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9章 那夜
  “昭華君，我走了。”

  李稷站在冷宮的門口，靜靜望著姚女官踽踽獨行，走向夜色。

  她走了，留下他孤身一人。

  李稷走回冷宮在石塊上坐下。

  他本自出生以來就一個人生活，早已習慣了孤獨。但自從遇到趙光和李昭，這幾年來反而極少一個人待著。

  尤其是在遇到嬴抱月的這大半年來，他更是過上了從未有過的熱鬧生活。

  人一旦在習慣了有很多人在身邊的日子後，再回到一人，居然是如此讓人難以適應。

  不過，她早就知道他會說什麽。

  至高的位置過於孤寒，他是否在等有人能夠走到他的身邊呢？

  “唔，生辰禮啊，”小李稷嘟囔道，“倒是沒什麽想要的東西……對了！”

  北魏王剛死裡逃生不久，後遼有山鬼，南楚有姬墨，中唐有瓊華君宋齋，撇開前秦王不談，趙暮人是剩下五個王裡處境最危險的。

  誰也不知道趙暮人孤身一人能撐多久。

  “不，”嬴抱月搖頭，“我不著急。”

  ……

  “請你，撐住。”

  東吳作為三大強國之一，不可能被禪院忽略。潛藏在東吳國內的細作，此時恐怕也開始動手了。

  君王麽？
  隔著濃重黑暗的夜色，李稷望向嬴晗日寢宮所在的方向。

  這是修行者的責任，受國人供養，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甜嗎？”小李稷在一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說起來，八年前，他的那條發帶，到底是去了哪呢？

  不知道他獨自一人守著東吳，平安與否。

  他需要加快自己的計劃，不能再在這個地方耽擱太久了。

  她會永遠記住這個甜味。

  李稷握住巨闕劍冰涼的劍柄，心情複雜。

  今天是趙光生辰的前一天，也是小李稷給自己定下的生辰。

  八年前，那個晚上。

  坐在火塘邊的小李稷注意到身後的視線，還以為是嬴抱月等急了，著急地將火塘上架著的橘子串轉了幾圈，“姐姐，別急，就快烤好了！”

  看著這小子吃驚的模樣，嬴抱月無奈地笑，“這不是你提出的要求麽？”

  嬴抱月靜靜坐在台階，望著小李稷在院子中央烤橘子。

  嬴抱月凝望著坐在火堆邊的小身影，她原本熟悉的是另外一個高大清瘦的影子，可這些天來，不知何時滿眼都是這個小身影了。

  李稷閉了閉眼睛。

  按照之前他偷聽到的一些情報，中唐北魏後遼這些國家已經開始發詔令召高階修行者回國了。

  一旦趙暮人出事，整個朝廷會立即陷入動蕩。

  “姐姐？”

  “今晚，和我一起睡？”

  李稷低低地開口。

  “姐姐，烤好了！”

  從北魏和前秦的前車之鑒足以看出，西戎的勢力多年早已滲入六國，隻待露出爪牙。

  每次他奉旨入宮覲見但時候，趙暮人總是站在窗邊。

  “趙……暮人。”

  趙暮人也沒有逼他回去。

  有些人，看一眼少一眼。

  因為姚女官的話，他終於提起了嬴抱月，同時也想起了和她同行的那些人。

  她希望這些橘子永遠都不會烤好。

  可是今晚，我想要答應你啊。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他本來就不可能忘記，逃避並不能讓他忘記那些人，更無法忘記那些滾燙的時光。

  李稷閉上眼睛，口中發澀。

  “可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是拒絕的嗎？”

  兩人原本就已經吃過了晚飯，不過是因為她咳嗽了兩聲，小李稷就提出了要烤橘子。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嬴抱月心尖微微發澀。

  嬴抱月點頭，“甜。”

  嬴抱月剝開滾燙的橘子，放進嘴裡。

  趙暮人作為君王的能力極為出眾，但他並非是萬能的。只要境界未能達到極致，對於修行者的手段，他多少都會防不勝防。

  可以的話，她希望這一天永遠都不要來。但她也清楚，她不可能在自己的記憶裡躲一輩子。

  之前嬴抱月問他的時候，小李稷說他還要再想想，現在應該差不多想好了。

  李稷坐在冰涼的石塊，看向空蕩蕩的身邊。

  這是他提過無數次，也被拒絕過無數次的提議。嬴抱月知道，小李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不覺得自己這次能夠得償所願，只是開了個他們之間的玩笑。

  小李稷面紅耳赤地望著她，突然開始手忙腳亂地解頭上的發帶，“難道姐姐你決定答應我了嗎？”

  小李稷目光灼灼地望向嬴抱月，半開玩笑地說出了那個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那個有關親人的問題，更讓李稷久違地想起了那個留在東吳的人。

  李稷站起身，走到窗邊，眼前浮現出那個高大的身影。

  嬴抱月拍拍膝蓋站起身，平靜地開口。

  東吳沒有獸神的護佑，國師又已經退境，到現在王室都還沒出事，全靠著趙暮人的個人能力。

  這是她和他之間的最後一夜，她想要滿足他所有的心願，將他的眉眼刻進心裡。

  如果他沒有猜錯，姬嘉樹等人應該近期會準備回到自己的國家。只要是足夠優秀的修行者，都能察覺到天下形勢的變化。

  ……

  李稷放在膝上的拳頭緩緩握緊。

  雲中君花了數十年布下的這場大局，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也許早就動手了。

  黑夜中劃過一道暗光，李稷越過窗口，向阿房宮深處掠去。
    就在腳尖躍過姚女官剛剛離開的地方時，他腦海裡模模糊糊浮現起一道念頭。

  這也是他被人擄走的日子，就在一年前他被擄走後不久，她撿到了他。

  “好啊。”

  “啪嗒”一聲，正如她記憶中那樣，小李稷震驚地望著她，震驚到手上的木劍都掉了。

  東吳現在並沒有其他直系王族在國內。

  李稷知道他應該回去，但他卻做不到。

  嬴抱月吃完了所有橘子，抬頭看向小李稷，“對了，你想好要什麽生辰禮了嗎？”

  趙光他人在西戎，趙暮人沒有子嗣。

  作為東吳國內境界最高的修行者，他此時本該守在國內，至少應該在得知形勢不對後盡快趕回國內。

  李稷不知道趙暮人在看些什麽。

  可趙暮人也好東方儀也好，都沒有向他發出詔令。

  但是，他不會知道，她想滿足他。

  嬴抱月凝望著那條青色的發帶，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閉上眼睛，輕聲道。

  “答應什麽？我聽不懂，你解頭髮做什麽？”

  　適合對照北海卷第六十七章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