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回歸
  光字片的改造非常成功，主要也是王家村那邊乾脆，畢竟是佔了他們的地，就在原地蓋房子，還有其他的一些補償什麽的，好事兒。

  雖說因為要容納更多的人，建的都是高層，不過周秉昆確實是按照正常商業住宅建造的，沒有跟那些回遷樓似的。

  在九七年中的時候，隨著光字片最後一戶人家搬走，原本的建築都成了滿地的瓦礫，以往純真年代的動人故事，在一磚一瓦，一沙一石中，隨風而散，再沒了當年的光字片。

  盡管周志剛總是念叨著要拆了光字片，可當光字片真的沒了，他卻也像是被抽了精氣神，一蹶不振，好像這輩子到這就行了，沒什麽遺憾。

  他不再去看大門，每天都跟李素華倆人坐著公交車去光字片的工地看一看，偶爾也會去王家村那邊溜達溜達。老兩口每天搭著伴，笑呵呵的晃悠在吉春的大街小巷，眼看著這再不是他們記憶中樣子的吉春。

  王言搖頭笑道：“大姨父，都是一家人，沒什麽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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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華抓著老伴的手，長歎一聲：“老東西，這輩子也不容易啊……走了好，走了好啊，一了百了。”

  “媽好著呢，不用看，媽自己有數。”李素華笑呵呵的摸著老兒子的臉：“看你這孩子，那麽老大個大老板，都當爺爺的人了，哭啥呀？你哥剛才說的對，都有這一天，媽這輩子也圓滿了，好事兒。小言啊，你大姨父還能醒嗎？”

  這種情況，王言當然早有預料，他別的沒有，就錢多。大學畢業之後，直接跟國家一起給補貼，就是要扶持中醫。

  王言沒有多說，揉了揉他的大腦袋，看了眼一邊同樣難過的鄭娟，還有靠牆站著，有些不知怎麽才好的郝冬梅，以及一眾小輩的孩子們，歎了口氣。

  “挺好的，就是我這麽多年沒見她，也有點兒生分，她跟我也不太熱絡，問了問咱們現在的情況，別的也沒說什麽。都這麽多年了，姥姥，姥爺，你們就別惦記了。”

  王言當然沒哭，不過他點了一顆煙，轉身走了出去，跟這呆著鬧心……

  周秉昆還是不死心：“真沒辦法了？”

  不用王言說話，周秉義就解釋了：“咱們哥倆能比啊？他又是中醫，又會武，養生有道啊。就憑這兩點，要是在古代，碰著想長生的皇帝，他都能混個國師。當然現在地位也不低，大領導的保健工作不都是你言哥主導的麽。”

  也是除了周蓉，家裡兒孫都好，大兒子官當的大，小兒子生意做的更大，還有個外甥這麽多年感激照顧他們。孫輩的除了周紫珊沒能靠上頂尖大學，其他孩子全都是名校。年齡最大的周建華，結婚生了重孫，馮玥也結婚生了個重外孫女，剩下的那些孩子們也都挺好，沒啥惦記的了。

  零一年，一月份，過年的紅火氣氛蕩漾在吉春的每個角落，一種叫年味的東西彌漫在人們的心頭。以往熱鬧的老周家，今年卻愁雲慘淡。

  馮玥的眼淚哇一下流了出來，她點頭哽咽道：“姥爺，我知道，你還是惦記我媽。年前的時候我去黔省出差，就去了以前我爸他們倆下鄉的那個金壩村。她又回去教書了，說是都乾好幾年了。”

  “你啊，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就能過個好日子，但是想不到啊，你這一下成大老板了，真沒看出你有這麽大的能耐。”

  至於王言自己，當然還是老樣子，偶爾看看龍騰的各項科研成果，多數時間就是早八晚五的在醫院治病救人教徒弟。

  “姥爺。”

