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修洛特的一天

  清風在山間飄散，撫動樹梢的新芽，帶來濕潤的水汽，這是萬物萌發的四月。聯盟大軍圍城已有半年，高原的旱季已經過去，而新的雨季尚未到來。

  回到圍城大營之後，修洛特先是在小屋中休息了幾天。然後，父親修索克過來看他，和他交換了這次出征的情況。

  北方的帕姆斯幾乎被燒成白地，又有許多奇奇梅克的遊獵部族南下。瓜馬雷和帕姆斯城邦被打殘後，奧托米人對大軍的襲擾力度，便迅速減弱，襲擾的民兵數量也隨之大為減少。

  雖然奧托米人的遊擊，還在持續進行著，力度卻從蒼蠅變成了蚊子。每個月墨西加武士的傷亡，總算降到了一百多人。城邦的武士們仍有些不滿，但終歸在忍受的限度之內。糧食的補給已能跟得上消耗，大營的存糧也開始增加。戰爭的形勢，似乎正在變好。

  圍城的日子顯得有些清閑。出征已數月，軍團長修索克便對兒子有了更高的期望。他和資深武士伯塔德密談了半天，又恢復了修洛特的家庭軍事訓練。

  每天天一亮，修洛特就得爬起來，伴著初生的朝陽，開始武士的訓練。而伯塔德則是他的老師，指導他具體的戰鬥技藝。

  阿茲特克城邦聯盟，是典型的古典軍國社會。每一個墨西加城邦內的少年，都被強製要求參與軍事培養。家庭的武士訓練最遲開始於十二歲，具體則受到家庭經濟能力的影響。

  至於修洛特的訓練，在十歲時就開始了。父親修索克給他提供了最充足的食物供給，有精細的玉米面餅和稀少的肉類，然後讓美洲虎奧洛什教導他的武藝。

  最開始時，擁有成人記憶的修洛特，對於訓練是抵觸的。他會用各種躲藏的方法，考驗奧洛什尋人的智商，從而拖延開始訓練的時間。

  而為了提高少年練武的興趣，在武士們的保護下，美洲虎戰士便向他展示了頭號武士的“絕技”：一人一棍單挑美洲虎。作為人類，他居然可以異常敏捷的側身躲開大型貓科動物的撲擊，然後凶猛無匹的用雙手揮擊黑曜石戰棍，一棒把美洲虎打懵，十棒把美洲虎打死！

  從哪以後，被震驚的修洛特終於乖乖的完成奧洛什的訓練要求。而這一切磨煉，最終都轉化成少年單衣下的肌肉線條。

  等城邦少年們到了十五歲，就會進入城邦嚴格的社區軍事學校，特爾波奇卡爾利，接受實用技能和軍事教導。軍校的老師都是四級的資深戰士，就像美洲虎照顧一群小貓咪一樣，絕對能給每個少年一份難忘的“美好”回憶，讓他們“很有精神”。

  “美好”的回憶會持續五年，直到軍校畢業。優秀的少年獲得青年武士身份，成為預備的統治階級。然後，他們便開始了捕俘升級的晉升過程，從青年到中年，勇者無畏向前，直到平民奮鬥的天花板，“四級資深武士”。從此，他們就擁有了加入美洲虎和雄鷹戰團，成為軍功貴族的資格。

  考核失敗的少年，則從此和統治階級無緣。他們會成為工匠，商人，或者最底層的農夫。頂級的工匠能夠參與金字塔神廟的建造，優秀的商人會被吸納為波奇特卡情報斥候，他們也屬於聯盟統治階級的邊緣。

  而少數的貴族和祭司後代，則會進入城邦直屬的高等學校，卡爾梅卡克。在那裡，軍事教導變成次要項目，主要的學習內容，是高貴的文學與政治，天文與神學，最終獲得一個更高的“起點”，青年貴族武士或者助理祭司。

  青年的貴族武士和祭司們，還是要通過抓俘虜升等級。四級的資深貴族武士通常會更容易的加入美洲虎或雄鷹戰團，成為一級軍功貴族。一級軍功貴族屬於小貴族階層，再往上就邁入了大貴族的行列。往上依次是二級世襲貴族，三級榮耀貴族，最後是太陽神裔的王室與國王。而榮耀貴族已經有了統治城邦，作為城主的資格！

