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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第209章 沒有得罪任何人
  第209章 沒有得罪任何人

  四下靜謐,唯有蟲鳴與二人的呼吸聲。

  下落時緊急之下半側過了身,以手撐起的王敬勇,此一刻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之音更勝戰鼓聲。

  他一時僵了身形,而後微微抬頭,看著身下之人。

  四目相接間,二人立時回過神來, 一個抬手推開對方,一個側身而起。

  “你怎麽突然跳進來了!”顧聽南半撐著身子坐在地上,疼得面容緊皺。

  王敬勇站在一旁,也死死皺眉:“你……你怎麽,大半夜不睡覺?站在樹下作何?”

  “我在自己的院中賞看月色怎麽了?”

  月色?

  王敬勇抬頭看了眼毛烘烘的月亮,嘀咕道:“有甚月色好賞……”

  “王副將砸到了人, 竟連一句對不住都沒有嗎?”

  王敬勇這才道:“哦, 對不住。”

  顧聽南朝他伸出手去。

  王副將立時戒備不已:“……作何?”

  顧聽南忍無可忍地微微笑道:“伱還想要我在地上坐多久?”

  一句“你自己起不來?”到了嘴邊,但見她疼得直吸涼氣, 王副將到底是選擇做了個人,伸手將人拉起。

  女子的手是微涼的。

  可此時被他握在手中,於他而言卻仿佛格外燙灼。

  同樣燙灼的還有那方才被她……撞到的側臉。

  待將人拉起來後,王敬勇便立時抽回了手,乾巴巴地問了句:“沒事吧?”

  “險些被你砸死,你說有事沒事?”

  “這牆不算高,我方才又特意避開了身子,怎也不至於出人命——”他活脫脫一副“休想訛詐於我”的神態。

  顧聽南隻覺得好笑,盯著他那一板一眼的面孔認真瞧了片刻。

  “喂——”她好一會兒才出聲。

  “怎麽?”王敬勇轉頭看向她。

  “你該不是因為方才砸到我,便亂了心神了吧?”

  王敬勇赫然瞪大了眼睛:“無中生有!”

  顧聽南單手扶著摔疼了的後腰,笑問他:“那你為何站在這兒一動不動,一聲不出?”

  “?”王副將被問住了,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 多少有點茫然。

  是啊?

  他為何站在這兒?
  他幹什麽來了!
  見他著急, 顧聽南好意提醒:“傳信?”

  “……對!”王敬勇忙不迭點頭。

  下一瞬,對上她忍笑的眼睛,王副將不禁覺得整個人都裂開了:“!”

  不是她想的那樣!
  他可不是那種會被美色迷昏頭腦以致辦事不力的無用之人!
  “是將軍讓我來帶句話!”他一刻也不願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多做停留:“我恐你睡著了, 不能及時看到信, 便只有翻牆進來了……若有冒犯之處,我在此賠罪。”

  顧聽南悠悠地道:“你固然是冒犯了我,卻非是因為這個吧?”

  王敬勇的表情凌亂了一下,好半晌才猶豫著道:“純屬意外……你想如何?”

  總不能……就此要對他行那去父留子之舉吧!
  思及此,王副將目露恐懼之色。

  “我想如何啊……”顧聽南作勢認真想了想,道:“我一時還想不出來,待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聽得此言,王敬勇隻覺生不如死。

  他極擅審訊之道,又豈會不知,上刑場砍頭只是一瞬之事,砍頭前的煎熬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這女子,用心堪稱毒辣!

  顧聽南不再逗他:“你還沒說呢,來傳得什麽話?若是說白日之事,阿衡皆已知曉了。”

  王敬勇這才開口說明來意。

  一刻鍾後,睡夢中的衡玉被翠槐輕聲喚醒:“姑娘,姑娘……”

  衡玉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怎麽了?”

  “您醒醒, 蕭侯爺來了……”

  衡玉聞言倏地坐起身來:“他來了?在哪兒?”

  一面下意識地拿手指去匆匆攏了攏散亂的發。

  翠槐瞧得想笑:“您別慌,蕭侯爺是在府外等著您呢。”

  衡玉便立時赤著足下了床, 歡喜地道:“快替我穿衣梳發, 簡單些就好,越快越好。”

  翠槐笑著應“是”。

  不多時,衡玉便從屋內快步而出,出了院子便瞧見了顧聽南:“顧姐姐——”

  顧聽南衝她招手,衡玉走近了才看到她身後站著一道黑色人影:“王副將?”