  生老病死，人生常態，他見太多了，跟他有關系的，沒關系的，親兒孫他都送走許多，雖然他表現出來的還挺傷感，只是因為這個時候就得有些傷感，但實際他心中毫無波瀾。

  鄭娟想笑，卻又不能忍住哭，只是很難過的叫著爸媽。

  “能治我會放任不管麽？”王言搖頭道：“秉昆，到這個歲數已經不錯了，現在能沒病沒災活到七十多的，可著咱們華夏找能找出來幾個？爹媽總有要走的一天，你我也早晚有那一天。把眼淚擦擦，一會兒把他們老兩口運回去吧。”

  也是王言閑的沒事兒乾，也就是這一次心血來潮搞了搞，以後多半也沒這事兒了，什麽時候再有心思，什麽時候再說……

  “小言啊，嗯，是得謝謝小言，這些年呐，沒少讓你操心。”

  落地窗上因著內外溫差凝結滾落的水珠，映著一大家子人的紅火喜氣。

  看著並排靠在床上的爹媽，周秉義也紅了眼：“爸，媽……這些年我沒能照顧你們，對不起……”

  床上的李素華睜開眼，偏頭看著地上蹲著哭的老兒子，她虛弱的開口說：“秉昆呐。”

  王言笑道：“就是保養麽，我這些年一沒勞力，二沒勞神，心態好，自然身體好。”

  “回家，回家，我這就讓人過來。”周秉昆連連點頭，擦了把流不盡的眼淚，掏出手機給手下人打電話叫車。其實救護車就能送，只是他覺得沒有自己找來的車舒服。

  李素華絮絮叨叨的，跟這一屋子的孩子們亂七八糟的念叨著，她不敢睡，她怕醒不來……

  市一院成立了單獨的中醫部，蓋了專門的大樓，有自己的一套運行系統，王言當然是院長。不吹牛逼的講，經過他多年悉心指導，這是全華夏最好的中醫院。同時，他還掛名中醫科學院副院長，京城中醫學院教授。吉春第一中醫院，是優中選優的中醫實習所在。至於為什麽不是院長，主要還是他不管行政，若不然他是大哥。

  不同於以往一家人在一起，總是說未來，過過去同現在的對比，暢想以後的好日子。而是回憶起了從前的點滴，講起了周秉昆他們小時候的事兒，一時間，屋內充斥著的，是歡聲笑語。如果不是一屋子的人，流著眼淚強笑，如果不是周志剛費力的聲音漸不可聞，那就是平常的一天。
    周志剛拉著李素華的手，費勁的一手摸著她的臉，眼中精光大盛：“素華……先走了……”話落，扶著老妻手滑落，自然的閉上了雙眼，眼角，兩行清淚滑過，終究遺憾……

  說著話，她微笑著閉上了眼睛，身體生機逝去，她的頭靠在了周志剛的肩膀，老兩口相依著，那麽和諧。

  她看著面前的一幫人，又看了看門口扒著的一幫孫子輩的，最後目光落在兩個兒子身上，笑呵呵的說：“你們倆啊，都好好過日子，別讓你們爸失望，也別讓媽失望……”

  看著哭天抹淚的老兒子，周志剛笑道：“秉昆呐，沒什麽好哭的，我跟你媽都這歲數了，也沒受罪，挺好的。咱們家啊，就是你這個我最不看好的最有出息，這還真沒處說理去。”

  折騰了一會兒，將周志剛、李素華兩個都帶回了家。

  六十九歲的王言，七十二歲的周秉義，六十八歲的周秉昆，三人坐在沙發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三人的老婆則是跟一幫孩子們忙活包餃子呢，熱鬧的很。

  感謝（No1無量天尊）（你永不會獨行）二位大哥繼續支持。

  周秉義因為王言的原因，因為周秉昆的原因，雖然工作同樣拚，但是並沒有得癌症，身體還不錯，王言看著是奔八十活的。

  周志剛笑呵呵的點頭，看向一邊抹眼淚的鄭娟：“鄭娟啊，這些年家裡可都是你照顧了。我對秉昆最滿意的，不是他成了大老板，不是他多有錢，就是娶了你這麽好的媳婦啊。”