  戰爭祭司們抓俘晉升的頂點是五級土狼祭司，至於後面的城邦祭司長老，特奧蒂瓦坎大祭司，還有特諾奇蒂特蘭總祭司，都屬於一個蘿卜一個坑的統治階級頂層。

  簡而言之，在修洛特看來，阿茲特克的階級體系就像東方的秦國，“軍功授爵”，或者西方的普魯士，“有國家的軍隊”。

  在大營的訓練總是迎著朝陽開始。修洛特先要洗半個小時冷水浴，在清晨的寒風中隻穿著一條單褲，磨煉自己的意志。然後，上午要參加兩三個小時的耐力訓練，包括跑步、爬山、搬石頭、舉盾、負重行軍。
    在短暫的休息後，他會繼續和伯塔德學習盾牌和戰棍的技巧。通常來說，先是舉盾格擋，然後是戰棍斬擊、敲擊、拍擊，掌握殺傷和捕俘的區別，最後是一對一的實戰。

  這時候，伯塔德總會用靈巧的揮擊告訴他，什麽叫舉重若輕，什麽叫防不勝防。修洛特常常會覺得，自己的盾牌是擺設，還不如沒有靈活。而伯塔德總是耐心的強調，盾牌是武士的生命！在大規模戰陣中，就尤其如此。戰棍丟了還有備用的匕首，盾牌丟了往往活不過半刻鍾。

  結束訓練後是豐盛的午餐，嚴酷的訓練後必須有充足的營養供給，這也是平民武士培養中遇到的最大製約。

  通常，午餐以一杯熱可可開始。修洛特實在難以習慣混合香料辣椒的傳統冷可可，而改成加了蜂蜜的熱可可，口感依舊很苦，喝完卻很舒服。

  中美洲地區是絕佳的甘蔗種植地，可是現在還沒有甘蔗傳入。想要吃一點甜味，就只能靠昂貴稀少的野蜂蜜，寡淡的龍舌蘭汁，和季節限制的楓樹漿。聽說瑪雅人掌握了飼養蜂蜜的絕密技術，這讓修洛特又多了一個，攻打尤卡坦瑪雅諸部的理由。

  聯盟武士的主食，是夾著黑豆泥和四季豆的玉米餅，補充基本的碳水和蛋白質。武士們很喜歡在玉米餅上，加上辣椒、牛油果和小番茄。牛油果和番茄通常比較貴。而在墨西哥高原上，辣椒可以管夠。

  接下來，是修洛特最滿意的補充餐時間。炙烤的鹿肉加上鹽和香草。在肉類缺乏的中美洲，這絕對是大貴族階層的食物。因為鹿肉的稀少與難得，很多時候，普通武士家庭就只能用柴柴的火雞肉替代。

  聽說東方的瑪雅諸部，還發明了烤蜥蜴，烤海螺，烤海龜，烤大蝦，修洛特表示敬謝不敏，不敢嘗試這些危險食物。即使是美味的大蝦，一旦吃下寄生蟲，在這個時代就會伴隨終身，幾乎無解。

  最後，午餐的結束是龍舌蘭飲品。伯塔德會喝一小杯龍舌蘭酒，修洛特則喜歡微甜的龍舌蘭汁。龍舌蘭幾乎是墨西加人生活中最重要的植物之一。龍舌蘭莖可以烤著吃，龍舌蘭葉用來喂火雞，龍舌蘭汁可以喝或者釀酒，葉纖維還可以製作繩索。修洛特覺得，應該也能用來造紙。

  午餐過後，是讓修洛特開心的學習時間。每天下午，他會整理日常使用的漢字，畫出教學圖形，有時候阿維特也會來幫忙，順道講一講最新的軍情。

  然後在太陽西斜的時候，他就開心的召集追隨者們，看著夕陽下雄壯的武士，滿臉迷茫的學習文字。這也是永遠沉靜的滄桑武士伯塔德，難得露出一副苦臉的時間。

  夜幕降臨以後，沒有油脂做的蠟燭，也沒有異性的歡歌，武士們便有些無事可做。只能圍著篝火聊天、吹牛、唱歌、搏擊、還有喝酒。當然，稀少的酒水，一般只在重要的祭祀日供應。聽說低地叢林的海濱諸部，會出產大量的果酒，尤其以香甜的菠蘿酒出名。可惜，在墨西加高原上，果酒並沒有那麽多。

  這時，修洛特會和追隨者們聊聊家常，也聽一聽城邦市井的生活，遠方諸部的傳聞，以及平民武士的渴望。

  當夜色深沉，他就在月光下返回小屋，躺在草床上，看著布窗外朦朧的星光。思緒發散到遙遠，穿越時間與空間，最後悠悠睡著。

  伯塔德則會警醒的躺在屋角的草床上，靜靜守護一份回憶中的過去，還有一份期盼著的未來。而在營地外山林中，墨西加武士和奧托米人的爭鬥與廝殺，就這樣被隔絕再外，仿若隔世。

  這是修洛特的一天，在朝陽中而起，在星光中而息，等待戰局的轉機。

  (本章完)