都跟小孩子玩過家家一樣可笑,實在不值得太費心機,隨便安排安排就給人安排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心態膨脹吧。

  不過,剛才這條消息卻給高務實提了個醒——如果他們之前把事情都已經商量好了,那現在又沒有“行刺成功”的好消息,李文進再去廣進坊是幹嘛?
  高務實有點吃不準了,只能下令再探再報,並且要求把所探知的一切消息事無巨細報告過來。

  趁著這個當口,高務實草草用過午飯,又簽了幾份戶部的部覆(公文回復),終於再次收到內務部的詳細消息。

  這次消息,內務部不負厚望帶來了幾個細節:第一個細節,李文進不是主動去廣進坊的,而是有人去他府上請他前往的。內務部已經將請李文進的人監控起來,隨時等候命令看是否要進一步對其進行控制。

  第二個細節,刑科給事中錢夢皋於昨晚去過廣進坊,與他同去的還有一位身上依稀有股藥味的老者,看起來像是某位醫家。

  這位新出現的老者還有個特點,他操著一口明顯帶有江南口音的官話。之所以這一點會被發現,是因為他進了廣進坊之後,恰好一位輸紅眼的賭客正氣得砸了個茶壺,那茶壺裡沸騰的茶水濺到這老者身上,疼得他大聲呵斥了那賭客幾句。

  內務部能拿到這個消息並不奇怪,畢竟安排幾個賭客之類的人物去廣進坊這樣的賭場,對於京華而言實在太簡單了。高務實名下的生意天南地北到處都有,安排幾個天南地北的“行商之人”去賭場消遣,任誰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三個細節,錢夢皋在昨晚進入廣進坊之後不到一個時辰便回了自己家中,然而那位老者卻沒有跟他一起出現。現在內務部可以斷定,這位老者是留在了廣進坊中,迄今未曾再次外出。

  第四個細節,內務部聯合明聯儲及京華銀行北京分行調查發現,僅近一個月以來,京華北京分行就經手了開戶行位於江南地區的一些客戶高達一百四十余萬兩庫平銀的銀票結算業務。

  說得簡單點,就是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有江南客戶在京華銀行北京分行密集進行資金活動——所謂資金活動,可以分很多種,存、取、轉帳、合並帳戶等等都是算的。

  根據高務實的了解,這是一個不太常見的現象。京華銀行北京分行的確是京華體系內最大的分行,每年在該行發生的資金活動高達數千萬兩庫平銀的級別(注意,這不是指盈利),但很顯然的一點是,這種資金活動是以北洋海貿同盟體系為核心,加上整個京師大多數官員、富商的資金活動為主體,而來自江南地區的資金活動則相對是比較少的。

  江南地區的資金活動一般分布在長江下遊的五大分行,即南京分行、蘇州分行、揚州分行、杭州分行和寧波分行。

  這五處地方本身也是大明商業活動特別繁榮的地方,即便京華與江南本地財閥之間一直有不少明爭暗鬥,但在當地的銀行業務仍然開展得很是不錯,吸引了大量儲戶,也放出去許多貸款,不僅盈利能力相當可觀,也反過來又促進了當地商業的進一步繁榮。

  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最近這段時間並沒有很特別的商界大事發生,江南地區的資金活動怎麽會在京師開展得如此密集?是哪位或者哪些江南財閥在京師如此大手筆的調動資金?他或者他們這樣做又有什麽目的呢?

  任何軍事問題的根源都是政治問題,任何政治問題的根源都是經濟問題。既然京華銀行發現了如此異常的情況,高務實不調查一下是不可能心裡踏實的。

  京華銀行的確有內部規定不對外透露客戶信息,但是這種做法在這個時代的大明並沒有法律效力,而只是一種商業自律。何況“不對外透露”只是“不對外”,又不是說京華銀行自身都不能去查看。事到如今,高務實自然也就毫無心理負擔地下令調查這些資金背後的持有方,同時也要求銀行方面盡量搞清楚這些錢可能是用來做什麽。