  周秉昆的那一乾朋友，肯定是比原劇好上不少，但也失了同周秉昆的友誼。到了周秉昆今時今日的地位，他是不會有遺憾的，挺好。

  周秉昆不說話，蹲在地上雙手覆面，肩膀聳動，嚎啕大哭。其中難過，自然無需多說。

  時間的指針再一次撥快，轉眼便是二零年的大年夜，在周秉昆的別墅中，老周家三代人，算上王言一家三代人，齊聚一堂，共度佳節。

  周秉昆抹了一把眼淚，笑看著親爹：“那你以前是怎想的啊。”

  “媽，你沒事兒吧？”周秉昆趕緊的跑到床邊，伸手攥著親媽的手，還不忘回頭招呼：“哥，你看看那是不是好了？是不是好了啊？”

  周志剛長出一口氣，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口，搖頭道：“以後啊，有事兒就找你兩個舅舅，不行就找你王叔叔，知道嗎？”

  到了家沒一會兒，周志剛就醒了過來，喂著喝了一些水，緩了一會兒之後，就跟李素華一起靠在床頭上，巴巴的抽起了旱煙。

  周秉義、周秉昆兄弟兩個終於是哭了出來，大聲的嘶喊。在場的其他人也落下了眼淚，哭出了聲。外面一幫已經長大的小崽子們，也都哭起來，這爺爺奶奶對他們從來都非常好，多數還都是李素華一手帶大的，感情深著呢。

  “早我就想抽她，只是那會兒爸媽在呢，不好太難看，後來也不願意看她那一出。你等我死了下去見著她的，高低得給她兩個嘴巴子。”周秉昆很氣憤，仰頭喝了一口酒：“當年爸媽可能做的有不對的地方，可人都沒了，她還想怎的？真說起來，要不是她氣那三回，按照言哥說的，還能多活好幾年呢。行，咱們不馬後炮，就說爸媽沒了之後，她都沒說回來燒燒紙？一年兩年行，整整十九年呐，到死她都沒回來，你說她得多絕。”

  周秉義歎了口氣：“爸媽都沒快二十年了，還記著呢？”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周秉義、周秉昆兄弟倆早都跪下了，硬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看著床上也是淚流滿面的老母。

  周秉昆沉默了片刻，長出一口氣：“言哥我放心，大哥，你得多活幾年呐，要不我這也沒意思。”

  “行了行了。”王言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人都沒了，還說那個幹啥。”

  就在這時，周秉義著急的跑了進來：“爸！媽！”

  市一院中，看著躺在床上的親爹、親媽，周秉昆紅著眼睛，問一邊的好哥哥：“哥，真救不了了？你是神醫啊？我求求你了，哥，你再看看吧……”

  “秉昆啊，回家吧，咱們都回家吧。”

  “嗨呀，我們倆用你照顧啊？雖然都說著養兒為防老，可是爸也知道，自從六九年走了以後，你啊，就從這個家徹底出去了。你是當官的，不一樣，你得為人民服務呢。爸是老黨員，這點兒覺悟還沒有嘛？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哭了，咱們呐，好好說說話，說說話……”

  王言只是搖頭不語，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經過九年義務教育後，有志中醫發展的，就可以報考各大中醫學院開設的中專院校，畢業直升大學。這當然是沒有多少人報名的，主要是中醫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學成賺錢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家庭背景的，家裡兜不住底的，是絕對不會去的。

  周志剛嗨呀了一聲，擺了擺手：“都散了吧，散了……”

  “我就知道，哪年你都得來這麽一句。”周秉昆吐了口煙，搖頭一笑：“你說這也怪，言哥，這麽多年過去，你看著怎就不老呢，也快七十了啊，一根白頭髮都沒有，看著跟四五十的差不多。你看我倆，這頭髮基本上全都白了。”

  “爸，你看的還真準。有能耐的是我言哥，要沒有他啊，可沒有今天。”

  他感慨了一聲：“真快啊……”

  周秉義搖頭道：“她可能也是不好意思回來了，心裡也有壓力。”

  “能，再有倆點兒也就該醒了。”

  三個老頭子說笑著閑聊了一會兒，周秉義說道：“年前玥玥跟我說周蓉沒了，你們知道嗎？”

