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人揍了一天一夜那般酸痛不已。

  成為等階二以來，她的身體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般睡了一夜都無法恢復的疲憊了。

  這無法消散的疲憊也許並不僅僅來自於肉體，還和她昨晚做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夢有關。

  高階修行者其實很少做夢，如果做夢，往往都有一定特殊的意義。

  嬴抱月也不知道她昨晚做的那個算不算是夢，如果算是夢，那到底算是一個夢，還是很多個夢。

  嬴抱月決定短暫地收留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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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她和小李稷從陣法中回來後，兩人都精疲力盡，收拾了一下就早早地睡了。

  小李稷支支吾吾不願說，下一刻抬起頭殷切地望著她，“你覺得哪一個寄好？”

  而在夢境中，她不光再一次回到到了白天時的場景，再一次看見了她和小李稷體內相連時的景象，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可不等她看清那龐然大物是什麽，那個巨大的陰影忽然鑽到了她的身體裡。

  她應該不會主動收養這麽大的孩子，還以為這孩子會要求留下。雲霧森林雖然可怕，但對他而言，外面才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嬴抱月在黑暗中靜靜睜開雙眼，從帳外透入一絲微光，整個帳幔之中極為安靜。

  他也不怕凍著。

  “你如果想留在這裡，可以先留下，”嬴抱月閉了閉眼睛，“我之後想辦法給你找個好人家。”

  他估計還是猜到了點什麽。以他的年紀而言，心智算是比較早熟的。

  嬴抱月有些騎虎難下，她不是不願收留這個孩子，而是她即便已經歸隱，依然是個危險人物。

  寄啊……

  這時小李稷似是感覺到了寒冷中唯一的熱源，又朝她的方向湊了湊，就差點埋到嬴抱月的懷中。

  對小李稷而言，最好的結局應該是被一對普通人收養。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緩緩歎了口氣。

  下一刻，她就被驚醒了。

  只是，卻多了一人的鼻息。

  此時離得這麽近，她更是清晰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嬴抱月一怔，她沒想到後來她熟悉的李稷這個名字真是她給他取的。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的父母要選擇這個字作為他的名字，也許這個名字也有特殊的寓意吧。

  面對主動要求離開的小李稷，嬴抱月反而沒了主意。

  ……

  問題比較殘忍，嬴抱月卻還是不得不問，“那你的家人呢？”

  ……

  嬴抱月怔住了。

  就像她用自己的血繪下那個陣法時所許願的那樣，她希望他能夠不再遭受苦難，有一個平順安穩的人生。

  即便才十一二歲，這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

  嬴抱月發現在談到姓氏的時候小李稷的情緒明顯要低沉很多。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幻覺，可等那黑影鑽進她心口後，一種難以想象的酸軟疼痛彌漫進她的四肢百骸，渾身的經脈頓時漲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她笑了笑，“對了，你姓什麽？”

  嬴抱月目光有些恍惚，想起之前她詢問小李稷名字時的事。

  小李稷的大眼睛裡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地點頭，“好，謝謝你，姐姐。”

  嬴抱月目光凝了凝。

  嬴抱月低頭看向樹根下生長著的野麥子，輕聲道，“谷稷的稷？”

  一張精致的小臉就橫在她的枕下，發頂將將挨上枕頭的邊緣，一隻小手緊緊揪著她的衣襟，呼呼大睡。

  他仰著臉望著她，“姐姐，我是被人抓出來的。留在這裡，是不是會給你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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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個時候她讓他離開了會怎麽樣？
  她之後還會遇見長大後的李稷嗎？

  但她還是覺得她熟悉的那個字適合他。

  小李稷這次沉默的時間短了不少，“我沒有家人。”

  她作為火法者喜歡待在涼快的地方，這間臥房的牆壁裡嵌有寒玉，故而常年都很冷。房內的臥床放置的位置離火塘還遠，於是嬴抱月在睡覺前專門用木箱為小李稷搭了張臨時的小床，就放在火塘邊。

  嬴抱月懷疑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字。

  他這是從哪鑽進來的。

  嬴抱月微微低下頭。

  ……

  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嬴抱月有些迷茫，察覺到她的怔忡，小李稷神情有些緊張，試探著問道，“姐姐？”

  ……

  小男孩低下頭，規規矩矩向她行了個大禮，看上去乖不行，“您的大恩大德，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雖然年紀尚小，但到底男女有別，她當然不會將一個半大的男孩帶上床和自己的同睡。

  聽見她的話，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樣，小李稷臉上瞬間露出璨然的微笑，重重點頭，“就是這個稷！”

  一股如雨後青竹一般的清香彌漫到嬴抱月的鼻腔，隨著傳上來的還有少年身體的熱氣。

  “如果會的話，我等下就走吧。”

  小李稷雙眼陡然就亮了，“那我可以留在這裡？”

  時辰尚早，天還黑著。

  結果這小子不知道怎麽搞的，放著自己溫暖的小床不睡，半夜又鑽到了自己的床上。

  雖然在看到那條發帶的時候，她心中就有猜想了，但她不知道小李稷知不知道真相。

  夜還很長。

  望著身邊睡得香甜的孩子，嬴抱月在心中歎息一聲，伸手給小李稷蓋上被子。

  “謝謝你救了我。”

  嬴抱月心中有數了。

  她本來現在就身處在幻境中，在幻境裡還做夢，簡直愈發離譜。

  “沒事，”嬴抱月回過神來，“我剛剛不是說過麽？不會再有人能循著你的氣息找到你了，所以即便你留在這裡，也不會給我添麻煩。”

  “你說你叫寄？是哪個寄？”

  嬴抱月伸手撩開床帳，望向火塘邊空空如也的木箱。

  不光是谷稷的稷。
    這是個可大可小的名字。

  她事先知道結果，小李稷最終留在了她身邊。那個她之前曾經住過的樹上的小木屋應該就是她專門給他建的。

  嬴抱月並非第一次見到龐大的存在，光如山一般巨大的黑影還不足以嚇到她。

  虧她當年居然會將這麽一個孩子留在身邊。

  “我……”

  院子裡，陣法褪去後的紅光還環繞著他們兩人的身體，嬴抱月望著面前的少年，輕聲問道。

  和她待在一起，很難獲得平順安穩的人生。

  小李稷沉默了半天，生硬地開口，“姐姐，我沒有姓。”

  嬴抱月不知道這個幻境要持續多久，但她沒有想到，她會在自己的這段記憶裡見到那個人。

  第三天的清晨，吃完早飯後，嬴抱月正低頭收拾她和小李稷的碗筷，院內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小阿月，最近怎麽樣？我給你帶了貴陽最近新出的布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