  王敬勇朝她揖手,低聲道:“吉畫師請隨我來。”

  衡玉點頭。

  王敬勇便在前帶路,剛走了幾步卻又頓住,後知後覺道:“……抱歉,我才想到,我乃翻牆進來的,並不認得貴府的路。”

  衡玉對他異於常人的敏銳度早已習以為常,隻趕忙問道:“他在何處?”

  “由貴府後門而出,即可見到將軍了。”

  衡玉便快步走在了最前頭。

  跟上去的王副將不禁於內心深處自我拷問——所以,他跟著顧聽南一同過來的作用是……?
  答案竟是毫無作用。

  王副將陷入了難言的自我懷疑當中。

  衡玉則一路腳步輕快,翠槐提著燈要小跑著才追得上。

  吉家的後門被打開,幾人走了出去,王敬勇指向不遠處的一座涼亭:“將軍就在此處。”

  衡玉跑了過去。

  “你作甚?”顧聽南一把將也要上前的王敬勇拉住。

  翠槐也識趣地含笑止了步,等在一旁。

  月色不算明亮,視線昏暗朦朧。

  但這並不妨礙衡玉跑進亭中,歡喜地撲向那道人影,將他緊緊抱住。

  蕭牧被她撞得發出一聲低低含笑的悶哼聲。

  “受傷了?”衡玉回過神來,立時將人松開,雙手扶著他的手臂,問:“他們可是對你動刑了?”

  “皮肉傷而已。”蕭牧反將她拉入懷中,擁著她,溫聲道:“阿衡,讓你替我擔心了。”

  衡玉頗不解風情地將他推開,拉著他在亭中的竹凳上坐下:“你既身上有傷,那便坐著說話——當真只是皮肉傷?回頭我自會問了嚴軍醫,若知你撒謊,你當知曉後果。”

  聽她倒威脅上了自己,蕭牧露出一絲笑意,笑望著她道:“你既不信,不然我脫了衣讓你親自驗看?”

  衡玉毫不示弱地打量著他:“你不怕冷,脫便是了?”

  反正她看了又不吃虧。

  早看晚看而已嘛。

  蕭牧作勢將手放到了衣袍領口處,片刻後到底是敗下陣來:“大庭廣眾之下不甚妥當,待尋了合適的時機再讓你驗看——”

  “你應當說此處風大,脫衣易患風寒。”衡玉繼而說道:“你既都來了,為何不去家中,在這兒吹得什麽風?”

  “深夜入府,私闖閨閣,非君子所為。”

  衡玉疑惑地看著他:“可你不是讓王副將去了麽?”

  “那是他,不是我。”蕭牧認真地道:“之後若被你家中祖母亦或是阿兄得知,便可以推他做替罪羊,以略保全我之形象。”

  衡玉:“?”

  王副將沒有得罪任何人。

  “蕭景時,你少時便是如此奸詐的嗎?”她禮貌發問。

  那人心平氣和,理直氣壯:“權時製宜,隨機應變罷了。總歸是我日後要求娶吉家娘子,而不是他。”

  衡玉不禁也被他的厚顏無恥所感染了:“也行吧,那日後咱們成親時,記得讓王副將坐上席。”

  她好似一貫不知嬌羞回避是何物,他說日後要求娶吉家娘子,她便扯到了成親時的安排——

  二人相鄰而坐,他將她攬向自己,她便順勢靠在了他的肩上。

  月色朦朧寥寥,月下之人的心情卻明亮安寧。

  如此靠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急著出聲打破這份安靜,隻任由月色靜靜落,夜風輕輕吹,時間慢慢流淌。

  “你才回府,怎就急著大半夜地過來,還有大理寺的人盯著呢。”衡玉輕聲開口。

  “我怕你心中掛念,會睡不著覺。”

  “我睡得可香了,是翠槐將我喊醒的。”

  蕭牧“哦”了一聲:“虧我跑這一趟,倒是攪擾你安歇了?”

  “怎麽,我為你擔驚受怕了這麽些時日,今日得知你脫了險,還不準我好好睡一覺了?”

  蕭牧笑了一聲:“豈敢不準。”

  “自你入大理寺後,我可是沒少做噩夢,昨夜還曾夢到薑正輔去了大理寺暗室中尋你,要對你下殺手……”

  蕭牧道:“你這不像是做夢,倒像是在我身上安了雙眼睛——”

  衡玉聽得一怔,直過身來看向他:“他果真去找你了?”