  當然，他對此界中醫的改變並僅這些。最主要的是，經過他的多年堅持，也是隨著他地位、資歷的提升，做了中醫的大哥之後，他改了整個的中醫教學制度。

  若是沒有之前周蓉氣的三回，可能還能再多活幾年，奔個八十也說不定。可該發生的都已發生，活到現在，都是他王某人妙手神醫了。本來李素華的身體還是要比周志剛好一些的，可是現在周志剛躺下了，她或許有感覺，知道留不住了，心憂再加上沒有了求生的意志，跟著躺下也是理所當然。

  “餃子好嘍。”

  當然中醫是一門辯證學科，其中還涉及很多的東方哲學思想，腦子不靈的也學不了。為了不耽誤一些空有熱情而無天資的傻孩子的前途，也是為了篩選出適合的人才，即使只是一個中專，也並不是那麽好考的，是經過一系列的考試，以及測試之後才能獲準入學。這就解決了，這種教育制度的很多後遺症。不過這也是在摸索階段，優點有，但缺點也不少，還是要慢慢的研究。

  咳咳了一聲，看著屋裡堵了一堆的兒孫們，他擺了擺手：“幹什麽呀？一家子人哭哭啼啼的？我們倆還沒死呢，去，該幹啥幹啥去。秉昆呐，秉義呢？”

  一如當年，破舊窗戶封著塑料的三間平房……

  “你們仨，趕緊，吃飯了，吃飯了，別沒吃餃子呢，先喝倒了……”

  王言微笑點頭，周秉昆哼了一聲：“活到七十呢，燒高香了。”

  李素華也搭茬說道：“可不嘛，這些年就是娟兒裡裡外外的忙活，秉昆娶了你是他撿著了。”

  周志剛笑著應聲：“回來啦，秉義。”

  曲秀貞，這個關愛周秉昆的長輩，這個忘年交，在零二年的時候一睡不醒。這已經是王言幫助的結果了，比原本多活了幾年。

  “她有啥壓力？不孝的玩意兒……”

  三代們，因著家裡的關系，經商、從政，都混的不錯。只有王建業受了親媽的影響，搞上文藝了，玩的挺開心，也繼承了他老媽的稱號，敗家孩子。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大雪，屋內，又是一大家子人的團圓。

  周志剛跟李素華老兩口，生在民國，經歷了抗戰，經歷了統一戰爭，經歷了新華夏，活到了新千年，親眼見證了國家富強。

  李素華看了一眼老頭子，轉頭問著外孫女：“她怎麽樣啊？還怨我們呢？”

  散了的，是一幫孩子們，大人還是在的。

  他雖然要死了，可腦子還靈醒。馮玥的話說的含糊，他也聽明白了，就是過不去。畢竟如果真過去了，她得講一講整個過程，到底怎麽個對話。可能她還跟周蓉吵了一架呢，要不然哪裡會說什麽生分，不熱絡。

  “玥玥啊。”

  四百多年過來，他對生死早有新的感悟，曾經他還怕死，可到了現在，他對死亡早已坦然視之。當然，不懼死，只是面對死亡的態度，卻不等於找死。他自問腦子沒病，身心還算健康，再支棱千八百年的問題不大。

  郝冬梅說道：“爸，我已經給秉義打電話了，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周志剛是昨天躺下的，李素華是今天躺下的。這種情況他是早有預料，畢竟周志剛今年七十五，李素華小一歲七十四，都老了。去年的時候，倆人就開始時常生病，是身體頂不住了。

  現在倆人一起躺下，前後腳走，也挺好。

  周秉義的丈母娘金月姬，硬是活到了零八年，開完了奧運會才走的。這一方面是王言幫助調理過，另一方面，也是人家真沒煩心事兒，比原本多活四年，不錯了。

  周秉義還是老樣子，他早都上位二把手了，乾的不錯。說是又要外調了，再進一步指日可待。

  一代人的逝去，是一個時代的落幕，也是新時代的開始……

  “滾犢子，我這奔著一百活呢。”周秉義沒好氣的看著好弟弟：“大過年的，可盼我點兒好吧。”

  自從金月姬沒了以後，基本上每年都是如此。

  “爸……媽……”

  “那就行，那就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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