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一切布置，嬴抱月一遍遍地檢查院子裡的陣法。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樣，院子裡的陣法完美無缺。

  她這輩子所設下的陣法，從未失敗過。哪怕是遇到比自己境界高的對手時，也從無敗績。

  卻有那樣一個意外的人，生平第一次打破了她的陣法。

  嬴抱月將手指從地上濕潤的土壤中拔出，緩緩站起身，仰起頭。

  然而下一刻，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離得更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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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楓葉紅了。”

  原來她不是孤身一人離開的。

  嬴抱月愣住了，她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姐姐！”

  無數的身影在院子中跳躍著，春夏秋冬的景色從他們身上映過，點點滴滴的光影從石牆上滑落。

  她布下陣法被人打破的事，不存在於這段記憶裡，畢竟她不可能看見她離開後的事。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背後的那個聲音沉默片刻，輕聲道，“你說得對，我現在的確還在樹屋內。”

  她能找回的只有記憶，所有事情的因果，她只能繼續去尋找。

  不要用那個孩子的聲音和她說話！

  “你不是。”

  嬴抱月簡直懷疑她現在到底身在何方了，這到底還是她的記憶嗎？

  “姐姐，去摘果子嗎？”

  嬴抱月抬起頭，沒有再回頭看小院一眼，加快了腳步。

  “你……”

  她走向那條不歸之路的時候，身上已經帶著十分珍貴的東西了。

  嬴抱月冷冷道，“阿稷現在人在屋子裡，他不會違背和我的約定的。”

  原來八年前她離開的時候，是這樣的心情啊。

  但她只能，繼續往前走。

  她是以自己的意志走出這片森林，決心去面對一切。

  嬴抱月停下腳步，眉眼冷了下來，調動起全身真元。

  她握著匕首猛地轉身，但就在看到身後的景象後，嬴抱月愣住了。

  “姐姐，我打到了山雞！今天中午吃烤雞吧！”

  “姐姐，不要害怕。”

  “這是八年前發生過的事，只是你不記得了，”小男孩輕聲道，“這是八年前的你，也不記得的事。”

  小李稷沒有遵守和她的承諾，走下了樹屋，還衝出了她設下的陣法。

  即便違背了，那也是林中傳來慘叫他以為她出事了的時候。

  這個時候他還呆在樹屋裡呢！
  這是怎麽回事？

  但不是現在的小李稷。

  她的身後沒有人，只有樹影婆娑。

  “你……這到底是……”

  簡直就像夢境裡的人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

  這是幻覺？還是陷阱？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恢復的記憶顯示八年前她離開小院後就沒再回頭，也沒有返回。

  那時的她不知道之後會發生的事，她已經做完了她能夠做到的所有安排，沒有什麽好後悔的，自然能夠無悔的離開。

  但她莫名不覺得害怕。

  “可我八年前並不記得有這樣的事……”

  “姐姐，下雪了。”

  難道說她的記憶幻境中闖入了其他東西？還是說是她自己的心魔導致的幻聽？
  嬴抱月停留了片刻，醒了醒神，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她記憶裡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結束了。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挎著木劍的少年躍過門檻，穿過她的眼前。

  男孩的聲音平靜道。

  在目前的階段，他身上的氣息還是一個人階修行者的氣息，雖然突破了門檻，但氣息單薄，根本沒有能力打破天階修行者設下的屏障。

  小李稷戴著厚實的面具，眼圈紅紅地望著她，沒有叫喊，也沒有再挽留。

  但是那一天，在李稷的幻境裡，嬴抱月看見了她離開後的事。

  但一年後走出這裡的時候，她的時間已經重新開始轉動。

  “你是誰？”

  不管怎麽說，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著手，跨出門檻。

  然而就在她踏上門口溪上的石橋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喊。
    “姐姐。”

  背對著樹屋，嬴抱月望向眼前空蕩蕩的小院。

  嬴抱月抬起腳，向前走去。

  從她身後傳來的毫無疑問是小李稷的聲音，但絕不可能是李稷！
  嬴抱月攥緊胸口的衣襟，站在橋上一動不動。

  他的臉上沒有面具，身上穿著被鞭子抽爛的衣服，烏發蓬亂，長長地拖在背後。

  嬴抱月走出小院，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觸到她藏在那裡面的東西。

  沐浴著小李稷的目光，嬴抱月緩緩轉身，朝向門口的方向。

  說實話，她覺得李稷本人也許都並不知道原因。

  “姐姐，湖邊都結冰了，能上去玩嗎？”

  嬴抱月簡直難以形容她的心情，她明明身處自己的記憶中，卻在發生她也不記得發生過的事。

  嬴抱月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即便她現在還不完全清楚那是什麽。

  原本的林抱月，在布置下陣法後就離開了，沒有回頭。

  “八年前，我這個時候還沒有出去。”

  這是她撿到他時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氣勢嚇到，背後的聲音停了片刻，怯生生道，“我是……阿稷啊。”

  樹下的小男孩簡直像是會讀心一般，輕聲道，“姐姐，你放心，這還是你的記憶。”

  前方的路，是冰冷的，黑暗的，未知的。

  嬴抱月並不知道小李稷為什麽能夠打破陣法，她在李稷的幻境裡只看到了結果，並不了解過程，她也沒有問過李稷。

  小李稷雖然後來從小院中跑了出來，但不是這個時候。

  小李稷正趴在樹屋的窗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嬴抱月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失去了言語。

  接下來，是她需要獨自面對的一段記憶了。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

  但就在樹影的深處，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九年前，她萬念俱灰走入這片森林，決定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埋骨之地。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時間就停在了那裡，她以為今生都不會再流動。

  嬴抱月悄悄將手伸進懷裡，握住懷中的匕首。紅蓮劍她埋在樹下了，不然她現在一劍就能砍了身後這裝神弄鬼的家夥。

  是小李稷。

  嬴抱月仰著頭，和樹上的少年四目相對。

  樹下臉上沾著血跡的少年虛弱地微笑了一下，“真正的李稷依然在屋子裡，只是他現在不方便出來，我來幫他問一個問題。”

  什麽意思？
  嬴抱月後背忽然泛起寒意。

  難道說，是這個孩子消除了她這段記憶嗎？

  夢中夢，記憶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