  “是,就在昨夜。”蕭牧道:“但並非是為了殺我。”

  衡玉不解:“那他……”

  “他問了我三個問題。”蕭牧自不可能瞞她:“第一個問題是,河東王是否為我所殺,若不是我,可知栽贓構陷我者何人——”

  衡玉凝眉思索。

  “我自然是答非我所殺。”蕭牧將自己所答覆述了一遍:“至於構陷我者,尚不知何人,但當下看來,亦並非令公了——”

  衡玉微微點頭:“沒錯,若果真是他的設計,依他的性情,沒道理多此一問……隻管一步步來,於今日堂上定下你的罪名即可。”

  所以,當下已大致可以排除薑正輔的嫌疑了。

  “那第二個問題呢?”衡玉問。

  蕭牧回憶著昨夜暗室中相見的情形,薑正輔定聲問他——“若此番罪名落定,你是否另留有後路在?縱你於大理寺中看似處處配合,然老夫卻也不信你會是坐以待斃之人。”

  他答:“令公已然不信,我若答沒有,似乎也無意義了。”

  之後,便是於昏暗中漫長的對視。

  再然後,對方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當年……吾兒雲朝之死,究竟是否另有真相?”

  他沉默了片刻,適才開口回答。

  “的確另有真相,當年令公子乃是於晉軍營中離奇中毒身亡,但真凶何人,蕭某還在暗查,故而尚無定論。”

  彼時回應他的,是更為漫長而壓抑的沉默。

  衡玉有些意外:“他察覺到了薑郎君的死因有異?”

  “是容濟於言辭間提及到了——”蕭牧道。

  “那……他知曉嚴軍醫原本時家舊仆的身份了?”

  “是。但容濟機敏,並未將我之事暴露出來。”蕭牧說道:“據聞薑家姑娘如今的病情不甚樂觀,容濟自當竭力相救,或是因此,薑正輔雖戳破了他的身份,卻也暫時未曾傷他分毫。”

  衡玉了然點頭。

  “他一則想借嚴軍醫之手,試圖救薑姐姐性命。二來,既是對薑公子之死起了疑,定也不甘心再自欺欺人,勢必是要查到底的,而你當下是知曉內情最多的那個人……甚至,若當真查明了凶手另有他人,那他對蕭牧的仇恨,便不成立了。”

  衡玉分析著,看向蕭牧:“你是不是還與他談了其它?”

  蕭牧點頭:“此局固然是衝著我而來,但對方意在挑撥離間,借刀殺人,而聖人與他皆為他人眼中之刀——薑家乃百年士族,他出身與天資皆非常人可比,自詡清高,自是不甘心被他人利用。”

  “他縱然不會全信了你的話,但只要信了三分,便不會甘心錯放真正的幕後之人。”衡玉道:“所以,他今日才會力排眾議,準你回了定北侯府……便是為了做給幕後之人看。”

  “沒錯。幕後之人見計謀落空,必有所動——”

  “所以,你此番倒是與薑正輔達成了共識,一同做局引幕後之人現身了?”衡玉莫名有些感慨。

  蕭牧看向亭外夜色:“互取所需,亦無不可。”

  “走到這一步來看,當年你家中與我祖父之事的真正凶手,倒果真未必是他了……”衡玉思索著說了一句,卻又停住:“眼下不必下定論,多防備些,沒有壞處。”

  蕭牧“嗯”了一聲,也讓自己從短暫的舊事回憶中抽回了神思。

  “你當真沒有受重傷?”談罷了正事,衡玉又印證道。

  “當真。”蕭牧笑了笑:“我倒巴不得受些像樣的刑,好同你賣慘,博你關心。但負責審訊我的大理寺少卿,從始至終未讓人對我施以重刑。”

  “大理寺少卿……”衡玉思忖一瞬,旋即恍然,壓低了聲音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蕭牧笑望著她:“我家阿衡倒是對朝中各方關系爛熟於心。”

  衡玉也不謙虛:“那是自然,這些年來暗查阿翁之事,我可是認真做了功課的。”

  她說著,後知後覺地看向身側之人:“所以,你一邊同薑正輔達成了共識,一邊得了太子殿下的人暗中照拂,可見太子殿下保你之心不假——自知此番就不可能會真正出事,對吧?”

  “不止。”蕭牧看著她道,眼中含笑:“還有最重要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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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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