  四個細節,四處疑點。高務實已經幾乎可以肯定,事情沒有自己之前想的那麽簡單。只是,現在疑點雖多,自己能做的應對卻總是很被動,只能等著對方先出招,似乎找不到可以主動作為的地方,這讓高務實很是不爽。

  目前來說,高務實除了對一些人物保持監視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緊李文進這個關鍵人物。不僅在他位於宮外的宅邸要保持監視,而且尤其需要注意他在入宮之後的情況。

  比如說陳矩、王安、劉平三人就都收到過高務實的指示,一旦李文進進入皇宮,就必須在他身邊派人盯著。而一旦他去往坤寧宮,那更是要讓全坤寧宮的“三道防線”都緊急進入“備戰”狀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盡一切努力限制李文進的活動,絕不能讓他搞出什麽妖蛾子。

  關於京華銀行中這批巨額資金流動的事,到了高務實下班回府才總算略有眉目。明聯儲主席、京華銀行總裁高國彥親自來到南寧侯府向堂弟高務實匯報情況。

  “日新,這些錢款的來源大致上已經被鎖定了,主要出自揚州、蘇州、杭州三地的財閥巨富,其中絕大部分錢款所有者都有相當強大的政治背景。”高國彥神情十分嚴肅的報告道。

  “有多強大?”高務實問道。

  “遠則華亭徐家,近則長洲申家、太倉王家、紹興朱家、新昌潘家等等,盡在其中。”

  “紹興朱家是指朱金庭?新昌潘家……難不成是潘水濂?”高務實皺眉問道。

  “是,這兩家都參與其中,前者在此番資金流動中佔約八萬兩,後者有約六萬兩。”

  朱金庭是朱庚,潘水濂是潘晟,金庭、水濂都是他們的號。其中朱庚是在任大臣,現在為禮部左侍郎;潘晟則早已退休,並且目前沒有子嗣在朝為官,倒是有個孫兒叫潘志省,字以魯,以善畫聞名於世。此人擅長水墨花卉,並工蘭竹,在江南地區尤享盛名,算是風流才子類型的人物。

  至於華亭徐家,那是徐階家族,當然現在徐階早已離世十五六年了,他三個兒子都有蔭官,卻沒有哪一個手握實權。

  一個比較成器的孫兒是徐元春,乃是萬歷二年的進士。此人萬歷十一年便做到了太常寺卿——不過至今仍在此職,簡直成了釘子戶。

  當然,這也是因為太常寺相對來說是個沒什麽實權的衙門,其主管的事各種祭祀、禮樂。由於朱翊鈞這皇帝懶得很,很多祭祀都不親自去,只是讓一乾勳貴輪流代祭,所以祭祀工作也不受朝廷重視。

  又加上高務實人如其名,非常“務實”,對於祭祀這一塊的撥款比較苛刻,導致太常寺每年過手的銀子很有限,就算撈錢都沒什麽門路,因此也沒什麽人覬覦他這個太常寺卿的職務。

  不過即便如此,太常寺卿到底還是朝廷正三品大員,加上徐階當年也是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老首輔,所以徐家的政治地位還是得以保全,尤其在江南士林依舊享有不一般的聲望。

  至於申時行、王錫爵這二位就不必介紹了,人家下台也還沒幾年呢,茶還涼不了那麽快。

  不過高務實還是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就算這幾家每家七八萬兩銀子,也遠遠達不到一百四十余萬兩資金活動的規模才對。

  一問之下,高國彥的神情越發嚴肅了,道:“問題就出在這兒,明面上是這幾家人為主,但麻煩在於附從他們的家族太多了。”

  “有多少?”高務實皺眉問道。

  高國彥道:“揚州四十二家,蘇州七十五家,杭州五十三家。這些附從者匯入的資金多寡不定,多則萬兩,少則數百兩或千兩左右,單獨來看並不顯眼。可是我們經過分析發現,這些家族幾乎都是士林家族,很少有單純的商人家族。”

  他此言一出,高務實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這的確是一次政治事件,甚至與經濟利益的關系都不算特別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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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章是補昨天的。話說這幾章有點難寫,前前後後會影響不少劇情,於是我看了一眼大綱……大綱裡只有兩句話,淚奔了,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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